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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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诚心礼佛。
韩家的儿子个顶个的出挑,韩维更是其中的翘楚,后来韩明海也是为了他着想,便把韩维归入正妻名下认作嫡子,原因就是并不很想亏待他。韩家的后院生活一向和谐,正妻到底也不是因为韩明海纳几房小妾就会歇斯底里的人,也没觉得韩明海对韩维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反倒喜欢这孩子,管着的同时也不介意他与生母亲近。韩维人也通透,对兄弟亲近友爱,对嫡母也不失恭敬礼数周全,一时之间京里没人不夸赞韩家三公子品性高洁忠厚纯孝的,而韩维闲来便随着生母钻研起了佛法。
程家夫人邱云萍又一次怀胎的时候韩维刚满两岁,从皇帝那儿就带头猜着邱云萍肚子里的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说要是女儿干脆就跟韩相家刚满两岁的小公子定个娃娃亲。皇帝都这么说了程毅和韩明海自然不能说不乐意,况且他们两家的确交好,倘若真成了一门亲事也是锦上添花。皇帝想让他们两家成姻亲的如意算盘打得是啪啪的响,可没想到邱云萍十月怀胎生下的是个儿子,皇帝大叹可惜的时候却还撺掇着这两个孩子多加亲近,是以程瑞之不过刚出生就被奶娘抱到了同是奶娃娃模样的韩维眼前。奶娘嘴里“哦哦”地哄着还只会嚎啕大哭的程瑞之,弯下腰来把程瑞之凑到韩维眼前跟他逗趣。韩维先是小大人模样的端详了程瑞之一阵,之后大概是觉得这哇哇哭着的小娃子实在吵人,便伸出胖胖的小手结结实实的在程瑞之粉扑扑的小脸上拍出个红印子,程瑞之更是委屈的瘪嘴大哭反倒把韩维给弄愣了,俩人的表情让围着的一群大人们看得是哈哈大笑。
多年之后韩维早就忘掉了这段往事,也是程瑞之不知道怎么从兄弟姐妹的口耳相传里,知道了韩相家的三公子曾经在他刚出生时结结实实的赏过他一个巴掌,总是嚷嚷着要讨回来。
程瑞之十岁那年入宫,给当时皇帝最看重的皇十子当伴读,陪着读书陪着练剑,陪着殷玦在师傅面前插科打诨蒙混过关时不时的诓殷玦爬到树上去掏个鸟蛋,可仔细数来他还是跟韩维相处的时候最多。
他跟殷玦读书练剑,可跟着韩维却是读书练剑同吃同睡。当时他和韩维夜间宿在回春殿的东偏殿,并排两张床榻常常睡着睡着就能滚到一起。程瑞之小时候睡相极差,在梦里就把韩维当成个有温度的软枕来回折腾,不是一腿压着韩维的腰就是伸出手来趁着困劲儿迷迷糊糊的玩儿他的耳朵又或是他的头发,要么就是在梦里啃着鸡腿流了韩维一衣襟的口水。
韩维比他大上两岁,惯着他来,偶尔一晚上被他折腾的几乎大半宿睡不着觉,第二天早晨哈欠连天,黑眼圈像是涂了书画师傅勾勒山水的淡墨,还能被程瑞之这个没脑子的关怀一下说,子云你昨晚又没睡好呀?
程瑞之十一岁那年他大哥娶亲,程毅问皇帝告了个假让他回来看看新嫂子进门,新嫂子穿着一身漂亮的凤冠霞帔,让程瑞之觉得他大哥从来就没笑的那么傻过。程瑞之当晚回到宫里,绘声绘色的跟殷玦还有韩维讲他大哥娶亲的派头,什么新娘子进门前要跨个鞍子,拜堂时他大哥胸前的大红花和案台上摆放着的龙凤花烛,还有大嫂给席间长辈斟满却又不可淌出的“贺郎酒”。那边两个人听得入神,殷玦眨眨眼睛说为什么宫里就看不到呀,明明父皇的妃子要比瑞哥儿家的大哥多多了,韩维就解释说皇帝纳后妃是和程家大公子娶亲是不一样的,殷玦又问他为什么不一样呀,他就想着法儿的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跟这个好奇心旺盛的小祖宗解释清楚,这就又牵扯到了正妻和嫡庶的问题。殷玦听得一知半解,只想着自己的母亲是皇后,当初也是该有这样的派头的,韩维却清楚昭德皇后是因为宣德帝的偏爱才得以从庶妃一跃成为后宫最尊的皇后,不过见殷玦想着高兴,便也没把其中的关系真说得那么明白。
程瑞之被抢了风头,托着下巴看着这两个人一言一语,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韩维的那股子认真劲儿就觉得喜欢,想着他心里就觉得暖融融的。然后他就认真说道,子云,等我长大了,我娶你过门吧。
韩维愣了。
倒是殷玦,指着程瑞之的鼻子就哈哈大笑:“瑞哥儿你连这个都不懂,娶亲是要娶女人的,父皇的妃子都是女的,你和维哥儿都是男人,哪有两个男人的呀,那可不成。”
程瑞之怏怏的,反驳道:“可我喜欢子云嘛。”又用眼角的余光轻轻地朝韩维那边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愣愣的,在跳动的烛火下有淡淡的微红,片刻后回转过来,只道安寝的时候到了,这话题便有头没尾的被揭过去。
又过了两年,韩相夫人病重,韩维自请出家为嫡母祈福。殷玦那时候还不懂当和尚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韩维头发好看,全剃光了就太可惜了,又听他们说当和尚要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不能吃肉,只能吃菜,整天看着经书敲着木鱼,以后也不能迎穿着漂亮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进门,人生实在无趣的很。
可程瑞之明白,母亲是每年都会去寺里烧香拜佛的。
程瑞之也不再是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殷玦十二岁登基同年就纳了两个后妃,韩维要出家的时候程瑞之已经十三了,自然早已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些男女之事。他就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韩维要出家的时候就觉得别扭,真的别扭,就想抱着他,拦着他不让他去做那个没滋没味的和尚,可是连皇帝都开口称赞韩维这是纯孝之举,把他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他程瑞之还不是微臣呢,哪有资格说不让韩维去出家拜佛。程瑞之郁闷了很久,等到大内里的武学师傅考校他招式的时候,这位众人眼里冉冉升起的明日将才却不知怎么昏招迭出,要不是师傅手下有着分寸就真给伤了。事后程瑞之垂着头听了师傅半天的教训,师傅让他冷静下来自己想想,他终于受不了了,气喘吁吁的跑到韩维面前,抓着他的手就不松开了。
他说子云,你别去当和尚,我喜欢你。
他抓得那么紧,韩维挣不开他。
程瑞之又叫来殷玦当说客,一巴掌拍上殷玦的屁股让他嚎啕大哭。殷玦哽咽着道:“维哥儿,你别走好么!”
韩维就说,怀清,你别这样。
怀清是程瑞之的字。
程瑞之不依,抓着改成抱着,死死地搂着,想起偶尔在皇宫里扒墙角看见的宫女和侍卫偷情的样子,照着韩维那两片薄薄的唇就亲了过去。
他虽然知道是这么回事儿,但到底不会实地操作,只是唇贴着唇,以为这样韩维就是自己的人了。
他虽然比韩维小两岁,然而力气比韩维大,个头也比他高,韩维挣不开他,被他紧紧地锢在双臂之间,嘴唇还紧紧地贴着。
程瑞之似乎听到韩维低低的一声叹息,当时的他根本不能理解那声叹息里到底包含着什么。在那之后韩维也轻轻地抱住他,程瑞之感觉到韩维柔软的舌头在自己的唇上舔了舔,惊得他微微张开了嘴,韩维的舌头趁虚而入,慢慢地在二人仍然紧紧相贴的唇间浮动出细细的水声。
在这个过程里,程瑞之感觉到了一种很悬的感觉。不同于和父母以及兄弟姐妹的相处,也不同于和殷玦的吵闹,是只会在他和韩维之间才可能产生的东西。
可第二天,韩维就出家了。
程瑞之看着他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在剃刀下被清了个干净,大叫着想闯进去,最后被侍卫抓着肩膀捂着嘴给拖走了。
在那之后,他每次再见韩维,韩维都在念经。
而且,他也不让自己叫他子云了,他只是反复强调道,贫僧元佩。
元佩是韩维的第一个法号,后来因为韩相抄家问斩,才改成了元清。
程瑞之同殷玦喝净了一壶酒,殷玦像是醉了,他说:“瑞哥儿,你不去看看他?”
说罢召来宝顺,说回全安殿看奏章去。
程瑞之一个人留在回春殿里,攥着手里小小的青瓷酒杯,坐了片刻,起身朝清净台去。
他当然记得该怎么去清净台,当年韩维就是在那里落发出家的。直到先皇驾崩之前他都是一直住在宫里的,只不过后来新帝登基,韩家出事儿,他才去了山上的文渊寺清修。
清净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荒废了,端王在宫里修了新的大佛堂,说是为了讨太皇太后的欢心。
程瑞之一路走来,马靴的底子上沾了一层厚厚的雪,清净台里枯枝嶙峋,不开红梅,倒是近墙的一侧有一排被雪压弯了的竹子。
青衣僧人正在院中,像是傲立在风雪中的一棵寒松。
程瑞之莫名地觉得有些难过,张口叫道:“子云。”
他道:“子云。”
睽违多年又被唤起的一腔思绪不知道怎么就止不住,像是方才见了殷玦同怀秋的柔情蜜意,不知怎的,又开始奢求如同那个夜晚里,他对自己一番胡搅蛮缠所作出的温柔回应。
那青衣僧人款款起身,道:“少将军,贫僧元清。”
他眉眼依旧细致,只不过在冬雪里,有一种隔了距离的冰冷。
他指间拨弄着一串佛珠,身后桌案上扫开积雪,摊着一本佛经。
程瑞之忽然清醒过来,道:“元清师傅。”
元清淡然道:“少将军为何而来?”
程瑞之看了看他身上单薄的衣衫,道:“不过是想到天冷雪寒,来提醒一句外头冷,元清师傅进屋去罢。”
元清不说话,神情却动了动。
程瑞之看着他。
然后他走上前去,尝试着想去触碰元清的手。
元清僧衣的袖子一展,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程瑞之苦笑道:“元清师傅就这么……对我避之如瘟疫?在下又并非什么洪水猛兽,也就是个粗人罢了。”
他道:“贫僧已是方外之人,少将军不必再执着了。”
程瑞之忽然觉得喉头苦涩,便道:“子云,我喜欢你。”
元清还欲再说,却抵不过程瑞之一双大手的钳制。十年的沙场征战与边关戍守让他原本就挺拔的身躯变得更加孔武有力,元清一介瘦弱的清修僧人,自然没有什么力量同他匹敌。
程瑞之就这么抓着他,吻过去,两片薄薄的唇却不再是多年前那样简单的触碰。他渴望等到怀中这个人的回应,哪怕不再是多年前的温柔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章四·西北有高楼
然而程瑞之到底还是程瑞之,吻住他的时候仍然很笨拙。
元清的两片唇薄薄的,冷冷的,让程瑞之想起常年的军营生活里置放在漫天风雪中的精铁炉鼎,冷到让人觉得没有感情,吻在唇间的也像是一件没有生气的活物,这让程瑞之发觉他已经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很久。他本来心里还有一丝隐约的窃喜,以为元清是有意在这里等他,但是还没等他咀嚼出这一丝窃喜的滋味,元清的动作几乎就是在这个想法萌生的同时就把它再度扼杀。
他在挣扎。
尽管他挣扎不开。
程瑞之毕竟是武将,他在边关呆了十年,随着父兄上过战场也曾亲自领兵深入过敌后,身上的大小伤痕昭示着他立下的赫赫军功。孔武有力的臂膀可以轻易地挥舞起手中的长枪横扫一众敌军大挫对方的锋芒,此时此刻元清的反抗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程瑞之的唇吻过去,不再是多年前只是嘴唇挨着嘴唇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