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淩旧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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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之,你现在忘不了他不要紧,我可以等,多久都等。你知道吗,十一岁那年我坠马摔断了腿,疼得日日哭夜夜哭。不愿意吃药不愿意看大夫,父亲告诉我要是不赶紧把腿治好就不能和你成亲了。我一出生就定下的婚约就要作废,我之前的十一年就白等了。我好怕,于是每天泡药浴,扎针灸,可腿还是这样了。我有时真想跑得远远的,你那样好,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你。可我舍不得,于是,等啊等,又等了四年。如今,我终于到了你身边,可以日日瞧见你了。”摸了把眼泪,贺镜南扬起一抹笑“敛之,我能等,等到你眼里心里有我的那一天。我不稀罕当将军府的少夫人,还有那劳什子的诰命,我只想当程敛之一个人的妻子,当他孩子的母亲。呜呜,敛之,敛之、、、”累了一个白天,又说又哭地弄到半夜,贺镜南就这样满脸鼻涕眼泪地拉着程敛之的袖子睡了过去。
程敛之在鸡鸣后醒了过来,第一感觉是头胀吼痛,口中干渴难耐。接着感觉到有重物压在右臂,唔,手臂一阵酸麻像轮了几个时辰的石捶一般。
睁眼一看,程敛之搞不清状况了。那个平州来的小表弟身披樱色披风,微张着嘴枕在自己手臂上,睡颜倒是香甜。小心翼翼地把手臂抽出,没想到惊了可人春睡。
睁开朦胧睡眼,贺镜南看清眼前之人不由面上一红。极快地抹抹嘴角,还好,没流口水。程敛之病睡模糊间隐约知道有人一直在身前伺候,本以为是小诚子或那个丫鬟,没想到、、、轻叹了口气,问道:“昨晚你一直在这儿?”
贺镜南点头,观察了下程敛之的脸色:“看看热退了没有?昨晚的药煎得浓,应该见效快。”
程敛之抬手摸摸额头:“热退了,多谢镜南表弟。”
贺镜南抚着玉佩上的璎珞,低声:“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程敛之苦笑:“昨夜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
“嗯,我让小诚子给你送些薄粥来。”
“镜南,我如何值得你这般付出,我、、、”
怕程敛之说出让自己难以接受的话,贺镜南亟亟打断:“用完粥药就好生歇息,我晚上再来看你。”说罢便有些摇晃地出去了。
他的腿僵了一夜,怕是不好受吧。程敛之收了目光,喃喃自语。
用完药,程敛之又躺下了。许是昨日昏睡了太久,一时毫无睡意。看着窗前的矮凳,程敛之眼前浮现出那双在他面前总是含羞带怯的杏眼。说心里话,程敛之并不讨厌那个白净讲礼的表弟。虽然两人的婚约导致了自己和那人感情的崩离,但自己心里知道。那人处在那个位置上,今后朝堂风雨,深宫离变,有太多的不测和考验等着他们。这区区婚旨他们都顶不过,或是不敢顶。若真的一朝面对倾天风雨,两人又该如何自处,归路何处。与其他日
两看生厌,相对无措,不如在最开始时就各归尘土留段贤君良臣的佳话。
情之一字,无关对错。三人无奈,其实最最可怜的是那贺镜南,看得出他对自己情根深种,自己对他却毫无爱恋。纵使今后结成夫妻,自己对他至多是怜惜之情,兄长之爱。纵容齐眉举案,相敬如宾,终究意难平!
镜南啊镜南,敛之如今情绝心灰,你又何苦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武淩》人物表:闹不明白?可劲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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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少梦轻(五) 。。。
程敛之躺了半日,晌午又进了参茶,自觉精神长了许多。午后舞了一通剑,泡了个大汗淋漓的澡,到晚膳十分已觉全身清爽,浑不似昨日那般要死要活。
想到一会儿到花厅用饭少不得要被母亲念一番,程敛之扯扯面皮,挤出一抹笑来。
红木雕狮拼圆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袅袅散着热气。程夫人的脸在这一片白雾后显得颇不真切,见母亲不语,程敛之一阵没由来的忐忑,便找话道:“表弟怎么没来?差人叫过了么?”
“哼,阿南昨夜不知怎么受了凉,早膳后身上便不受用了。申时大夫才从堆秀阁出来,你说这会子他能来用膳么?”程夫人拿起乌木镶银箸,夹了块鲑鱼到程敛之跟前的磁碟里“发什么呆,吃饭。”
程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儿子食不知味地扒饭嚼菜,心里是极满意的。昨夜听佣人说表少爷在南院守夜,本想把人劝回去。但仔细一想,倒不如成全了阿南的那份心意。早膳时留白来报说自家主子起了低热,但让姑奶奶不必挂心。不管是子侄还是儿媳,做到这一步怎叫一个做母亲的不感动?得媳如此,说是祖上积德也不为过。阿南虽被家兄宠爱,难免带着骄娇二气,但心性良善,举止有礼。最最要紧的是,一颗水晶玻璃心里只装着敛之一人,心心念念地为他好。这傻儿子倒是个有福的!
轻咳一声“吃好了么?吃好了去堆秀阁看看阿南怎么样了?城外的庄子里来人了,在书房候着,我现得过去。”程夫人伸出保养得宜的纤手,接过一方提花细绸绢在嘴角按了按。
“吃好了,我这就过去。”程敛之接过丫鬟递过的茶水漱了口,行了礼退出花厅。
“夫人,庄子里的人不是明儿来么?”府里的大丫鬟流霜捂嘴笑道。
“我说今儿来就今儿来~走,去书房后的花园里溜溜,消消食。老太太我得养身惜福,回头才有精神带孙子。”程夫人语含笑意,与底下人玩笑一番方才姗姗离去。
“主子,把白粥吃了再用点心,这又甜又腻的东西直接下肚对胃口不好。”留白端着碗粥凑在贺镜南跟前讨好道。
贺镜南嘴里嚼着椰丝卷,含糊不清地皱眉:“呀,知不知道人吵人吵死人!你小小年纪比福伯还能念,真是怕了你了!”
“小的还不是为了您好,一到武淩就您就病倒了,家主知道了得多心疼。”留白眼睛一红,放了碗就要拭泪。
一听留白把父亲抬出来,贺镜南马上服了软:“好留白,这是做什么!我这就吃,这就吃。”说着嗷唔地吞下一大勺粥。
留白正待破涕为笑,就听屋外有人说道:“少爷,这边。表少爷已经退了热,眼下气色好多了。”程敛之说了几句,声音太低,屋里听不清楚。
贺镜南这边慌了手脚,急急擦了嘴,冲到穿衣镜前照了又照,觉得无甚不妥才松了口气。只听程敛之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镜南表弟,我方便进来么?”
点墨嘀咕了句“都是男的,有什么不方便的。”贺镜南瞪了他一眼,清了嗓子:“请进。”
程敛之推门而入,入眼就见贺镜南披着发靠在梨木雕花的大床上。人不胜衣,长睫低垂。没由来的一阵心疼,坐过去给人掖了掖被角,柔声问:“身上好些了?”
“好多了。”本就是鼻息相闻的距离,一开口一股子椰香味儿就散开了。
程敛之看到案头的乳酪椰丝卷和白粥,端起粥碗:“还没用饭。”用的是肯定句。看那双好看的玉手在织锦被面上滑来滑去,伶仃瘦骨,程敛之微微一叹:“我喂你罢,凉了伤胃。”
贺镜南飞快抬头,眼里又惊又喜。又觉得自己这般迫切了些,红了脸,微微点了点头。
留白点墨二人早已退了出去,一个喂药,一个喂粥,真像戏文里演的………投之桃李,报之琼瑶。(影粉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又穷摇鸟~)
喂完粥,程敛之倒也没有马上离开。颇为自然地捻了块椰丝卷放到嘴里,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说了句:“朱雀大街上有家铺子的椰丝卷做得极为地道,是用上好南椰做的。可惜你病着,不然明日倒是可以带你去尝尝鲜。”
“真的!我最喜欢吃南椰做的点心了,明儿你带我去吧。我就是发了点低热,老早就好了!”贺镜南轻轻晃着程敛之的衣袖,那水汪汪的杏眼儿就那么祈望着,程敛之心头一动“好!那你今儿早早歇下,养好精神。朱雀街长得很,得逛大半天。”
“听说朱雀西街有戏社演南剧,只是戌时后才开演,那时咱们都得打回转了,真是可惜。”贺镜南撅着嘴,很是遗憾。
程敛之觉得那小小的上唇尖儿翘着着实惹人怜爱,自己从小没有兄弟,倒真想把眼前这人当亲生弟弟般疼爱。于是摸摸顺滑的乌发:“有何可惜?既然出去了,就索性顽个痛快,夜了带你到肃宁羊肉店吃了烤肉就上骊园看南剧去。你看可好?”
程敛之一番计划听得贺镜南心驰神往,拉住程敛之的手柔柔笑道:“敛之说的,自然是极好的!”
“敛之说的,自然是极好的!”记忆里每当自己提议骋马出游那人总会扬眉一笑,凝睇着自己说出这句话。
一时恍惚,程敛之心底一阵酸疼。从贺镜南掌中抽出手来,淡淡说了句:“那就早些歇息,明早花厅见。”
贺镜南怔忡看着刚刚还言笑晏晏的表哥蹙眉离去,但那细微的恻然很快被明日出游的喜悦取代。见留白点墨进屋,贺镜南欢喜道:“把从平州带来的绣珠抹额拿出来,还有那件绣着瑶台步月图的白衫,云头履也拿双白的罢。”
点墨受不了地摇摇头,促狭道:“白衫上要不要喷点儿二爷从南洋带回的玫瑰露?”
“唔~一点点就好,那个太香了。”贺镜南支着下巴思索道。留白“噗~”地笑出声,贺镜南意识到点墨在打趣自己,懊恼不已,揪着点墨挠得他满地求绕才罢手。
直到贺镜南拥被入眠,点墨还不服气地念着:“本来就是么,昨儿进宫见帝卿也没见他这般挑拣。”
“来,上马。”程敛之朝伸手,贺镜南看看喷着响鼻的“踏浪”脸色一凝。一旁留白刚要开口,贺镜南一摆手,顺利上了马,只是动作稍微有些不利索。
“别怕,‘踏浪’看似骄纵,实则驯良。”程敛之的气息喷在自己耳后,贺镜南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窝了窝。感受到贺镜南的背还是僵的,程敛之只道他怕‘踏浪’也不甚在意。
朱雀大街在皇城明光宫外围,东西走向,道路长宽举世无二。四方财货骈集,昆玉、琼珠、滇金、越翠、洋货、皮货、参药、、、不一而足。饶是贺镜南出生商贾世家也不禁咋舌,程敛之微笑,又把街面上比较出名的酒肆、茶店、戏院、青楼一一指给他看。
说到“流芳苑”时,贺镜南小声问:“你常去么?”
程敛之看他又别扭又紧张,不由想逗弄一番:“嗯,里面的伎子娈童挺有意思的。想进去看看么?”
贺镜南杏眼微红,鲜有地瞪了程敛之一眼:“不去!以后你也不要去!要是推不得的同僚应酬,那就二说。”
“哈哈哈~瞧你急得,我就去过那么两次,是子为拉着去的。点的都是清倌歌姬,不过吃吃茶听听曲而已。”
贺镜南眼还是红的,但心里却高兴了些,嘴上道:“以后要听曲品茶,我从平州府里要个茶博士,三五歌姬来这边便是。何苦出来花钱?”
“府里多养几个匠人用度所花倒比出来花的钱少些?看来持家上镜南还要跟母亲学学。”家中蓄养匠人自然花费更巨,知道程敛之是在调笑,贺镜南到不生气。因为那“持家”一词隐隐含有程敛之对两人婚事的肯定之意,贺镜南“哼”了一声,说要下马慢慢逛。
程敛之先前说的那家铺子叫宝合斋,招牌点心确是那椰蓉包心酥。程敛之要了一份,再给贺镜南点了碗梅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