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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翩翩逐晚风-第123章

小说: 翩翩逐晚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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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见灯烛已经熄灭,以为他睡下了,就没有再打扰。到了今晨不见他起来,以为是着凉贪睡,于是迁延到午时才入房查验,结果被褥冰冷,人不见了踪影。
  白雁声皱眉问道:“昨夜只听咳嗽声,未见人影吗?”
  负责的宫内侍卫统领和礼部尚书对视一眼,伏地告罪。白雁声虽脸色不好,也未加责难,只嘱咐他们加紧搜捕,接着就宣宁王白雁行觐见。
  白雁行一改往日惫懒模样,极是小心谨慎地将清商馆的文书传到皇帝手里。皇帝审阅之后,方知大约半年之前,归命侯身边便混进了疑似北燕的人,而那时他正和萧瑀、孟子莺在龙门山会盟。
  “若是段晖傅熙要拿刘破虏情理上还说得通。这北燕把他掳去,又有什么用?”宁王百般不解。白雁声却叹气道:“若是段晖傅熙,刘破虏还有生的希望,换成别人,就不一定了。死辱片时痛,生辱长年羞,他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死辱片时痛,生辱长年羞。
  同样的话语刚一出口,便经由呼啸的北风吞噬了。
  在盛乐城外有一处高高的佛塔,盘旋而上,自插云霄。每层塔檐下都挂着铎铃,有风鸣廊,铁马便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这佛塔最高的一层上面,住着一名妇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胡儿。妇人四旬年纪,但已鬓发斑白,双目通红,只穿一件薄薄的夹衣,双手冻得通红,正在抄写经书。窗下的小几上放着一个木鱼一盏油灯。墙角堆满了麻布裹着的经卷,有些被老鼠咬破了,露出各种各样的文字来。在这些经书堆里有一张窄窄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小孩。他身上盖着妇人的大氅,寒衾似铁,僵卧难眠,他与睡梦中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于是揉着眼睛坐起来。
  屋子正中的楼梯口响起开锁的声音,那妇人也放下了手里的秃笔,转过身来,看见孩儿已经醒来便温和地笑了一下。
  从楼梯口钻上来一个比丘尼,手里端着今日的饭食。两碗面条,微微冒着热气,两个黑面的馒头,那孩子一眼扫去,目露欣喜之色。那妇人怔忡一下,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起身接过,轻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在这塔里囚禁了整整十年,只有千秋节和新年才会有热面款待。她的身份也不难猜,就是当年和亲的华阳公主刘解忧,废太子妃。
  那比丘尼摇着头张口咿呀呀哼了几下,原来是个哑巴,刘解忧自语道:“你也不知道啊。”小孩子已经跑到她的身边,仰头望着她,那是个发色深褐高鼻深目的鲜卑少年,因为营养不良,和同龄孩子相比更加瘦小。
  比丘尼退下之后,刘解忧目视小孩把一碗面囫囵吞枣吃完,又拿起了馒头来啃,便爱怜地摸着他的头顶,问道:“殊儿,若有一天,你能出塔了,你高不高兴啊?”殊儿满口馒头渣,用含混不清的汉话说:“娘不出塔吗?娘要出去我就出去,要不我就哪儿也不去。”刘解忧重叹一声,待要开口,突然见殊儿“啊”了一声,把一口馒头吐在了地上。
  刘解忧顿时色变,连忙按着他的肩膀,焦急道:“怎么了,有没有毒?”殊儿摇头,却把目光投射到地上。馒头渣里有一个白色的纸团,刘解忧捡起来展开一瞧,如坠冰窖一般。殊儿想凑过来看个究竟,刘解忧却募地把那个纸团吞到了肚子里,勉强笑道:“没事没事,你乖乖吃你的饭好了。”
  她把自己的那碗面条也给殊儿吃了。
  死辱片时痛,生辱长年羞。
  夜晚,殊儿在睡梦中被北风吹醒,他在黑暗中寻找娘亲的身影,却只看见有东西从高窗上跳下。塔那样高,夜那么深,坠地的动静一点儿也不大。
  从盛乐皇宫的鼓楼最高层往西边方向望去,星海之中有一粒深黄色的火,是宁古塔的琉璃灯。太子妃萧淡月在初春的寒风之中披衣凝视,身后一名心腹宫女只听她问道:“阿妙,我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哥哥一直要我放过他们。”
  那名唤“阿妙”的女子垂首道:“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
  萧淡月一时沉默。阿妙等了一会,尝试进言道:“殿下手足数十人,皆一母所生,唇齿相依。柱国大将军在世之时,每诫约令绝妾孽,以防后患。”
  萧淡月遂转身,淡淡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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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我穿回去更新《长乐浮生记》那边坑快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七章

  数十骑禁卫军拥着一名宫装丽人入了景明寺。青台紫阁,复殿重房,这一票人马横冲直撞,迎面而来的僧众无不低头避让,直至他们入了大雄宝殿才松一口气。
  正殿之中的莲花地砖上摆着一卷草席,席旁跪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正低声啜泣。孩子身旁围着一圈披着袈裟的高僧们,口中念念有词。就在此时,从门外闯进来一人,走到席边,就伸手去揭。那男孩子忽然从地上奋起,拔拳而来,被眼疾手快的大和尚揪住。两三个人拦着他,他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用鲜卑语大声叫骂,骂声在大殿里回响。
  揭席子的人冷笑一声,看了看草席里裹着的妇人惨白的尸体,又随手掩盖。她身后的禁军模样的男子上前道:“妙总管,是她本人无误!这就领下去了。”便有数十名宿卫上来搬运尸体。
  这女子名为阿妙,是东宫总管,太子妃萧淡月的心腹之人。此时转向男孩子,笑问道:“你就是殊儿吗?我带你去见太子可好?”她说着就上来拉那个孩子,景明寺住持大和尚挡过来,唱了一声佛号,道:“妙总管可有陛下手谕?”阿妙愣了一愣:“没有。”“可有东宫手谕?”“没有。”大和尚“阿弥陀佛”一声,双手合十:“那恕老衲不能让这孩子离开。”
  阿妙阴仄仄笑道:“这孩子的身世想必大家都知道。父亲要见儿子,还需要什么手谕?!殊儿,你想不想见你爹?”
  那孩子恶狠狠道:“我没有爹!”
  他这话一说出口,殿中众人都是尴尬不已,只因他的生父就是东宫太子。阿妙皱眉道:“好没有规矩!刘解忧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她此话一出,殊儿顿时炸了毛一样,又要发疯。阿妙冷哼一声,指他道:“把这个孽子捆上,带回东宫去!”她身后的禁军皆是从东宫带出来的,立即冲上前要从大和尚手里抢人。
  便在此时,忽听殿外有人断喝道:“摄政王有令,景宁寺住持何在?”
  殿中众人都是一惊。阿妙本已起杀心,但见殿里和尚众多,犹豫之间,殊儿已被和尚们又抢了回去。这时从殿外走进来一个戎服的将官,手里拿一面令旗,住持走上前,只听他说:“萧王爷已得陛下钧旨,废太子妃刘氏在景明寺供养,命萧殊速往北海从军。”
  大和尚们听说萧殊并无性命之忧,都暗暗高兴,但听说这么小的孩子送去参军又是不忍。阿妙站在地上,面色阴晴不定。那将领传完旨意后,忽然走到她面前,奇道:“这不是东宫的妙总管吗?怎会在这里?我要如何去回摄政王?”阿妙抹脸就笑,从袖里掏出一块金元宝递给他:“萧将军今日从没有看见过我,对不对?”那将领也好说话,收了金元宝,笑道:“接小郎君的车马就在寺外,请大和尚帮小郎君收拾好行李。末将还等着回摄政王跟前复命。”却绝口不再提有没有见过谁这个话题了。
  阊阖宫里,摄政王正在等待皇帝的宣召。他站在门外的时候看见有人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便对身旁的宫监道:“去,叫他主子等着,我见完陛下就去东宫。”
  他站在门外耐心等皇帝午睡醒转,方进殿叩见。慕容德已是两鬓斑白,颇显老态,招手命他近前,叹气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很后悔,不该听独孤家的话,令刘氏姐弟惨死异乡,落人口实。”
  原来去年独孤大将军趁萧瑀到龙门山会盟期间,向慕容德进谗言,令细作去邕京伺机绑架归命侯刘破虏来北朝。细作潜伏半年,才寻得机会,谎称是段晖、傅熙人马,将刘破虏骗出邕京。刘破虏一出来见往北走便知是诈,在逃脱不掉的情况下,途中自溺于粪坑之中。消息不知怎得传到囚在盛乐的刘解忧之处,刘解忧亦是与昨夜跳塔自尽。
  这两人是前朝刘氏皇族仅存的后裔,身份特殊,仅此一事,南朝白雁声便有北伐的借口。若是实情大白天下,更易激起汉人的民族仇恨。
  慕容德一直将此事瞒着萧瑀,故萧瑀昨夜听闻此事也是心中悚然一惊。他脸色难看之极,这么大的事情,慕容德竟然不告诉他,事败才得闻,不由不令他重新评估君臣之间的信任关系。
  慕容德十分抱歉道:“阿瑀,朕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因为你主和,独孤主战,朕要做两手准备而已。现下功败垂成,如之奈何?”
  萧瑀长叹一声,道:“陛下,归命侯的遗体臣以为还是收敛好了还给南朝,稍加安抚。至于废太子妃的神主便由皇家寺庙供养罢。”
  慕容德也十分疲惫,挥手道:“都听你的,你去办吧。”他看萧瑀起身要告退,忽然动情喊道:“野王,若是萧渊藻萧野王还活着,朕不会糊涂至此!”萧渊藻于十年前的洛邑之战中,被白雁声斩于阵前。
  萧瑀听了,也觉得喉头哽咽,恻怆不能言。君臣父子默默对视了半晌,萧瑀眼含热泪告退了。他一出来便擦了擦眼角,换上一副肃然的表情,往东宫而去。
  太子却不在宫里,太子妃萧淡月出来迎接。两人分君臣位子坐好,左右尚未退去,萧瑀怒气冲冲道:“你当日进宫之时,我叮嘱你什么?还敢对殊儿下手,燕啄皇孙,你胆子大过天了吧!”
  一殿的人都没见过这种阵势,吓得两股站站。萧淡月环视一圈,令宫人退下,才起身望兄长而拜,道:“王爷,皇孙正在东宫书房里读书,淡月不知王爷何出此言?”“你……”萧瑀一时噎住。萧淡月扬眉笑道:“当年确实答应王爷放刘解忧一马,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南朝改朝换代,归命侯一死,刘解忧活着也是无用。至尊已有三位皇孙,孽子死不足惜。”
  “佛经有云,自杀者不复得人身。”萧瑀想起数十年前,她还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的时候,就向自己进言,用一首诗计杀谢连璧。那时虽没有得逞,但她借刀杀人的狠戾如同摘花飞叶一般浑无在意,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站起身,淡淡道:“我送你的《地藏十轮经》还在吗?”萧淡月不知他为何忽提这一桩,道:“兄长的馈赠,淡月一直珍藏在身边。”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盼你给皇孙多积福。若殊儿在道上遇霜露死,则尔等有杀皇孙之名。”他大袖一挥,便离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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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瑀回了府邸,就修书一封送给白雁声。信差走了一小会,又被他命人叫回,吩咐从刘解忧的遗物中取一件一并送去。他做完了这一件大事之后,本有些心神不宁,回首看见床前的小几上一个汝窑大花瓶,花瓶里不伦不类放一根马鞭,嘴角上扬,不自觉流出眼泪来。
  此事过后数十日,慕容德御驾便往幽州巡边。说是巡边,萧瑀心里知道,不久就是亡母的祭日。许多年前,从徐州城出来的他,不知道孟子莺尾随而至,为了杀他而误入兰若庵,母亲为了保护他惨死在雪夜里。
  在幽州城北的草场上,有一座早已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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