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剑寻渊歌-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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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歌……”张清扬缓缓睁开眼,面色由迷茫到清醒,“阁主。”
顾寻歌轻轻点头,道:“我让你收手,你为何不听?”
张清扬这才回忆起来自己因何晕倒,不甘道:“我还可以的。”
“可以到晕过去?”
“我……”
顾寻歌本就没有责备她的意思,端起汤药,打断道:“祛暑药,不烫,也不苦,喝吧。”
张清扬接过,边喝边抬眉小心打量顾寻歌的神色。
顾寻歌注意到她的谨慎,询问道:“怎么?”
“阁主,”张清扬犹豫片刻,全然不似人前那副冰冷模样,“我没有为碧水阁丢脸吧?”
顾寻歌付以一笑:“你做的很好。”说罢为张清扬顺了顺散落的头发。
张清扬手握汤碗,心中忐忑。面前的是她喜欢了十多年的人,陪伴了十多年的人。
他把她捡回来的时候,碧水阁还未出世,她也还是个瘦弱的小女孩。如今,碧水阁名扬四海,她也已经出落成了人人称赞的美人,练就一套婉转华美的剑法,这两日在荷花会上、在江湖人面前,她出尽了风头。
她有资格了吗?她能对他说她的喜欢了吗?她可以与他并肩而立了吗?
张清扬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安和揣测,将注意力集中到碗上。
顾寻歌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看出了她的不同往常。
“清扬。”顾寻歌唤道。
“嗯?”张清扬猛地抬头,那双明亮清澈的眼中满怀期待。她终于表现出与她年龄相符的举动,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模样了。
顾寻歌手中还握着张清扬的那缕发丝。他们离得很近,近在咫尺,呼吸间便能碰到对方。
可对张清扬来说,此时顾寻歌的声音却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我没有跟你提过他罢。”
“……她?谁?”张清扬努力扯动嘴角,甚至想挤出一个笑容。
“一个故人。”顾寻歌冲她温柔一笑。
他看她的眼神中,只有慈爱和怜惜。张清扬看出来了,她仿若甫从梦中醒来。
顾寻歌站了起来,衣袍宽大,颀长而立。
顾寻歌道:“那是在收养你之前,我遇见了他。我们年龄相仿,志同道合,我们相伴江湖。我很欣赏他,他也同样欣赏我。”
汤药失去托力,倒落在床上,张清扬的眼也如倾倒的汤碗一样不停滚出热泪。
“我爱他,他是我最爱的人。穷尽此生,碧落黄泉,我只会爱他一个人。”
顾寻歌轻声道,带着细不可闻的叹息。
他仿佛不是在和张清扬说的,而是对一个他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人。
那个人,他的爱人。
无论沧海桑田,无论石烂海枯,无论他顾寻歌变得老了丑了,脑袋也不清楚了,他也不会遗忘,关于他的一点一滴,点点滴滴。
他想再一次呼唤他的名字。可他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很清楚,他会陷进去的——其实他早就想陷进去,只是还没到时候,还需要等待。
顾寻歌听到张清扬压抑的抽泣声,将他带回现实。
他印象中的张清扬是不会哭的。跟着他,就算被人欺负,就算吃不饱穿不暖,她总是倔强坚韧。可现在已成长为出色女性的她却哭了,仍是在他的背后。
顾寻歌却没有安慰的话可说,他只是安静沉默地陪在她的身边,等她流干泪水,等她好起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只是当日,坐在那里哭泣的人,是他顾寻歌。
第十一章
在荷花会第二日登场的尚暮云,除了来自海棠山庄之外,众人对其一无所知。他的武功高深莫测,所用巨剑也不似凡品,在第三日里也无人可出其左右,最终得胜。一时间,海棠山庄也跟随尚暮云之名水涨船高,声名大噪。
当夜晚宴,觥筹交错,笑语不断。尚暮云坐在席上,吃饭时也不忘背负他那把巨剑。旁边众人对尚暮云赞不绝口,好奇非常。所幸他是个哑巴,否则恐怕要被问得水也来不及喝。
尚暮云不喜这番热闹场面,宴至一半便不顾阻拦强行离去。流霞山庄已为他准备了客房,他打算今夜暂且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离开赶回海棠山庄。
回房间的路上,尚暮云察觉到有人跟踪他。此人轻功实在蹩脚,脚步声被他听得一清二楚。尚暮云稍稍侧身,便能看到那个鬼祟身影。
虽然不知其来意,但看样子就不是个高手,无须惧怕。尚暮云在一处转角埋伏,轻易擒住那人。
“唔唔唔——”
尚暮云一只大手紧紧捂住那人口鼻,直接蒙得他喘不过气。另一只手则牢牢控制住他的两条细胳膊,双腿将他夹在中间,扣得死死,半点动弹不得。
武功差也就算了,长得还如此矮小。尚暮云一皱眉头,险些以为这人是位姑娘。
对方如此弱小,尚暮云倒觉得是自己无礼欺负了人家,于是松开束缚。
寇彦重获自由,猛地大口呼吸,咳了好半天。他刚才差点以为小命就要交在这里了!太可怕了,就算是师父和大师兄也没给过他这般压迫感!
尚暮云耐心等他状态缓和,确定他没事了,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抬步便走。
幸亏寇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尚暮云衣袖留住了人,不然可就白受罪了!
寇彦赶忙道:“英雄留步啊!”
尚暮云回头看他,似是询问:你这么弱,总不会是来找我切磋的吧?
尚暮云脸上的疤痕着实有些恐怖,再加上那只深邃漆黑的独眼凝视着他,寇彦感觉颇有压力,吞了吞口水,竟忸怩了起来。
莫名其妙。尚暮云摸不着头脑,抽出在寇彦手里的衣角,还是要走。
寇彦见状,慌慌张张扑上去,两手直接拴住了尚暮云的腰,脸砸到了他背后巨剑之上,一阵生疼。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尚暮云无奈,转头又看向他。
寇彦揉了揉疼痛的脸,道:“我叫寇彦,是咱们大庄主乔及风的弟子!怎么样,厉害吧!”
尚暮云:……没毛病吧?
寇彦似乎拾起了自信,紧接道:“你实在是太厉害啦!好霸气,我好喜欢你!海棠山庄我也是去过的,都是女人呀,我没有见到过你啊,你真的是海棠山庄的人?你那把大剑是怎么来的?特别帅!你师父是谁呀?总不会是水潋滟吧?还是说你是自学的一门功夫?哇,比如逃到山洞里然后发现了绝世秘籍之类的!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对了,你不能说话,是天生的吗?没关系,你会写字吧?你跟我来!”
寇彦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上前牵住尚暮云的手,拉着他就要走。
然而,尚暮云脚步未移,只见寇彦一人原地踏步。
寇彦纳闷怎么不动,回头道:“英雄,走呀。”
尚暮云冷眼看他,扒开寇彦的手,转身离开。
“你不想跟我走么?我跟你走也是可以的呀,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房间有纸笔吗?如果没有的话还是去我房间吧。”
寇彦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紧紧跟上尚暮云,嘴巴还絮叨不停。
尚暮云刚走了几步便又被吵得停了下来,不过寇彦这一次没撞上他的剑,而是撞上了他的手——尚暮云伸手过来护住了他。
也挺硬的!
寇彦摸了摸鼻子。
尚暮云转身看他,莫名被这家伙缠上,有些烦闷。他看向寇彦的胸口,甚至伸手去摸了摸。是个男人啊,怎么跟个女人似的粘人。
寇彦低头看了看被摸过的胸口,热乎乎的。
“英雄,原来你有这个癖好么?”寇彦傻乎乎地问。
尚暮云本就黝黑的脸庞似乎更黑了。
你不要跟着我。尚暮云指了指寇彦,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摇头摆手。
“我……你……不行?”寇彦思绪大开,涨红了脸,“其实……龙阳之好也没什么的。”
没法沟通!尚暮云额头青筋狂跳,实在难忍,一个利落翻身越过走廊的护栏,然后施展轻功,一跃而去,行云流水,瞬息间就消失在寇彦的视线中。
“果真高手……”
寇彦呆呆赞叹道,忘记了追赶。
自抵达流霞山庄以来,辛荣每晚都会去找青凤聊天。两人房间相邻,辛荣想要与她多亲近,青凤也并不排斥。只是青凤总会戴上帷帽,或是躲在帷幔后面,从未露脸。
辛荣亦不好奇她的样貌,他只是想知道她过去十几年是如何度过的。一开始,辛荣心中只有怨恨。可现在,他想的是她为什么要离开辛府,一个人在外面飘零受苦。
晚宴之后,辛荣像往常一样去敲青凤房门。
“青凤前辈,是我。”
没有回应。
辛荣又敲了几遍,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撞门而入。
室内一片漆黑,辛荣点亮了油灯,猛然发现青凤晕倒在床边。
“青凤!青凤前辈!”辛荣扑过去抱住她,触摸她的手掌和脸庞,冰块一样,寒冷彻骨。
还有呼吸。辛荣贴在她的胸口,松了口气。
“从正,从正!”辛荣将青凤抱到床上,然后出去叫来了从正。
“少爷,我在。”从正很快赶过来,从梦也跟在他身后。
“快去请大夫。”辛荣吩咐道,“还有,把陆楚瑜找来。”
“是。”从正应道,和从梦分别去叫人。
辛荣又回到床边,青凤身体蜷缩,抖如筛糠。
她很冷。辛荣翻出棉被为她盖好,握住青凤的手想要给她温暖。
“前辈……大夫快来了,再坚持一会。”
青凤没有戴帷帽,辛荣能看见她的脸庞,一清二楚。
她还不到四十岁,却像花甲老人一般,满头白发,皱纹累累。那张苍老的脸白得骇人,眉唇俱白,两颊都被一条条冰蓝色的伤痕覆盖,如同藤蔓钻进她的肌肤中,张牙舞爪地生长。
辛荣的手在颤抖。他知道她身上带伤,只是没想到严重到这般地步。如果不是她认得当初她留下的那块羊脂玉佩,他不会相信这是生他的娘亲。
他还记得辛无歧的话。辛无歧回忆起她时的眼神,如同正在欣赏璀璨珍宝。他说她总是那般娇艳华丽,那般引人注目,尽情宣泄她的美貌,再不会有比她更适合红色的人。
辛荣摸上红叶的脸,仿佛在触碰她的过去。
“红叶,红叶……娘……”
大夫和陆楚瑜很快赶来。
陆楚瑜看了一眼红叶便同辛荣一起退出里间,严肃道:“寒毒。”
辛荣蹙眉道:“她之前说的,无药可医?”
陆楚瑜摇了摇头:“九蛇缠骨,我也只是听说过。中此毒者,时间越长毒素越深,受尽折磨,日渐苍老,容貌剧变,但并无性命之虞,多是用来作刑罚。”
“凝莫宫……”辛荣咬牙切齿,一拳砸上墙面。
“她到底是你什么人?”陆楚瑜问道。
辛荣沉着脸,没有回答。
陆楚瑜已经隐隐猜到,也不强迫,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道:“这是我与师父去神农谷时获得的药丸,有祛毒健体的功效。待青凤前辈缓和过来,可给她服下。”
辛荣接过,道:“多谢。”
陆楚瑜见他眉间愁绪未散,也没有交谈的欲望,便同他一起坐在外间安静等待。
不多时,大夫出来,却也只摇头,束手无策,开了两副养身的方子后便离开了。
辛荣吩咐从梦跟着大夫去抓药,而后问陆楚瑜:“就算没有根治的方法,可有缓解痛苦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