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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洗墨旧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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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一点——此文以虚设的冀朝作为历史背景,而大冀朝是影射唐中期。)
  先礼后兵?我颤颤巍巍将脑袋探出车厢,见一老大模样的中年正冲颜孝亭文质彬彬地拱手。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有礼有节的土匪,不由看的目不转睛。
  颜孝亭放开匕首下那车夫,将他一脚踹离马车,车夫刹那间滚出三丈远。
  我心赞好功夫!
  颜孝亭万年不变的揶揄语气:“既然知道,何故惊扰?”
  “吾等所求之人并非大官人尔,亦不欲与皇帝身边的红人为敌。尔倘能识相离开,吾等断不会为难你。”
  不是为了颜孝亭,那不就是冲着小爷我来的了?
  我颇惶恐。小爷居然这么有面子?承让,承让,哈哈。
  不知是否错觉,为首那蓝衣人很是面生,但我却觉得这把声音似在哪里听过。
  颜孝亭嗤笑一声,道:“尔等又何必空口许诺,多此一举?自今秋起,大大小小十余次刺杀,颜某岂会全当其乃小儿顽笑?”
  蓝衣人神色一凛,一把拔出腰间佩剑:“既如此,勿怪吾等刀剑无眼!”遂一声令下,眨眼间,一干蓝衣大汉便将马车重重包围,其密集程度,居然让我想到了香喷喷热腾腾的君子饼。
  小爷我捂着咕噜叫唤的肚子,迫于压人杀气,赶紧又钻了回去,只透过帘隙往外暗窥。
  眼前但见刀光剑影如雪花般纷扬,耳畔但闻武夫交手之时的哼哼唧唧。不过似乎没听到颜孝亭叫唤,果真是做惯了奸商的,连舞刀弄枪的气势也要以无声胜有声?既能作此打算,想必底气必是十足?
  我不由闪出了星目。
  可惜很快我就发现,颜孝亭会武功,却……不精。
  本来这也没什么,对付几个蟊贼,他那点水平也够了。可颜老爷什么人?平日里悠哉悠哉惯了的,乍一动手,手生脚生,岂有胜算?
  此刻又是以一敌廿,数十个回合下来,他还不体力渐失,还不被人踩成烧饼?
  我从车头转到车尾,又从车尾晃到车头。
  等颜大保镖被人踩成烧饼,下一个当锅贴的岂非小爷我自己?
  焦头烂额中,我脑筋急转,瞥到一物,心中一激。
  趁着颜孝亭败势渐现,蓝衣人趁机围攻,没人注意马车这边的当子,我掏出怀中匕首割断马缰,右脚冲着马屁股一踢,那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立时一声长嘶,仿佛火烧屁股般猛朝着颜孝亭那边奔去。
  “赶紧上马啊——熙佑——”
作者有话要说:  

  ☆、卅八

  颜孝亭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倏然一亮,扯住疾驰而过的马缰,翻身而上。
  蜿蜒一条血迹,稀稀疏疏延进山谷。
  我看着越跑越远,渐渐消失在山头之间的墨影,长长呼出口气。
  咦,不对。自个儿身陷险境,我舒的哪门子气?
  一声闷响,手中匕首砸到了雪地中。
  我冲越围越拢的蓝衣人讪笑:“诸位好汉,在下所有钱财皆为方才那大老爷带走,实在已无甚油水可揩……”
  搬救兵一事就交给你了,颜瑾,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蓝衣头目一把长剑嗖一声搁我脖子上。
  我缩回欲退后半步的脚,笑得更加谄媚:“要不,咱就这么各走各路各过各桥,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救兵怎么还不来啊……
  两名大汉雄赳赳气汹汹上前来。
  我双眼眯成了两弯虹:“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几双手忽的将小爷我搡至车前,一把推了进去。
  我愣了愣,还没想明白这些人怎么不杀我,须臾又是一通倒腾,换上新马的马车再度骨碌前行。
  我窝在车厢里,心头起伏,渐渐平息。
  方才那场恶战中,蓝衣人颇有一番损兵折将,此时只余十几个活口,其境堪称悲壮,却无一人唉声叹气,反倒集体保持沉默。
  照这光景,莫不是六王爷那等皇族贵胄方能训练出来的死士?
  脑中滑过韩澈那把冰冷刺骨的匕首,我心下一凛,忍不住挑起车帘道:“这位壮士,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会是推到午门,凌迟处死吧?
  赶车的蓝衣人置若罔闻。
  “风萧萧兮,壮士你可冷兮?”
  “……”
  “雨雪零零兮,壮士你可冻兮?”
  “……”
  我继续努力:“这位壮士,小弟不名一文,徒有一点文才,也只是个卖文鬻字以继三餐的穷书生,你们把我绑回去,除了浪费口粮,实在没有丝毫好处啊……”
  赶车人这才回头,冷冷地盯了我一眼,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马儿高嘶一声,四足越发飞奔,我吓得赶紧闭了嘴。
  瞧这阴狠劲,简直跟六王府侍卫统领常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六王爷选择生擒小爷,而非格杀勿论,岂非等着亲眼看小爷被活剐?
  天灵盖一个机灵。
  眼下小爷是更加不得不逃了。
  奈何腹中咕噜无斤两,纵想思量也无源。
  转念一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走一步,算一步罢。
  战战兢兢赶了两个时辰路,已近正午。我偷偷将窗帘掀开条缝,见沿途屋落愈见密集,似是已近城门,不由心下大喜。
  须知我冀朝民风淳朴古道热心,便是隔壁二嫂抽了好吃懒做的二牛一个大嘴刮子,街坊邻里们也会长了顺风耳似的飞速赶来劝解。若小爷突然从马车中越窗而出,大呼救命,能人义士还不赶着过来搭救?
  正自沉吟,马车忽的停了,车里人猛惊醒。
  心忖这又是出了哪般么蛾子,听那蓝衣头目道:“咦?你怎么来了?”
  口吻不冷不热,听不出来人究竟是敌是友。
  “老爷命吾前来提人。”
  那把儒雅声音入耳,我先是一喜,不过转瞬,浑身又一个哆嗦。
  “老爷命我等直接将人带回府中。”
  “吾有老爷的亲笔书信。”
  尔后外头静了片刻,似是蓝衣头目正在验看来人所持书信是否属实。我缩在车中屏着呼吸,只觉得整个寒冬的冷风都在往身上刮。
  熙佑,原来你的怀疑是对的……
  未几,听那头目答诺,赶车人换了换,车子便折进了一丛密林之中。
  蓝衣大汉们的嘀咕声渐渐远了,耳畔但余隐隐的马蹄声,还有车轮陷进积雪时碾压枯枝落叶的簌簌声。
  日落时分,车子停在了一处农舍外面,四下静谧,不闻鸟语。
  我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来提我,恍然醒悟到对方是要我自己下车,赶忙挑开帘子,跳了下去。
  几枝蜡梅之间,花羽笑语淡然:“子车兄,在下未能及时赶到,让你受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卅九

  我在寒风中抖了抖,干巴巴一笑:“啓均兄言重了。”
  花羽垂眸默了俄顷,含笑将我领进小屋,我顿了顿便跟了上去。
  以他的身手,若是打算杀我,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退一万步讲,若他真想杀我,聪明如他,我再怎样耍滑也是逃不掉的。
  行至门口,花羽挑起厚厚的布帘,回首笑道:“里面有个人,子车兄你或许想见上一见。”
  我举目望进去,屋中点着个小火炉,炉边一角床沿,被下隐隐可见些微人形。
  我笑道:“啓均兄真是客气。”
  果然还是要小爷我的命么。不过你要杀便杀罢,何以让人埋伏在被窝里这么不上档次?
  语罢抬脚便进了门,布帘在我身后放下。
  走近了才发现,那只炉上正煨着红肉,其后另有一只温着美酒,香气之浓郁,勾得小爷我忍不住咽了口涎水。
  只听后面那人道:“子车兄,此情此景,可觉眼熟?”
  我回转身。花羽正在小方桌上摆碗筷。两副。
  “听你一说,在下倒是想起来了。”我近前两步,凝视着桌上那瓶插花。
  枝干枯瘦,花黄似腊,而香气扑鼻,远观即生怜。
  真是花如其人。
  “不知这回啓均兄有无多余的饺子可食?”
  花羽手中顿了顿,笑道:“北方过年要吃饺子。是啓均疏忽了。”
  我诚挚挚一笑:“怎会?有此美酒相伴上路,在下已对啓均兄感恩戴德。”
  花羽彻底滞了下来,半晌才叹口气,在桌旁坐下。
  “子车兄,你还是不信我。”
  我听着那略嫌萧索的语气,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可还是开了口:“啓均兄,你让旧事重演,不外乎是想提醒在下,你当日说的那句话。”
  子车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做的一切。
  “你没准备饺子,并非因为你忘记了,而是——”我抬起目光,凝在花羽眼中,“因为你不需要。”
  花羽抬头回视我,眼中淡然。
  炉中火炭劈啪,锅中滚汤翻腾,清晰可闻。
  “让我意识到这些的,是一个你很在乎的人。”
  花羽眼里终于掠过一丝亮光。
  我深吸了口气,找了块布浸到水桶中,再拎之裹上酒壶取出,倒了满满两碗,在他对面坐下。
  “在下要说的话很长,所以为免寒冻之虞,啓均兄还是跟我一起饮些热酒罢。”
  花羽瞟了酒碗一眼,不为所动,眼中光彩斑斓。
  我叹了口气,自端起碗饮了一口,斟酌着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啓均兄,你同颜老爷之间,应有一层不寻常的关系。可惜的是,你二人立场不同。颜老爷是替万岁爷办事,而你,应当是某个反贼团伙的棋子。这样一来,昔日的故交,就不得不反目。”
  薄唇微微抿起。
  “六王爷之所以要找在下晦气,并不单单因为在下与……因为在下有眼无珠,竟敢与微服的万岁爷过从甚密。”
  而且因为你花羽的拉拢。被反贼招安的人,即便本身宁死不屈,只要一天未为玉碎,恐也难逃附逆之嫌。
  花羽似也明了我弦外之音,抬眼瞄了我一下。
  这一眼于我而言,不啻印证,天大鼓舞,我腰杆瞬间挺得更直了。
  “然当今圣上施行仁政,不猜不忌,断不会因为一点风声便草木皆兵。皇恩浩荡,在下方能活到今日。”
  不过既跟反贼沾了边,完全不防也是不可行的,遂派了颜大官人贴身监视。
  “意图既被圣上察觉,到了这步田地,反贼明白子车廿再无利用价值,又恐被我看出了什么,遂派你来,杀人灭口。”
  而事实上我的确已看出了点端倪。
  “还有家慈……”
  “说完了吗?”花羽突然冷声道。
  我怔住了。
  “反贼为何会找上你,你心中有数否?”
  我双目凝结,继续发征。
  他起身凉凉地看了我一眼,走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
  现出一张苍白的脸。
  我的牙齿忽然格格直颤。
  紧闭的凤目,如同两道墨描的山脊,蜿蜒在皑皑雪山之上。
  我从没想过,那个人一旦毫无还击之力,会是这般模样。
  心中似有什么东西汹涌,一种在世间踟蹰了二十载,我未曾感受到的东西。
  “原来你……”我良久才开口,却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一开始就猜对了,子车兄。”花羽望着我,眼中淡淡一片雾霭。
  啓均兄,你是不是,在下的仇家安插于在下身边的……细作?
  然因了某个在下尚无所觉的缘故,啓均兄心生不忍,非但不欲加害于我,反倒处处帮我护我?
  实不相瞒,月测那日在下被诬舞弊,啓均兄救在下于水火之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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