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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子非语-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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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没空。”
说了没空。但古尘还是答应了。
城西一处公寓楼,去年冬天遭遇了火灾。一共十五层楼高,中间的十楼,烧出了一个大窟窿。一家六口,因为奶奶的用电不善,大火扑面而来,烧死了儿子,孙子,老伴,还有她自己。现在,只剩下小女孩和妈妈。小女孩的妈妈一直在投诉,但物业以责任不在他们,搪塞业主。小女孩身体被烧伤一大片。双手,胸部,脖子,还有一半的面颊。
小女孩妈妈每天以泪洗面,上报无门,也没多少钱。社会捐款和保险费,在延续女儿的生命,但生活和心理创伤,让她苦不堪言。
小女孩的病情稳定后,她带着小女孩找到一个便宜的房子安定。房子离原来的公寓不远,是阻碍城市扩建的伤疤,破烂,恶心。
小女孩目前不能去学校,小学二年级,她只上了一个学期。她现在特别自卑。手上,胸上,脖子上,还有脸上。比她现在住的这片伤疤,还要恶心。浓稠,腐烂,恶臭,发痒。
她左手搭右手,想抓抓。实在太痒了,好想掀了这层结痂。
突然,一颗小石子滚到了她跟前。她吓得把手脚藏在长袖长裤里,脑袋藏在帽子里,蹲着,蜷缩成一团,不敢看来人。但,一个人都没有。
小女孩不敢跟人说话,她知道自己很丑。见没人,站起来就往家的方向跑。
小女孩离开后,巴哥犬妖怪继续踢石子。小女孩刚刚靠着的那棵大树,是他常靠的。他眨眨眼睛,捡起小石子,抬头看看这棵活了几百年的老树。很早以前的规划是这片地将来会成为繁华的金融地段。但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来。当时这片地的居民强烈反对,一个个抄起家里能打的东西全攥手上。额头上,衣服上,处处绑着白布黑字的抗议。更大的白布黑字横幅,挂满了这片伤疤。就算是伤疤,也是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伤疤,住的安心,动了,就是挖他们的心。但现在,一批批被强制搬迁了。剩下的人不多,包括这棵树。估计,将来,快来了。
巴哥犬妖怪突然有点感伤,他伸手摸摸这棵大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歪着的树干,却枝繁叶茂。他记得很多年前,有老人拿把蒲扇坐在小凳子上说故事,小孩子闹哄哄地围着老人,快说快说,上次没听够。也有吃了晚饭一家老小在树下乘凉的。后来,停下的不多,但每天都会有人经过。再后来……
巴哥犬妖怪蹲下,学小女孩被吓得瑟缩的样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是不是将来,快来了。他垂下眼,把手里的小石子弹了出去。
小女孩每天还是会去大树下待会儿。她不想待家里,家里的母亲,有时会发疯。小女孩蹲着,看树下被夏风扫过的婆娑光影。头上的层层树叶摆动,窸窣脆响。小女孩伸手,光影落进她手心,可恶的皱褶猩红让她觉得自卑,收手,放了光影。
小女孩看不见的巴哥犬妖怪在她对面蹲着。巴哥犬妖怪问:“你受伤了?”
小女孩膝盖蹭蹭手背。
巴哥犬妖怪又道:“好丑,全是疤。”
小女孩突然开口:“我好丑。”
巴哥犬妖怪对着小女孩挥挥手,挪到小女孩身边,“这世界……更丑。”
小女孩压压帽檐:“爸爸和弟弟走了,爷爷和奶奶也走了。妈妈不开心。我该怎么办。我爱爸爸和弟弟,还有爷爷奶奶。我爱妈妈。”
巴哥犬妖怪没说话,闭上眼睛。
小女孩的妈妈精神好一点就会去有关部门投诉,但她的精神一直都不好。她已经失去一切了,她心里的创伤比小女孩的伤疤还要疼,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在倒下去之前,她只想讨一个说话。如果物业及时发现灾情,如果楼道的消防栓有用,如果警报器会响,那她的家人就不会死,她的儿子还那么小,她的老公在现场那么无助。她蹲在房间里,抱着头,发疯似的吼叫。她撑不住了,快撑不住了,为什么他们都走了,自己却活了下来,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为什么,为什么。
小女孩觉得头疼,她也想哭,但哭了,眼泪扯着伤疤,会更疼。她想抱抱母亲,别难过了,我还在呢,我陪着你呀。但当她看到窗户玻璃上隐约的自己时,没了勇气,垂下头,她也想大哭。
小女孩抹抹没有眼泪的眼角,开门下楼。大树下,一颗小石子在滚动。小女孩已经不再害怕了,她从夏天陪着这颗会动的小石子到冬天。沁骨的冬风,呼啸而来。小女孩弯腰捡起小石子:“好久没哭了。”
巴哥犬妖怪摸摸小女孩握着的小石子:“会没事的。”
小女孩一愣,压低帽檐小心观察周围,见没人,又往后退两步。
巴哥犬妖怪道:“别怕,是我。”
小女孩看着手心的小石子,惊讶道:“是你在说话?”
“对,我在说话。”巴哥犬妖怪抬着脑袋对小女孩点点头。
“你好!”小女孩小心试探。
“你好!”巴哥犬妖怪笑着回答。
小女孩勾起一半嘴角:“谢谢你陪我!”
“也谢谢你……”陪我。
巴哥犬妖怪第一次跟人类说话,因为将来,已经来了。他在小女孩来之前,见到几个提着公文包的人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规划图,说这里要拆,那里要拆,还有这棵树,必须移走。这棵树,是这片伤疤的中心,当时大家的抗议和捍卫,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现在没人保护它了,怎么办,树移走了,自己,是不是也该走了。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马上就要说再见了,上一个地方是哪里来着,好像生活了上百年,因为从天而降的一声巨响,炸成了一个伤疤。上上一个地方,好像也生活了上百年,那时不是巨响,是人类口中的虎啸厮杀。
他对着大树行了一个弯腰礼,“也谢谢你陪我。”
古尘跟着巴哥犬妖怪来到小女孩生活的巷子。他们到的时候,那棵大树已经被运走了,地面是狼藉一片的树叶和树枝,还有一个拖泥带土的大窟窿。一个施工人员问另一个施工人员:“那树运哪去?”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开车的。你看这坑,够埋好几个人了。”
够埋好几个人了。古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低头看看巴哥犬妖怪垂丧的脑袋和瘦不拉几骨头架子的身子,问道:“想好了?”
巴哥犬妖怪低着头点头,再抬头时,大窟窿的对面,站在小女孩。小女孩穿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漂亮衣服,露在外面的双手和脖子和脸,没有伤疤,没有痕。巴哥犬妖怪微笑:“你好!”
你好!但这次,小女孩听不见了。巴哥犬妖怪的妖力在逐渐削弱,已经不能在小女孩面前踢石子,也不能跟小女孩说话了。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在掉,小女孩的皮肤,一点一点在变好。
会没事的。别怕,是我。也谢谢你……陪我。
孤独的他送给孤独的她,最好的礼物。
古尘答应了帮巴哥犬妖怪带话,但最后他又食言了,在巴哥犬妖怪彻底消失之前,他指间夹着一张符,看着巴哥犬妖怪道:“我不当传声筒,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说。”
巴哥犬妖怪没接让他可以暂时现身的符,他摇摇头,对着对面低着头的小女孩说道:“算了,好好活着吧!”
说话,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古尘盯着大树留下的大伤口沉默半天,最后叹口气,轻声念咒,另一张符,飞向小女孩。不想当传声筒,但送个祝福,好好长大吧!
那个大窟窿大伤口大伤疤在被填埋,一铲子回忆,一铲子厌恶,一铲子美好,一铲子恶心,贫穷填上富贵,破烂装满繁华。小女孩看着大伤疤莫名其妙流泪,她抹抹眼泪,抬头,对着古尘站的位置笑笑。转身,撞进妈妈的怀里。妈妈牵着小女孩的手,回去暂时还能待的家。
古尘离开,翻着白眼看天,应该自己去的,干嘛不去,也不知道那坨棉花找到叶乔没有,叶乔……
他一个没看路,撞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人”。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迷路
臭烘烘的垃圾堆旁,苍蝇嗡嗡叫嚣。他紧皱眉头,一手驱赶,一手揉眼,但沾了胶似的眼皮,怎么都撑不开。他踉跄站起,使劲甩头。终于清醒,睁开眼。
这是哪儿?
头好痛。
他蹙着眉头环视周围,——禁止出入的小区铁门,废弃的保卫亭,永远细脖子细腰的无名树,被践踏了无数次还能蓬勃生长的小草,随地大小便的宠物狗,嗑着瓜子闲扯的大爷大妈。穿着环卫服的一男一女走过来,男的掐一把女的后颈,女的嗲笑:“别别别,痒,痒。”
男的痴笑,手翻过来,滑下去,摸一把女的的胸。抛个电视上学来的极其猥琐的媚眼,“这痒吗?”
女的推开男的,羞怯道:“没个正经。”
女的边推着垃圾推车到垃圾堆旁,边说:“我家那口子昨天给我买了串珍珠项链,可贵可漂亮了。”
男的跟过去,对着女的脖子吹口气,“怎么不戴来我看看。我家女人喜欢黄金,说黄金值钱。项链、手镯、戒指,跟个富婆似的。你喜不喜欢。”
他打个喷嚏,听不下去,急忙逃开中老年人出轨现场。
但这里是他住的小区,他想起来了。他有次下班回家踩到了小区里一条黑色小狗的大便,被牵着狗绳的小胖孩鄙视,说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走路不看路。他憋着一肚子在超市没消化完的气和狗屎运回家寻求安慰。
但进门,无人。打电话问女友什么时候回家。女友说,在门口。
他开门,除了女友,还有他最要好的哥们。
女友和哥们说笑着进门,哥们提着个打包盒,举起:“我又来蹭饭了。烧鹅,排了好长队买的。走走走,快做饭去。”
他笑,又不想笑。他哥们失恋了,上个月。但生活,一如往常。哥们的女友他认识,但不算熟悉,他们分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哥们常在他和他的女友面前抱怨自己女友,说他女友不像女人,不体贴,又懒,又蠢,又不努力,他好无力,看不到未来,这是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对象,但对象身上,他看不到为两个人的未来努力的迹象,他痛苦,他无助。——他拍着哥们的肩说,不合适就分吧。
后来,就真的分了。哥们面对女友说不出口,只能在电话里提电话分手。女友平静接受,随后发疯似的打电话给男友,说她那么爱他,为什么分手,不要分手好不好,你要我努力,我就努力,你嫌我哪不好,我就改,不要分手,我爱你,我放不下你,求求你。
哥们决绝,吼女友:“你像什么样子,又哭又闹,疯了啊你。我不想骂你。你这个样子谁敢要你。拿不起,放不下。别再打电话给我了,我们完了,完了。”
女友受不了,坐在地上又吼又叫,男友不接她电话,她翻通讯录,找到男友最要好的哥们的电话。她质问他:“是你叫他跟我分手的吧。”
他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你,你们怎么了。”
她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道:“小心你家那位贱货。”随后,恢复吼叫似的疯癫模式。
他受不了噪音,挂了电话。他交往了七年的女友被人骂贱货,他对着电话骂了一句神经病。其实,他最近也有点怀疑女友和哥们的关系了。但哥们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穿开裆裤,一起爬树,一起下河,一起打架,一起上学,这么多年的铁哥们,他不相信哥们会挖他的墙角。但还是不安。特别是哥们的前女友也知道这件事。
——他找到他所住的单元楼。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吱吱呀呀被一个秃头男人推开,男人拍拍锈迹,蹭蹭裤子,骂一句脏话,离开。
他站在楼下,抬头望向六楼那个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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