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缠-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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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其长长地叹气,“我错了,眼下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好受。”
过了好一会,景其才听到季程闷声道:“灰衣究竟出了何事。”
“魂魄出窍,游离在外不归,我已经给它点了引魂灯,至于何时归位则要看它自己。”
“怎会如此?”
“这我就不清楚了。”
季程又沉默,景其小心翼翼地试探:“可满意了?”季程还是不语,想问的还有很多,以后理清头绪再说,于是只是抱紧了景其,在他颈窝蹭了蹭。景其亦搂紧了季程,无声地苦笑不已,一边是不知何时苏醒的久映,一边是不知何时会得知那个事情的季程,看来距离长乐永安的日子还遥远。
有些东西,该来的总会来。
跟着简招来到他们房中,却又不见扶钱,景其转过身看着他,不知他把自己叫过来是为了什么。简招显得很是为难,一脸不好意思,眉头微皱似是在想怎么开口,景其也就在椅子上坐下来耐心地等着。
“道长……有个事,就是……”
景其点一下头,示意他继续。“就是……我与扶钱成亲以来,她至今仍未怀上孩子,是不是……”景其已大致明白,他寻思再三,闭了眼往后一靠:“你去把百言和星策叫过来,还有扶钱一起。”
“道长?”
“在这之前,是该告诉你们一件事了。”
听到简招出门的声音,景其握紧拳头,又放开。再睁眼,已换作一脸决绝和阴狠。
扶钱等人过来的时候便看到景其笑眯眯地在等他们,百言看得后背发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简招和星策也下意识地凭添几分警惕。景其招手叫星策过去,他走上前,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景其的动作,手背一凉,一条长长的血口出现,横跨其上。
“你做什么!”百言冲过去抬起星策的手。
“看完再发话如何?”
众人朝星策的伤口望去,只见没有流出多少血便止住了,接着慢慢地,那道血口子慢慢地愈合上。几个人大惊失色,被吓到了似的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星策的手背恢复到完好如初,要不是残留的血迹,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无法想象方才那里还是一道新伤。
“看明白了?”
星策双拳紧握,“你——你做了什么。”别说伤口,被划完之后,甚至都不是很疼。
“正如你们所见,你们几个已经不再是人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不病不伤,不老不死,不生不灭,脱出轮回没有转世,我死了,你们才会消失;除非神诛,不然我不会死,你们大可安心。”说到这里景其停下来,视线一一掠过面前四人的脸,有震惊,有愤怒,有恐惧,有茫然,有……混乱交织在一起,难以言喻的复杂。“这等长生不老的美事,古今往来多少帝王求而不得,你们却是这样一种反应,要叫那些作古帝王们晓得了,怕是嫉妒得都要从陵墓里跳出来。”
“你……为、何、要、这、么、做。”星策咬牙,一字一顿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一句。
“因为我不能让小程看着你们寿终死去而难过。”
房中死一样的寂静,连外边的动静都听不到。
景其只笑,自负狂傲,眼底依稀几抹疯狂,接着自顾自地道:“你们不接受也好,怨恨我也罢,改命已成定局。”他转过头对上扶钱怔怔的眼,“所以说扶钱,非人的你要如何怀上孩子?”
第 63 章
扶钱身子摇摇不稳地晃了晃,踉跄两步靠在简招身上,但见景其一拂长袖,清风过后,头脑里突然无比清晰;百言蓦然瞪大眼,“季程,季程……不,那个人……久……久映……”
本以为既然大家把事情都挑明了,合当收起迷魂术对他们的效用,不料解除后百言第一个想起来的竟是久映,景其脸色微变,盯着百言沉沉冷声道:“不准再提这个人和这个名字。”
“你——你——”百言的手半抬在空中微微颤抖,惧于景其的气势,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来。在场四个人中,也就他最清楚景其是多表里不一的人,他却无法表达出来。“你会遭天谴的!”百言恨恨地扔下这一句转身出门,星策头也不回地追了过去。景其站起来一步一慢地走到扶钱和简招面前,看着简招做出护着扶钱的防备姿态,看着扶钱苍白的脸,却是缓和了脸色放柔了声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恨我能让你好受一点,也罢;若不然,我宁可对你用迷魂,也不愿看你不好受。”
正要跨过门槛,背后传来扶钱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道长,你怎能……怎会……”景其回头,则是望向简招,忍不住又道:“终有一日亲人友人都故去,人非物也非之时,惟有彼此,好好待她。”
这话轮不到你来说!简招咬牙切齿,只是握紧了拳头没有任何发作。
用膳时到了桌上,气氛变得无比诡异,除了景其泰然自若,简招眉头不展阴郁非常,扶钱煞白煞白的一张脸看起来像是要哭,百言和星策更是眼冒怒火神情复杂;季程心中奇怪不已,一时间直觉不好开口,愣是没出声。直到丫环们来收拾碟碗,季程才小心地问:“你们这是——出了何事?”百言猛地站起身来,椅子直直倒在地上,季程和两个小丫环都吓了一跳,“百言?”
百言闭上眼嘴唇动了动,又什么都没说地大步离去。
“百——”景其拦住季程,依然浅笑自若:“有星策在,没事的。”再看简招也牵着扶钱离开,季程莫名得有些不安,景其摇头不语,他只有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也就只能等着。
星策追到房中,见百言撑在桌边,“我知道不能迁怒于他,我知道……可是一看到他我就想起自己是被景其那个混账捏在手里的、捏在手里的——”星策上前将百言抱了个满怀,贴着他耳朵轻轻柔声说:“那就不要见,不见少爷,不见道长……我们离开这里去游山玩水可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可好……”
晚上在书斋对账,书案上的气氛一如饭桌上的诡异,季程惴惴,压下心头担忧地核完账目,星策方才出声:“少爷,我们想出一阵远门。”
“是……去国都吗?”季程想也不想地接道。
“至今都没有他大哥和妹妹的消息,四处走走或许能有用。”
季程想起告示上的那两个人,原来是百言的大哥和妹妹,原来还不曾找到,百言和星策从国都回来后从未提过这些事情,他茫然片刻点点头:“……一路平安。”
次日送行,景其站在季程身后不发一语,脸上似笑非笑地望着百言和星策到他们上了马车放下厚布帘。两人坐在马车里相对无言,睁眼闭眼,景其的表情都挥之不去地浮现。现下想来,他给他们吃的药丸大约便是作此用,当初还信他不疑。几年以后,十几年以后,几十年以后,百年以后,当身边的人一一故去,他们仍旧音容不老,逃到有人的地方,要不想被当成妖怪住上十多年就要走人,逃到无人的地方亦是枉然,更何况还逃不掉。
厢中沉默良久,百言哼了一声,似在苦笑又似在冷笑,“除非神诛?死了倒一了百了。不须老天,只季程足矣,你以为当季程知道了这些事会如何,你以为又能瞒多久。”他转过来对着星策:“我们就等着看好戏。”
另一边简招是鬼门关走过一圈又回来的人,见多历多,很快接受这个事实,先不论适应和释怀与否,暂时只顾得上扶钱了;而扶钱哭过一晚之后,闲时除了发呆还是发呆,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抱着玄衣说话,过去的现在的,大多关于景其。玄衣听得寒毛倒竖,它只知景其的执念和心境非同一般,不想竟癫狂至此,思及还在鬼界休养的澈斩烟刺,更是背脊阵阵发凉。但见扶钱说着说着一双明眸水气蒙蒙,玄衣除了搭上她的肩头蹭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
当晚简招与扶钱早早睡下,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穿墙而进,在床头静立片刻,又如来时那样出去,留下一室淡香。
扶钱做了个梦。梦里玄衣形如大虫,圆滚毛绒蜷作一团,她和简招相依靠在玄衣身上,黑亮如缎的皮毛温暖柔软,灰衣眯着眼睛在她怀里滚来滚去,两只耳朵一颤一颤;四周满是盛开的半年红,繁花似锦,微风徐徐,落英缤纷。舒服得叫人不愿醒来。
玄衣一出去就见到景其站在廊柱旁,“得玄衣如此贴心,想必扶钱很快就不会难过了。”不起不伏的声音,淡然的语调,玄衣定定地看他掩在阴影下的眼,探不出他的心绪。他想问一句道长这是何苦,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下肚,现了原形回去前厅灰衣的身边。
第 64 章
“嗯……景……景其!问你话呢。”季程挣开景其缠绵不休的亲吻,双手用力抵在他胸前,景其略为松手:“你要问什么。”“扶钱他们没事吧?”景其像牛皮糖一样重新粘过去:“春宵一刻,你居然还想着别人。”
季程甚是无语地斜眼看他,这么没心没肺的模样,可能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想到昨日看到的情形,加上今日所见,简招和扶钱的脸色仍不太好,实在有点放心不下,“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跟你正经的。放心即是,若真有什么扶钱会不与你说?莫非他们自己的事你也想参和?”说着说着就堵住了季程的嘴,吻得他全身酥软到开始回应开始迎合。季程最后一点理智丧失前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别……太晚,一、一回就……啊……”房中很快只剩下暧昧的喘息呻吟和肉体碰撞的声音。
最后困极睡去,季程也不知景其做了几回,只知道他今晚需索得叫自己有点招架不住。
扶钱早晨醒来,一时间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中,虽然只得片刻,竟也是忘了失去轮回转世失去孩子的事实,心绪宁和静好。忍不住与简招说了,两人发现彼此做了丝毫不差的梦,还当是心有灵犀之巧。经过前厅时,扶钱轻手轻脚走到桌前,看玄衣紧紧贴在灰衣身边,一只腿搭在灰衣身上,似乎还在睡觉的样子,犹豫了一会,伸手摸了摸玄衣——正如梦中所触,温暖柔软。就是不知那漫天漫地红花的是个什么地方,扶钱好奇地想。
自此,扶钱和简招夜夜都会走进一个好梦,好几日过去,再怎么用巧合来解释也说不过去了。
“玄衣,你对夫君和我做了什么?”简招领着扶钱在他们这边院落的阁楼顶上找到了带灰衣出来晒太阳的玄衣。它站起来用爪子揉揉脸,看看扶钱,眉间阴郁少了许多,精神气色有所恢复,再看看简招,表情也是柔和下来不少。
“不过是施些让人安神宁心的法术罢了,还请扶钱放心,对你们的身子并无害处。”
久不见玄衣人形,扶钱先是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丝笑意,“谢谢……都是美梦,玄衣,谢谢你。”
玄衣捞出灰衣抱在怀里顺毛,直直注视扶钱的眼:“感觉可有好些。”
扶钱和简招相互看看,都点头,玄衣又道:“你们有句话是说,既来之则安之,再怨再恨,不过是让自己更痛苦而已,失去的也不复回来。”扶钱双手按在平坦的小腹上低下头:“只可惜,我——”
大好春光里,一片桃花红云间,三人坐在阁楼顶上闲话,玄衣所给梦境里的地方,扶钱的红翡镶银坠项圈,简招过去在江湖上的趣闻奇事;想到什么说什么,几番互通下来,倒是知道了不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