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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艳羡客-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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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女儿家怎么好意思吃太多。大概就吃了个三分饱。今天晚上实在饿得不行了,就想出来煮碗面。”言妙将粘在刀背上的丝瓜片拿下,丢进碗里,抬眼看他,“顺便给你也煮一碗?”
他笑:“我的荣幸。”
他看言妙起锅煮面,道:“我今晚回来迟了。没赶上晚宴,一回来就被你爹叫走了,他问我对你有没有意思。”
言妙身形一顿:“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能怎么回答,你不是喜欢霍止吗?”
言妙气得撂下一锅面就走,被孟透抓住了手臂拽回来。他说:“你娇羞什么,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可不会煮面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气鼓鼓地说:“你松手!”
孟透一脸“你能奈我何”,下一刻就被言妙的分筋错骨手给拿下了。
言妙想,孟透真是个榆木脑袋。她将他的手臂掐红才消气,还是没走,给他煮了碗面。
她离开永夜城后,常跟妹妹言尔提起孟透与霍止。她负手在亭子里转来转去:“孟透这个人,温雅聪明,很会讨女孩儿欢心,但是呢,给你的感觉总是略轻浮,不够深情。霍止呢,沉稳冷静,话不多,却会照顾人,然而他有些无趣,不解风情。”
言尔就用一只手撑头,粉白的手臂圆润。她趴在桌子上瞧言妙,细声细气地问道:“阿姐,那赵策呢?”
她似乎……从未考虑过赵策。于她而言,赵策只是她的挚友。她不能想象与他共度余生。而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更喜欢孟透一些,还是更喜欢霍止一些。也许,她在从擂台上摔下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已经有了回答。
……
他都做好了,就算难吃得要人命,也装作享受吃完的准备。但言妙煮的面味道居然很不错。
他们两人坐一块吃面,在桌上点了根蜡烛。
吃到差不多了,孟透开口问道:“诶妙,你弟喜欢什么吃食,一般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癖好?”
言妙斯文地咬了口面,咽下:“啊,我弟弟?言昭含?”
“……你还有其他弟弟?”
言妙冷笑一声:“言昭含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你得问二哥。二哥跟他亲些。而且,他的事我也不想知道。”
“他怎么你了?”
“我娘不喜欢他娘,所以我不喜欢他,你懂吗?”言妙拿筷子搅剩下的几根面,“我们之间隔了千山万岭,他从不叫我姐,我也不承认有他这个弟弟。”
孟透听闻言书涵的儿女中,除了言昭含,都是原配言夫人的子女。言书涵求娶言昭含的娘亲时,已有妻室,却刻意隐瞒。他取得奉也剑后,将言昭含母子丢弃,不闻不问有十余年。
孟透不能理解:“就因为他娘出身凨族?”
“你管我,我就是不喜欢他。”言妙支着头看他,红唇轻启,“那你问他的事情干嘛。你们俩很熟?”
到底是姐弟,连嘲讽的神色都一模一样。
“我心悦他。”
言妙脑子里一瞬间天旋地转,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着孟透比了个手势,在他开口前说道:“别别别,你还是闭嘴吧。”
她用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不是吧孟透,你不会在说笑吧?”


第57章 七夕
言妙当然清楚孟透不是在说笑,她只觉得他缺心眼。
“那么多姑娘,如果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你怎么偏偏看上言昭含了。你不是缺心眼你是什么?”
孟透说:“我就喜欢他对我若即若离,爱答不理的样子。”
言妙一脚踩在长凳上,看着他的那双桃花眼认真道:“孟透,你这叫犯贱。”她说完就收走了他面前的汤碗,转身将碗放到待清洗的锅里。
孟透背靠桌子,双手向后撑在桌面上:“那你为什么更喜欢霍止?”
“我……”言妙语塞,抓起抹布丢向孟透,“我开心我高兴。”
他侧了个身,抹布从他左侧擦过,没砸到他:“妙,我跟你说真的。趁早说了,你不说,霍止那个冰块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况且,后天我们就回暮涑了。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何年马月了。”
言妙说:“我知道。但是姑娘家,得矜持。”
孟透将她打量一番:“你,姑娘家?”除了她长得像姑娘,他还真看不出她哪一点像姑娘。她明明剽悍到无敌,根本不需要夫家的庇佑。
她捋起袖子:“欠揍吧你!”
……
他们离开的前一天傍晚,孟透去了趟西苑,替那位害疯病的夫人打扫了屋子。那夫人不可怕,也不说疯话,只是把他给错认成了言昭含,一口一个“儿子”叫得亲热。
他上一次来西苑,问起她是谁,言昭含冷冷淡淡地揭开了言书涵的伪君子面具。不过言小公子没让他进屋坐,只告诉他时麻病会传染,接着下了逐客令请他离开。
那时他没看清这位夫人的容貌,这会儿他才看得清楚。她的脸早已被言昭含擦净,容颜衰朽,不复当年风姿。从眉眼中可以瞧出她昔日的风华。
他在沉皈的日子,拜见过言家大夫人。她倒是风华常在,仍拥有二八年华的容貌。言书涵为她造了一座戏楼。她平日闲来无事,就倚在阑干上看名伶唱戏。在外人眼中,言书涵与其夫人乃是伉俪情深。
如非是几年前传出了言书涵私纳凨族侍妾,且抛妻弃子的流言,他们真是羡煞世人的一双璧人,而他们看上去也不会那般像逢场作戏。
言昭含推开屋门瞧见孟透有些意外。
“你来做什么?”
孟透为夫人挂好蚊帐,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来看看夫人啊。”还有你。
他担心言昭含会赶他走,早就想好了,如果真这样,他就死皮赖脸地待在这里。但是言昭含没有理他,淡淡应了声,就掀帘去小厨房了。
言小公子那天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衫,看得他心痒痒。孟透寻思着要不要去给言昭含帮忙。他刚要去,被夫人扯住了衣袖。他凑过头去听她说话。
夫人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发亮:“儿子,刚刚那个是不是你给娘找的儿媳妇?唉呀,长得真俊。”
孟透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轻咳两声,单手握拳放在唇边:“俊……”他险些笑出来:“俊是挺俊的,人家不一定愿意嫁给我啊。”
夫人神神秘秘地一笑,从袖口拿出个玉坠子,塞到他手里:“这是我们家家传的玉坠,送给你媳妇,她肯定会喜欢。这样她肯定就愿意嫁给你了。”
孟透摩挲一番,在烛光下看到,那玉上雕刻的是一朵莲花。他试探地问道:“那我……过去了?”
夫人靠在床头,闻言坐了起来,朝他摆手:“快去快去。早点把这事定下来。娘这心里也就有了着落。”
孟透顿时觉得春风得意马蹄疾,“诶”了声,朝厨房走去。他掀开帘,靠在门框上,一根手指勾着吊绳转那个玉坠:“小媳……咳,小公子。”
言昭含瞥他一眼,将热好的饭菜从竹篦子上端出来:“做什么。”应该是碗壁有点烫,孟透看到言昭含的手碰到碗壁后缩了一下。孟透连忙过去帮他端,他将玉坠塞给了言昭含。
他问:“这是什么?”
“这是你娘给你的,让你给你未来媳妇的家传宝贝。”碗壁确实有点烫,孟透被烫到后,对着手指呵了口气,接着将手指放在耳尖上捏了一会儿,“行了,这里交给我,我给端过去。”
……
孟透还帮着修缮了一下屋顶。夫人说常漏雨。他倒没学过这种,上屋顶瞎鼓捣了一番,给补上了缺口。他做完后,已是大汗淋漓,坐在那儿休息。
言昭含顺着木梯爬上来,将湿淋淋的桃子递给他。孟透一手接过,另一手搀着言昭含,让他稳当地坐了下来。
他说:“多谢。”
孟透咬了一口桃子,含糊不清道:“谢什么,都是我能做的。”孟透瞧了眼手中的桃子:“这是软桃啊?”
“怎么?”
他轻笑:“我喜欢脆桃。咬一口能嘣下颗牙的那种。脆桃更甜。”
言昭含看着他,他一笑眼睛就弯弯的,困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些事情?是出于同情?”
孟透回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连嘴里那口桃肉都忘了咽下。他心口那只兔子一直在跳,他艰难地咽下,喉结滚动:“因为我……因为我把你当兄弟啊。”
言昭含重复了那两个字:“兄弟。”他淡哂:“我不需要什么兄弟。”
孟透还没说什么,夜空里绽放开了一朵烟花。接着,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绽开。聒噪的蝉声、鸟雀的低语、稻田的蛙声……所有的声音都湮没在盛夏的烟花里。
他才想起来,这一天是七夕,拂莲城中在庆贺乞巧节。言妙带着言尔一早就出沉皈准备去了。他的心都被扰乱了,哪还记得这些。他连找牛郎织女星在哪儿的闲情都没了。
在巨大的震响中,他的心跳动得更厉害了。孟透目视前方,悄悄伸手去搭言昭含的肩,无意间还触到了他冰凉的发丝。
孟透的眼睛余光看到了言昭含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言昭含瘦削的肩膀是温热的,而他的手心都是汗。
言昭含没抗拒,任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搭着肩,转回去继续看烟花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值了。


第58章 皈依
孟透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一下,直到烟花燃尽,尘嚣远去。蝉声与荷香重回。言昭含安安静静地坐着。他想着要不一口气就说了。他的手从言昭含的肩头放下。
孟透侧过身看小公子,手指挪了几分,想去触碰他那只撑在屋脊的手。他内心里挣扎了几个轮回,心下一横,手边碰到了他的。孟透刚想握住他的手,底下就传来了一位年轻公子的声音。
“孟透,你怎么也在这?”
来的人是言昭含的二哥言清衡。他一身纤尘不染的蓝衣,墨发半束,斜眉星眼。那样貌与言昭含有两分相似,眉眼都是水墨晕染而出的,温润得紧。他一手提着灯笼,抬头看向他们。
言昭含一骨碌地站起来,顺着木梯爬了下去。他起身时,孟透无意间触到了他温玉般的手。
言昭含走到言清衡面前:“二哥,这么晚,你怎么会过来?”
言清衡将手中的几包药提起来:“我过来送药。这几天外门来了人,我忙得昏了头,忘了你这边了。你一个人打点这里辛苦吗?我回去还是同父亲商量,让他派几个侍人过来罢。”
言昭含接过他手里的药,摇摇头说“不用”。他二哥轻敲他的额头,道:“我真是拧不过你的倔脾气。算了,你不肯的话,我往后还是亲自过来罢。”
孟透也顺着梯子下来。言清衡看向他,走近几步道:“孟公子这两日接连缺席,原是在陪伴舍弟。”
孟透默认了,低头抬头间笑得粲然:“宴上酒味太重,我闻着头疼。偶然在这遇见小公子,细说二三事,乐得清闲。”他想着两兄弟叙话,他总不能赖着不走,客套了几句,就先告辞了。
他对言昭含说:“再会。”
小公子仍是温淡的表情,说:“再会。”
他离开的时候,有一种冲动想回头看看,他是否目送着自己离去。这想法被他压制住了,他清楚,言昭含绝对不会目送他,甚至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他想到这,心里就有点儿沮丧。
想喝酒的沮丧。
孟透很多年后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时的言昭含,虽然经历诸般苦楚,但好在他有在世的娘亲和疼爱他的二哥,还有一只猫。那时的他才是最好的他。许多年后,他除了一身伤疤,什么也没有。
……
直到他们回暮涑,言妙还是没有说出那些话。分别的时候,她骑着白马来送他们,穿着深绿的碎花衣衫,风一吹,她刺绣的发带就随着风飘扬。她额前的碎发也乱了,桃红的唇瓣在阳光下更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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