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听未央曲-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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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本来仅一只手握着缰绳,更偏头与车内刘胜叫嚣,分了神,这下整个人被它带得偏了半个身子,差点支撑不住就要倒下去。
耳畔忽然响起一低沉嗓音:“放开缰绳。”
随即纤细的腰肢被那人的手臂一拦,扑进他怀中。陈娇的鼻间是熟悉的淡淡龙涎香味,正疑惑时,一转头。
“彻表哥?”
刘彻将她打横抱着,手一触到她湿透的衣衫,眉毛好看地蹙起,却不理她的话。只是吩咐车外侍从去驾驭那匹闹腾的马。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如陈娇印象中,眼前皇帝陛下原该在上林苑的。
刘彻挑了挑眉,望她,“不在这里截住你,难道任由你追到中山国?”他一刻钟前方得了消息,从上林苑赶来,倒也刚巧比阿娇快了一步,再耽搁一会,恐怕便是错过。
只是不成想她会生这样大的气。
更没想到是急得连马车也不乘,蓑衣也不换,雨具都不带,冒着雨直接走了!
不过就是和一个诸侯王的婚事,退了也便退了,她不是连皇后之位都舍得拱手让人吗?几时气量就这么小了?
心思这么一转,刘彻便不畅快了。闷闷地将她抱到车上,裹上两条厚厚的毯子。低声道:“马车内没有女子的衣裳给你换,毯子也只这两条,你说你怎么办?”
陈娇觉得没什么,心中更在乎的是向刘胜讨个说法,怎么她就被人退婚了?怎么几天前后态度相差如此大?她甚至开始怀疑,刘胜患了重症,不想连累自己当寡妇,这才……思绪联翩。于是将毯子裹紧,“这就够了。”又问:“表哥的马车快不快,能赶上阿胜他们吗?我要去瞧他……”
“瞧他作甚?”
陈娇低头闷闷的,“我竟然被他退婚了。这件事现在,恐怕是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可是我连个说法都没有……”她又担忧起来,“听说是有个妙手回春的女医去给他治病,后来他们就走了,难道是他病得太重不想连累我?”
世间女子,但凡知道一个本来爱慕自己的男人转头不爱了,不论是否倾心这男人,都会感到一阵失落。陈娇的心思,大抵如此。
刘彻道:“刘胜确实重病,是中了蛇毒,而我手中,却刚好有解药。贾太妃救子心切,甘愿以一封退婚书来与我换解药。是以,朕一朝天子为你费尽心思,你还为了别的男人冒雨相追,陈娇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朕就这么一颗心,你看着伤吧。”
陈娇呆了呆。
她以为对于这桩婚,刘彻也是毫无办法。因而万没有拿这件事,往他身上想过。也是,要不是他早先做了手脚,此时两人如何能在这里相见?
刘彻别开脸,不去望她。薄唇紧抿,眼神透冰。
陈娇去抓他的手,甩开,去扳他的脸,又别开,最后没有办法,凑到他面前,诚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为阿胜担心了数日,他却来退我的婚,就好像这个大晴天,突然打了春雷下了雨。并且,并且,若是换了你我,换了今日退了我婚事的是你,我没有这么好相与的。你信不信,你信不信呀?”
刘彻这才稍有所动,挑了眉问她:“那你可愿意对我做出补偿?”
“嗯,若你实在觉得我伤了你的心。”她又狡黠地道:“陛下的气度那么大,岂好跟我这小女子置气的?”
刘彻假意蹙眉:“是挺伤心的啊。”见她无奈,机不可失地道:“你到上林苑陪我住几日,我才能消消气。”
陈娇心里一“咯噔”,上林苑?这是秦朝还在时由始皇嬴政建造的宫殿,在一年前听说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彻下令翻修,如今大约已有了些模样。只是刘彻登基以后,过了皇室以月行年的大行皇帝孝期,这才是头一次搬到上林苑住,在正式册封窦绾为皇后那日,仅携了三四位后妃而已,其他,却是谁也没带。王太后娘娘和窦皇后,颇受皇恩的平阳长公主,都没有。若她陈娇去了,算个什么身份?
如今长安城里定是传遍了堂邑翁主遭中山王退婚,若是能去上林苑逍遥几日,自然也好。更可以熟悉熟悉刘彻的后宫佳人,为将来嫁进未央,铺铺路,而恐怕刘彻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刘彻素来为她考虑得既细致又精妙。
但问题在于,她区区一介翁主,在上林苑,哪有立足之地?随行的仅有以帝裔为强大后盾的一众妃子,她陈娇是谁?
陛下表妹?
该唤她们什么?表嫂们?
来上林苑作甚?可以陪同皇室边儿侍候着?
可太后皇后都不在,她侍候谁?……咳咳,陛下?
陈娇激灵灵一个寒颤,连连摆手,“我不要去那里,我不去。”
名不正言不顺,将来老百姓们茶余饭后一聊,将退婚与住进上林苑一联系。还以为她陈娇勾、引陛下才会遭中山王厌弃退婚呢。这百姓给的名誉,又直接关系下半生前程……不妙,委实不妙。
所以她不去。
刘彻见她打了个寒颤,去捂上她的手,果然一片冰凉。他之前被陈娇岔开话题问上刘胜退婚一事,两人一聊开,几乎望了眼前这人是在雨中淋了两刻钟的人儿,浑身上下早已湿透,连头发都在滴水!这下终于着急起来……
“哎?你扒我衣裳作甚!”
刘彻的手顿了顿,与她道:“再不换了它,你一定会着凉的。半个时辰才到上林苑,你就一直裹着湿衣裳?”
陈娇往马车里面躲了躲,“可是又没有干衣服换,你自己说的。”她有些害羞,“这两条毯子又小……”
刘彻偏头想了会,道:“穿我的吧。”他开始替自己宽衣解带,“只除下内裳给你换上,外人便不会看出这是我的衣裳。”
况且,堂堂陛下,也不能guang着出去不是?
马车内仅有他们两人,空气迅速升温!方才说着话儿并不觉得怎样,可现如今两人都默默的,只有刘彻除衣的窸窣之声,气氛便很有些微妙。
除下内裳,刘彻望了陈娇一眼,有心逗弄。但看她现在躲在马车内,即使没有被逗弄,已经羞得面色发红,柔弱的模样惹人怜惜。
他笑了笑。
那便不逗她了。
暂且。
将衣裳复又穿上,把内裳递给她。陈娇望着,还是不自然。叫一个姑娘穿男子的衣裳,确实有些……但这也是情势所逼。刘彻便开导她,“你早晚是我的人,穿件衣裳又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靠得极近,热热的呼吸吹在她耳畔,陈娇微痒,默默白他一眼,真不知道这是开导,还是别的什么。
依旧很有些难为情,“那你先出去。”
刘彻笑了笑,“好。”
一会儿,再进来时,她已换好。
衣袍宽大,且薄。于是陈娇裹了条毯子,坐在马车最里头。觉得她如今这模样,不太适合跟一个男子待在封闭的马车内。不适合,太不适合。况且两人又……
刘彻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坐在她身边,拿起另一条毯子,顺手为她擦拭头发。
动作温柔。
时光静好。
他轻声道:“什么都不要担心,跟我去上林苑。那里的宫人侍从大多是新调教出来的,未必认得你。住的时间不会很长,要是我们有心隐瞒,他们都不会知道。更何况,我独自住在建章宫,伺候的都是自己人。你放心。”他再问:“跟我去住几天,好不好?”
陈娇默了半晌,而后问:“你怎么知道我方才想什么?”又喃喃的:“连我都能想到,你一定早想好对策。”
刘彻低声笑,“自然。”推了推她,“去吗?去吧?那儿很美。”
“好。”
他忽然想起两人在宣室殿分离那日,虽然只是不久之前,却仿若很远很远。他问道:“那日,我在你肩膀上,咬得痛不痛?”
陈娇也想起来,“嗯。”
痛得很,伤口牵动,总是流血,这几日才好些。
刘彻把脸置在她耳后,“我要看一看。”说着已作势动手要碰她。
陈娇猛地躲开,“不好!”
第七十六章 杀令
巨大而辉煌的建章宫殿,早已燃起了通明的灯火,静静等待帝主归来。
而,宫殿之外,空旷的地面上,跪了一名红衣少女。美眸含泪,泣不成声。在深邃夜色下,其身躯更显得瘦弱而惹人怜爱。
她的身前立着大宦官杨得意,此刻,出声道:“李姑娘,陛下在午后便下了吩咐,命奴才将你送出上林苑,若陛下回来,看见你还跪在这,奴才便是办事不力的罪名。现在,天色已经这样晚了,你又跪了好几个时辰……”
听到杨得意并没有像平日那样毕恭毕敬地称呼她为“您”,李妍不由抬头。对上那双冷然的眸子,她终于真切地意识到,刘彻是真的要赶她走。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午时模仿了堂邑翁主一个笑吗?
并不是她有意。只是,几乎是反射性的,这样做了。
自从那日在宣室殿内室第一次瞧见堂邑翁主,李妍才明了,为何会被送进宫里。她的所有价值,全在一张脸,似极了堂邑翁主的容貌。
呵,若是旁的女子,恐怕会觉得难过屈辱吧?但李妍没有。代替别的女子成为皇帝心中挚爱,这是天赐的殊荣,是日后飞黄腾达的无上幸运。所以这些天里,李妍极尽所能地扮演替身,却一次又一次失败……
骏马长嘶,车轮辘辘。
上林苑的静谧夜色终于被打破。
“吁——”
李妍抬头,视线中,一匹神骏高大的黑马挡住了大片倾泻的银色月光,马鬃赤红,前蹄高高扬起,说不尽潇洒风流。马后的车身华美绝伦,与夜色融为一体。
刘彻自马车内轻轻跃下。
怀中抱了一名女子。那女子,青丝如瀑垂下,身上盖了两条毯子,至于面容服饰却什么也瞧不真切。
不知那人是谁?
刘彻始终将她打横抱着,朝建章宫走近,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人儿,蹙着眉,却又笑了,语气是从未听过的温柔:“也该醒了,是不是?”
不一会,感受到刘彻通身帝王气场临近,李妍不敢再看,猛地低头,战战兢兢地跪着。
刘彻路过少女的身边,几不可见地蹙了眉,淡淡瞥了杨得意一眼。
后者发觉这一眼中的深意,早已慌得心如擂鼓,等皇帝走进殿内,立刻招来几个侍卫,二话不说将少女拖离。
建章宫内,金碧辉煌,灯火宛如白昼。刘彻与陈娇进入内殿。
殿中的宫人们齐齐跪下,“陛下长乐未央。”
“都起来。”刘彻的声音干脆利落,听起来十分愉悦。
陈娇从他怀中挣脱开来,极明媚地一笑,“怎么办?还是困,头晕。”
“到底是困还是头晕?”刘彻瞧她脸色微红,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偏烫。转头吩咐道:“宣太医令过来。”忍不住对陈娇埋怨:“这么大了还总是去淋雨,闹心。”
陈娇兀自嘟囔,“让我被退婚,谁的错?让我在长安失尽了颜面,谁的错?让我急着出门还被淋雨,谁的错?”
她自答:“一是陛下,二是陛下,三,还是陛下。”
刘彻朝她笑,“嗯,是怪我。”双手环住她的肩膀,道:“建章宫里头有个池子泡温泉,你先泡一会,过会子太医令便到了。”
陈娇仰头望了望满天繁星,打了个哈欠,而后道:“没那兴致泡,好困。”被刘彻捏了捏右脸,赶走些许睡意,就被推进温泉小室。
陈娇提腿要出来,身前忽而涌来大批宫女,她们纷纷垂首:“奴婢是来伺候姑娘沐浴更衣的。”
……
刘彻回外殿。
杨得意奉上一盏茶,“陛下请用。”而后伺于一旁待命。
刘彻抿了两口,淡淡问道:“中山王的蛇毒,可是尽解了?”
“回陛下,是的。”杨得意答道,“王爷命大,福泽深厚。而当日与之对立的薄未晞,就没这么好运了。身中毒箭,连婚期亦要延后。”
“那是他应得的。”刘彻长身玉立,迎着拂入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