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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桃花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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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拿小他八岁的么弟来当挡箭牌,萧炎心痛难当。
  「好一番看似通情达理,实则狗屁不通的歪论。你完全不顾爹多年来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也就罢了,连皇后娘娘是怎样提拔你、厚待你,你都给抛诸脑后了吗?你这忘恩负义的坏东西!」
  「娘娘那边,我会自己向她禀报这一切的,就算娘娘要怪罪什么,全部责任由孩儿一人承担,绝不会连累爹爹与家里。」
  哼!萧炎不由得在内心摇头,为萧证的过度天真烂漫而轻叹。
  自己深得娘娘宠爱的理由何在,长子根本不明白——天底下知道这天大秘密的,包括自己在内,也不过区区三人——竟敢断言娘娘不会迁怒到萧家上上下下,祸及九族?
  一思及此,萧炎的怒火反被恐惧替代,诛连九族的重大危机,教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
  「假使爹爹愿让个一万步……」晴天霹雳的巨大打击与时递减,在消化了冲击的力道之后,萧炎重新站稳脚步,秀出了一代巨贾工于心计的精明本色,狡狯地扬起眉。「接纳你们的事,你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个关键人物?他的想法、他的立场又如何呢?」
  萧炎弯起唇,感觉风向又吹回了自己身边。
  入门后一直以游刃有余的态度主掌全局的萧证,初次显露出局促的神情。
  「既然照你所云,你俩互有爱慕之心,情难自抑,已私定终身,怎么今日只有你一人在此?冬生呢?」
  萧证敛着眉心,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如果冬生和你有同样的心意,何以不见他的人影?以爹对冬生的了解,你所言不实吧?其实,只是你占了他的便宜,他碍于你是主、他是奴,不得不低头委身,根本无意与你长相厮守。」犀利地再说。
  「绝对不是!」萧证立即斩钉截铁地否认。「孩儿句句属实,我俩是真心相爱,真心要——」
  「那就带冬生一起到爹的面前,一块儿把话挑明了讲。爹要知道,他真有觉悟要在这家中与你厮守终身吗?以他拘谨的性子,可受得了旁人的流言蜚语?他真想舍弃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总管之位,以一介男妾的身份,饱尝他人歧视的眼光,服侍你一辈子吗?」
  紧皱着眉,咬紧牙根地说:「冬生不是男妾!孩儿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冬生,我愿以生命保护——」
  「但是爹爹从头听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说。里面没有冬生怎么想、怎么说,不是吗?」
  萧炎插口打断,完了又挥一挥手,道:「爹听够了,你要是不能让冬生站在爹面前,亲口说出他想和你厮守终身、白头偕老的话,爹是不会考虑,也用不着考虑此事的。我会将此事搁下,当作没发生过,你回房去吧。」
  「……」
  萧证脸色凝重,僵持于原地,动也不动。
  「回去、回去!」萧炎再赶。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留下一句话。「无论您如何刁难,孩儿绝不打算放弃,爹。」终于告退离开。
  书斋的门才关上,萧炎立刻呼地大喘了口气。
  靠着「拖」字诀,暂时度过这一难关。虽然不是长久之计,起码给自己一点点时间,找出个两全其美而非两败俱伤的解决方式。不过自古情义难两全,想要兼顾义气与人情,只怕会落得两头皆空……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萧炎只能以萧家人为优先,对冬生这孩子只好说抱歉了。
  萧证以为能借着出其不意、先声夺人,攻爹一个措手不及,再下一城。可是爹毕竟不是寻常人,凭着三脚猫的小把戏,便要老谋深算、见多识广的老狐狸束手就范,是轻敌也是妄想——最后敌不过爹的敏锐,一下子就点出「要害」,自己败下阵来,并不意外。
  走出爹的书斋,离开主宅大屋,步向一路通往别苑,建造得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气派长回廊。很多初访萧家的客人都说,光是这长廊与两侧花木扶疏的美景,就让人在此流连忘返,不想离开了。
  萧证知道,生于这个首富之家,不知是天下多少人盼望成真的美梦。萧证也不是不明白,在这苦难多于福气、折磨多于好运的人世间,仅仅不愁吃穿的这一点,他已经是个有福之人,于情于理他都该满足于现状了。
  但是……
  难道吃得饱、穿得暖,人生就了无遗憾了吗?
  难道笼子里的金丝雀,会因为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便停止思念笼外恣意飞翔、无拘无束的日子?
  难道穿金戴银的人,连心也得一并冷硬无情,彻底将自己当成巩固地盘、传承香火,加权增势的道具,才是正道?
  萧证愿意放弃吃得饱、穿得暖的待遇,只求一个了无遗憾的人生;他愿意淋雨吹风、晒日受冻,只想自在张开双翅,尽情地飞翔。甚至,有人愿意与他对换的话,除了冬生非留在他身边之外,金银财宝、权势名声他都乐意交出去。
  这不是自命清高、自命不凡,这是他在濒临窒息前的自救之道。
  从他尚在襁褓开始,没有一天不被拘禁在「继承家业」、「传宗接代」的两大囹圄里。懵懂无知的幼年时期,这牢笼还显得宽敞舒适,无罣无碍。一旦他渐渐成长,那些禁忌的铁条一根根地逼近,阻绝了他的去路,限制了他的脚步,他才知道……原来自由早被剥夺了。
  他的人生,有许多事是由别人作主。
  大自他的未来,爹爹早已决定他要按部就班地继承萧家五花八门的事业。小到他的穿着,日常生活是贴身随从来决定,若有喜庆宴会的场合则给娘亲选择。甚至连他该学些什么、培养什么兴趣,全由塾师替他决定。
  他记得当初塾师问也没问他想不想学棋,便强行替他安排下棋课时,萧证不想接受,干脆装病躺在床上,消极抵抗,气得爹大骂他懒散不长进——
  「少爷,您为什么不想去?」
  「……为什么大家的话,我都得听?爹爹的话、娘的话、师傅的话……我不听都不行吗?」
  「那是因为……以后等少爷变成了老爷,大家都得听你的话了,所以少爷现在得多听、多学、多看看。」
  「……」
  「您不喜欢下棋吗?小的没机会学棋,但是一直很想学会它!不如少爷好好地跟师傅学了,再来教小的怎么下,这样,以后小的就可以陪少爷下棋、相互切磋了。」
  「……」
  「您不愿意教小的?」
  「明知故问。」
  「呵,咱又不是少爷肚子里的虫,少爷不说好,我哪敢自作多情地假设?」
  「……咱几时跟冬生说『不好』过?」
  「那,冬生先谢过少爷大力成全小的想学棋的心愿。」
  「唉……」
  「少爷怎么还是不开心?」
  「我讨厌的不是学新东西,而是我做的,全是别人给我定下的事。我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我却不知道。」
  「少爷想做的事,小的知道。」
  「你知道?」
  「少爷不是随时随地、常常都在做吗?」
  「?」
  嫣然一笑的冬生指着天上,顽皮地吐舌,回答他「看着老天爷发呆」的模样,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回忆起当时的片段,彷佛人人熠熠生辉、处处洋溢着欢乐的光彩,他们是那样的无忧无虑、欢欢喜喜。
  萧证终于找到了一件自己擅长做、喜欢做,且非别人为他选定,是完完全全出于他自我意志想做的拿手之事——他观天、观风云、也观日月星辰。这固然值得他高兴,可是冬生对他的透彻理解、拥有冬生这一个最强而有力的伙伴,吾道不孤的喜悦,这些才是让那时候的他安于现状的最大理由。
  然而岁月不可能停滞,人不可能不成长、不改变。
  朝暮相处、情同手足的随从兼知己,忽然有一日,摇身一变成了见习总管,离他而去。
  萧证这才意识到自己最依赖、身边最不可或缺的人是谁,而且那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也早已不仅止是奴才、青梅竹马,还一下子超过了家族、超过了同窗友人,高居首位。
  邬冬生。这三字,有一段时期,带给萧证无法成眠的苦恼,也带给萧证不少酸酸甜甜、忽喜忽忧、愁红惨绿的日子。
  因为一点点误解,萧证以为冬生的心另有所属,也因为这个误解,萧证一度让出冬生。
  虽然他很快就反悔,事情却是覆水难收,冬生坐上总管一职,缩短了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说,还拉远了以往心意相通的距离。
  冬生开始以「主子与奴才间的分寸」、「儿时与成年的分别」等等口头禅,拒绝让萧证继续混淆友人与奴才的角色。像以前那样,站在朋友立场给意见的情况,或以往公私混同的相处之道,亦不复见。
  小时候,冬生眼中,萧证是「少爷」也是「萧证」。
  有一阵子,萧证只剩「少爷」。
  要不是一场皇后娘娘下令举办的相亲宴引发的种种风波,在萧证与冬生之间投下了掀起浪涛的巨石,到现在萧证可能还只是「少爷」也说不定。
  所以爹错了,萧证不但没气爹与皇后娘娘连手逼他相亲,反倒还想感谢他们赐与自己一个大好机会——澄清他对冬生的陈年误解,也让他看清了冬生口口声声「少爷」的底下,有着怎样的真心真意。
  这又是一门冬生给他上的课——行动胜于雄辩。观其行知其心,与其听冬生怎么说,实际上他为自己做了什么,那点点滴滴的行为更重要。
  萧证回到建在别苑中,他专用的「鹰之屋」。敲了门,贴身侍童阿壶便马上开门迎接。
  「少爷,您回来了。」
  阿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进了迎客的主厅。这时养在巨大鸟笼内的夜行鹰,见到主人回来了,兴奋地挥舞翅膀,骚动着。
  「小的已给您备好了热水,随时可以入浴。」
  「嗯。」
  他先打开鸟架底下的木盒盒盖,取出一小块生鼠肉,往空中一丢。褐色飞鹰立即展翅扑向它,姿态优雅、行动利落地在它落地前叼住。
  看鸟儿衔着肉块回到巢穴中享用,萧证转往寝室,问道:「总管呢?」
  「邬总管他在一炷香前,就已经回到这儿。我刚刚送茶去给他的时候,见他伏在案前睡着了。」另一名侍童阿瓶回道。
  颔首,萧证让侍童们回去休息,蹑手蹑脚地走入寝室内,不想吵到冬生——但他多虑了。
  仅点着一盏油灯的昏暗屋里,侧趴在双臂上的人儿睡得既沈又香,一点儿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或许是冬生从小就做贴身侍从,得随时待命而养成了浅眠的习惯,通常只要一点点动静,他就醒了。但今天却不同,不但萧证回来时的声响没吵醒他,连萧证坐在他身畔,为他拂去掉落颊上的发丝时,他都还在呼呼大睡。
  想是近来一连串、接踵而来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累坏了吧?
  尤其是这半个月,刚历经一场濒临生死的意外,身子才刚恢复点元气,旋即忙着准备迎接皇后娘娘到萧家一游的大事……晚上还有陪寝的重责大任。即便有着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萧证望着他眼眶下方的紫黑暗影与苍白脸色,情不自禁地伸指轻触着憔悴的粉颊,蹙紧眉心。
  「嗯……」眼睑向上掀起,长睫扇动。「少爷……您回来了?」哈啊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邬冬生大伸个懒腰,直起身子。「不好意思,小的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您从老爷那儿回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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