庸臣-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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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懒得和他再说些什么,只是端着茶慢悠悠地走。
耿鸣哲的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我腰间挂着的玉,眼底忽然露出几分异色,从我身边匆匆地走过去了。
待我把茶端到客房时,它早已凉得透彻,香气也淡了下来。我站在门前凝视着它,寻思着要不要去换一碗过来。正巧旁边有个小丫鬟经过,我便吩咐她去端碗新的。小丫鬟往屋里瞥了瞥,一张俏脸微微泛红,应了一声就接过碗去了。我纳闷地顺着她方才的目光一瞧,只见闵兰怀抱琼儿酣然地侧卧着,长睫微敛,脸颊上镀着柔柔的金边,端的是一副美人秋睡图。
找回了闵兰,我的心已然踏实许多。去耿府的马厩里看了看正在吃草的高娃,我一个人蹦跶着出府去街上闲逛。
这江州城虽然比不得京中繁华,却也别有一番淳朴风情,姑娘一个个生得水灵,小伙儿看起来也很是精神。我在街上背着手悠然地漫步,目光掠过身边那形形□的人影,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腰间那块诡异的玉,难得地过了几个祥和的时辰。
回去的时候已是黄昏。耿府静悄悄的,三少爷似乎还在自己的房里睡,耿鸣哲也不在。我听见房内隐隐传来两人的谈话声,走近时才清晰了起来,竟是娘和闵兰。
进去一瞧,某夫人正和闵兰并排坐在一起,闵兰的怀里还抱着琼儿,两人低低地交谈着,神色都有些凝重。
虽然这场面看起来挺像婆媳之间的相处,但怎奈我娘她长得实在年轻,和闵兰看上去倒更像一双璧人。“娘……”我咳了一声道,“您来这儿做什么呀?”
娘瞥我一眼道:“我来跟我儿媳妇聊聊天,不行么?”
闵兰顿时窘得微红了脸。
“您应该先把蓝正辉解决了才是。”我正色道。
娘不说话了。
她幽幽地站起身,走到床榻边一方矮矮的书案旁,从下面抽出一沓雪白的宣纸来,然后把一支狼毫笔递到我手上,指着砚台道:“画。”
我捏着那支笔,茫然地看着她道:“画什么呀?”
娘抱着肩,言简意赅道:“闵知赏呀。”
我这才想起知赏一个公主,百姓和江湖草莽是从未见过的;暗地下找又不能报出她的名姓,便只能依着画像了。静下心来把知赏的画像画好,我一边把它轻轻吹干,一边道:“要不要画燕柳?”
“不必了。”娘叹气道,“这江湖上虽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可即使都见过,只要他坚持不肯出现,就连我也无可奈何。”
我顿时懵了:“那我们该怎么找他?”
“总之先让耿府的人去试试。若能寻回来,是再好不过;若是寻不回来,”她顿了顿道, “你就和嫣王走吧,也别去什么云南了,那些土司娘去替你收拾。”
闵兰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神色有些复杂。
娘叠好知赏的画像,抱着她的乖孙儿走了。
我朝闵兰走过去,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手也与我交握在一起。“我当时走的时候,就察觉到燕柳已有离开的打算了。”闵兰低低地笑道,“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抛下你一走了之。景郁,你怪我吗?”
我摇摇头,把他拥入怀中。
是我对不起了他,对不起了他们。
……
整座耿府出奇得寂静。耿冰牙自那日和我交谈后,一连昏睡了好几天,清醒的时候也是疲惫而虚弱,似乎病得厉害。
他这病委实来得蹊跷,江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耿鸣哲请了个遍,可谁也没能给出个准确的病因,连娘都不知道,只是说他的命气似乎被什么吸走了。鬼神之说不动声色地蔓延开来,府内人心惶惶。闵兰去看望他,回来时也叹着气,为这个年少的江州才子担忧。
蓝正辉那天被娘刺激得昏倒,醒来后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耿府,谁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不过我有预感他不会就此罢休。
去驿站递交符牌,更换了除高娃外的几匹快马,我打算再过一日就动身。本来想让娘看看那块诡异的玉,谁知待我想起它时,它已从我腰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了也好,从此我和林照溪将再无瓜葛。
心底还是抱有那么一丝期盼,或许下一刻燕柳便会回来了。然而我知道,自己不该那么贪心;闵兰就在我眼前,我应当好好珍惜他才是。
就在我打算放弃,和闵兰一起离开的这日,耿鸣哲忽然带来了消息。“娉婷夫人,我已知道了燕柳的下落。”
“你知道?”正在嗑瓜子的娘骤然抬起头,蹙着眉看他。
我站起来又惊又喜地看着他道:“燕柳没死?”
耿鸣哲点点头。
我的眼前隐约浮出了那个俊秀的影子,心也微微颤了起来。还未等我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彻底淹没,娘忽然嗤了一声道:“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依照我们当初的约定,你得把他找出来才行。”
“我知道他的下落,自然就有办法把他逼出来。”耿鸣哲含笑道,“娉婷夫人别忘了,我耿某虽然武功平平,可所习得的心眼之术却是江湖无人能及的,用于对付燕柳的蛇隐,实在是太合适不过。”
娘蹙眉道:“你的意思是……”
耿鸣哲看我一眼,上前和她耳语了几句。
“我明白了。”娘松了一口气,“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们燕柳的下落,也可以把燕柳找出来。”耿鸣哲说着,从他怀里掏出了一块红幽幽的物什。“只有一个请求……”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手里那半轮弯月。这奸商,什么时候把我的玉给偷走了?
我十分不爽地白他一眼,劈手就想把它夺过来。谁知耿鸣哲手一挽,那玉便被他收了回去,看着我认真道:“尚书大人,把这玉赠与在下可好?”
果然。
“要它做什么?”我皱着眉道,“你一个江州富商,府上还缺了几块名贵的玉不成?”
耿鸣哲摇摇头:“区区一块宝玉,耿府是不缺的;实不相瞒,在下已经请人鉴定过,这不是块普通的玉,而是传说中的仙家宝物——金槐古玉。”
“不可能!”娘嗤笑道,“天下的金槐古玉只有一块,在瓦剌的血螨蛊师那里,而且还是半成品,根本不可能是我儿子的这块;若它是真的,依这血丝密布的玉身来看,也早就堕为阴玉,你还敢这样把它拿在手上吗?”
这话说完,娘忽然愣了一下:“等等,耿冰牙这几日异常,是不是……”
“且听在下慢慢道来。”耿鸣哲慢条斯理地把玉托在手心,侧身转向我道,“金槐古玉成品需要两个阶段,一是在灵气充盈的药泉里浸泡五年,吸取天地纯阳之气,二是寻一个阳体呈阴的人,取他的阴气来使得宝玉阴阳中和。尚书大人,赠与你这块玉的可是朝中人?”
我自觉没什么可隐瞒的,便道:“是当初和三公子同为翰林的林照溪。”
耿鸣哲叹气道:“这便对了,冰牙虽然身为男儿,却是万里无一的至阴之体,当初制这块玉的人定是觉得机不可失,才对他下了手。金槐古玉分为阳玉和阴玉,当它被制为成品时便是阳玉,是这天下稀世珍宝,除却避毒还有延年益寿之效,更是道家人人相争的顶级宝器;然而若它再次遇上当初与它调和的人,就会拼命吸噬那人的命气,待那人殒命之时便会堕为阴玉,若它彻底沦为阴玉,就是这世上最毒的毒物了。”
“这就是这些天冰牙卧床不起的真相。还好尚书大人的纯阳之气抵住了它阴气的吸噬,这才使冰牙没有一命呜呼,尚书大人也没有被它毒害。”
我的心凉了。
“你的意思是,林照溪存心害我?”我压抑着道。
耿鸣哲摇摇头:“在下以为,让一个世上最好的仙家圣品堕为毒物,未免太可惜了一些,任何一个药师巫师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想林大学士并不是存心要害冰牙,也不是要害尚书大人,只是没料到尚书大人会再次碰上我三弟,这才好心做了错事。”说罢看看那玉,意味不明地朝我笑了笑:“肯把这等宝物赠与你,尚书大人,你们的关系真是亲密。”
娘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有什么办法阻止它变成阴玉?”
“简单得很。”耿鸣哲道,“只要让这玉远离冰牙即可。所以,还请尚书大人借在下快马一用,让冰牙和他的妻子一同离开江州。”
我想问为什么不是你拿着玉离开江州,又想到他还要留下来和我找燕柳,于是便不太情愿地点头允了。耿鸣哲微微一笑,又道:“尚书大人来时所乘的那匹宝马……”
我这才想起此时正在耿家马厩里吃草的高娃,斜眼瞅着他:“你别打我那匹的主意。”
耿鸣哲见主意落空,只得干笑了一下:“怎么会呢……”
我从来时所带的物事里拣出半块花纹繁复的符牌,递给他道:“这儿离江州城外的驿站不远,你们拿上我这半块金花符牌,以我的名义与他们要两匹好马。”
耿鸣哲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便揣进怀里。“草民谢过尚书大人。那这玉……”
我摆摆手道:“你若是要,就拿去吧。不过照你所说的,它现在已经不是一块阳玉了,没有那些神奇的功效,你要它何用?”耿鸣哲听罢把玉拿出来,交到我手上笑道:“所以还请尚书大人帮个忙,把这玉戴起来,直到您的纯阳之气把上面的阴气冲刷掉,再送与在下。”
意思就是直到这东西变成阳玉,他才肯告诉我燕柳在哪儿。
我只得无奈地把它挂起来。
摸着它圆润通透的玉身,我心中有些微微的异样。林照溪,你是当真没有料到我会再次遇上耿冰牙,还是存了心要我的命?
连耿冰牙这个对我来说最单纯的人,都陷入了林照溪设计的圈子,这让我有些莫名的恐慌。我感觉眼前有一条无形的线,这条线上的每一点都和林照溪息息相关,它贯穿了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只有我在这线团的中央茫然地站着。
耿鸣哲拿着符牌走后,娘支着下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般,问道:“玉烟,那林照溪可是当年你爹的老友林维鸿之子?”
“是。”我想了想,又道, “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娘蹙起眉,“他在瓦剌待过么?”
“是。”
娘敛起裙裾,站起来在屋里徘徊了半晌,思索着道:“浑身是药,善使巫毒,又自小在瓦剌长大……那这个林照溪,应是血螨蛊师的徒弟无误。”
“血螨蛊师?”我被这个血气森然的名字给吓住了。
“血螨蛊师的娘亲是苗疆的草鬼婆,他爹是瓦剌顶着药师名头的巫师,诅咒和巫毒都能使得囫囵,就是一个老不死的怪物。我年轻时曾和他交过一次手,结果伤了半年才养好。”娘冷哼着道,“我说我怎么一看到那林照溪就不喜欢,原来竟是那熟稔的气味。血螨蛊师心狠手辣,他亲自教出的徒儿能好到哪去?”
我莫名地瑟缩了一下。
“我知道你和那林照溪的关系不简单。”娘盯着我,又道,“你毕竟是我儿子,我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我苦着脸不说话。
娘对我看了又看,叹气道:“儿子,你怎么就招惹上他了?”
我想了一会儿,惆怅道:“孩儿……帅。”
“……”
娘一张美艳的脸抽搐了半晌,平静下来抚抚自己的裙摆,看着我道:“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