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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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仍然身怀武技,但你名家牢牢被朕捏在掌心之中,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我只需一把剑、一匹马就可以逍遥自在了,缺银子花的时候,我随时都能向为富不仁者索取。至於我名家……我相信皇上相当珍惜明君的称号,不会将我名家没有犯事之人一并处罚的。”
被名忧尘堵得无话可说,栾天策知道这代表对方非常了解他,清楚他所有的弱点,然而他始终无法看清名忧尘的深浅。
一股前所未有的恨与嫉涌上心头,皇帝刚刚动的那点心思与欲望被消磨得乾乾净净,他几乎没有细想,冷笑著冲口发话了。
“朕来你这里之前收到大水肆虐京城附近各地的消息,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名忧尘略感诧异,静静凝视带著诡异神情的栾天策,暂且没有说话。
“如果要救万千黎民百姓,就必须在下一次洪峰来临前引水冲入皇陵。”
栾天策话音落下见名忧尘镇静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心中大感快意又觉异常刺痛,面上却镇静自若,缓缓说下去:
“相信父皇仍在,若遇到这样的事,他也会为了天下苍生让大水淹没太祖陵墓,受尽百姓拥护。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忧尘,你说朕是不是和他老人家同样英明,处理得非常恰当?”
栾天策收手将一动不动看著他的名忧尘扶起来,体贴地理顺怀中人被他揉乱的衣襟与发丝。皇帝的动作异常轻缓,最後那句话问得相当温柔,炯炯的目光带著不易察觉的冷酷笑意,亲密回应怀中人的凝视。
“你令工部将太祖和先皇的陵墓淹了?仅是因为……”
名忧尘涩声说到这里,投在皇帝那张英俊坚毅面容上的平静目光终於有了波动,带著深深的震惊与疑惑,在确定了栾天策没有说笑之後,还浮起了一丝怨气与失望。
这个人凭什麽怨恨他?难道,父皇在他心中竟然真的是什麽都不能比拟的存在?栾天策恨到了极点,他此刻甚至猝然真正生出掐死怀中人,再和对方一起去死的冲动。
岂料名忧尘突然又用变得冷静得可怕的目光直直看著栾天策,让明明还陷在报复快感与愤怒之中的皇帝也不自觉微微有些发悚。
“你……”
一语未毕,栾天策张开的嘴便僵住了。他看见鲜红的血毫无徵兆地从名忧尘嘴角溢出,跟著好像是难以自制般大口、大口从对方唇後呛出。
所有的恨与嫉立刻化为乌有,之前感受到的那些可悲报复快感也迅速消失不见,栾天策的身体在他的心下达命令之前行动了。他一把接住名忧尘颓然软倒的躯体,仓皇厉声传唤御医,跟著死死捂住名忧尘的嘴唇,不让那些刺得他心惊胆寒的鲜血再涌出来。
掖鸿宫再一次变得热闹,内殿之中的气氛诡异,所有在这座宫殿里进出的人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呆呆看著榻上紧闭双目的名忧尘,栾天策此刻还能记住那种害怕这个人突然死去的恐惧与疼惜的感觉。但随著傅太医颤声说终於救回名忧尘,信王暂且无忧之时,皇帝那颗放下的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失败。
救回眼前这个人之後,栾天策似乎能感到他被名忧尘从头到脚倾泼了一盆冰水。亲眼目睹名忧尘为了先皇的陵墓吐血、濒临死亡的画面,栾天策终於承认他在情爱方面再也没有任何斗志和奢望了。
不管他做了什麽、付出什麽,哪怕是算计与陷害也无法让名忧尘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名忧尘心中至始至终只有他的父皇。那个人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一切全是父皇。
至於他,或许仅仅是一个慰藉寂寞与寒冷的代替品而已。
就算他是万人之上、无比尊贵的皇帝,但在名忧尘心中却是一个连死者陵墓都不如的渺小存在。
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个人真的恨他,也不要漠视与时时想著离开他!
这下真的是心如死灰,万念皆淡,栾天策甚至无法用君临天下的快乐来打消此刻体会到的这股绝望与消沈。
“陛下,信王身体太弱,他再也受不得刺激了。”傅御医忙了大半夜,见日愈威严的皇帝在名忧尘榻前一动不动地站了大半夜,他机灵地说完这句话,推说要亲自煎药,下去暂避风头。
孤灯与沈夜不敢靠近,他们担心皇帝心情不佳,真会对名忧尘不利,内殿一时间显得非常安静。
“你不必如此,朕之前是说笑的。”一会儿之後,栾天策注意到名忧尘轻轻拧起了双眉,他知道对方已醒但不肯睁眼面对他,便自顾说下去:“朕让人引水去了太祖与先皇的陵墓,但事先让礼部将他们和秦王的梓宫移到了安全之处。”
名忧尘微微怔住,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栾天策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之後,黯然转身的高大孤单背影。
“你好好歇著,朕以後若无事,不会再来掖鸿宫了。你,好自为之。”
目送皇帝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好似全无留恋地快步离去,名忧尘眸光微微流转,却始终没有开口。
掖鸿宫这一闹之後,栾天策有一月没有再迈入这座宫殿。名忧尘慢慢将养,终於又好像恢复了一些。四周的閒言閒语传得更厉害,但那些人终不敢当著名忧尘的面放肆。
没有和皇帝例行做那件事,名忧尘这段时间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孤灯和沈夜却觉他们主人眼中的寒意与寂寞更多了。
栾天策努力将全副心神放在朝事上面,他迁走太祖与先皇的陵寝拯救万民的举动,还有灾後迅速采取的营救与安抚措施,赢得了天都百姓的爱戴与尊重。如今军心民心都牢牢捏在手中,这不是名忧尘让给他的东西,但栾天策仍然无法高兴起来。
每日在紫霄宫中独自打发漫漫长夜,太後与大臣都忧心忡忡,认为当今天子英明果断,样样皆善,就是没有立後与皇子这一点让人担心。每日送到皇帝手中奏请早早立後的摺子一本多过一本,太後又时时催促,栾天策烦闷到了极点。
蓦然又想到名忧尘,栾天策心里百般滋味搅动,很想知道对方目前的情况但又憋著一口气强忍著不去探听。杜成憬这次也没有让人每日回禀,这让皇帝大大不悦,但正是他自己严令内侍不许提到有关名忧尘的一切,栾天策不能责怪他的贴心内侍。
这一天又被太後叫去劝戒了一番,栾天策心中不快,突然想到那个让他又爱又恨又无法应付的人。如果他此刻得到了名忧尘的心,那麽他也得像父皇那样立後,为天都留下子嗣。
可惜的是,栾天策真的无法说服自己那样做。尽管他比谁知道,这是身为帝王必须履行的义务。
想什麽呢?明明那个人的心不在他身上。这种时候,他还要抱著奢望胡思乱想岂不是很可笑?栾天策默默结束飘忽的思绪,发现他站在一扇厚厚的宫墙面前。
身边没有随从,甚至是杜成憬也不知道他无声无息出了紫霄宫门。因为栾天策此时走的是皇城中的秘道,这些是他的父皇在临终前告知他的退路。如果日後有变,这些秘道就是他的逃生之路。
栾天策苦笑著,他此时此刻打算利用这条秘道去偷偷看望名忧尘。
这种行为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他身为天子,有什麽不能正大光明的做?他再也没存强迫那个人的念头,只是见见面应该是合乎礼法的,然而他却用先皇留给他的退路去窥视一名臣子……
栾天策觉得他大概是疯了,但他无法压住多日不见那个人的冲动。在没有等到名忧尘用看先皇的目光看他之前,他还是无法劝自己死心。
不过这扇墙似乎不属掖鸿宫?栾天策不去细细品味心头冒涌的复杂滋味,他看著墙上右面一处与墙体同色的暗门,心中暗笑他少用秘道,居然走错了方向。
“姐姐,皇上对那名忧尘如此在意,留著此人必是我天都与皇室的大患。”
一个浑厚的男声突然从墙那面响起,留住了栾天策打算离去的脚步,他听出这是舅父的声音。
难道他竟然在失神中走到太後的祥寿宫了?
“皇上和先皇同样著迷於那个名家儿郎。他如今色令智昏,眼里心中只有那个妖孽,莫说是立後,就连其他美人与妃嫔也不宠幸了。他若不是本宫亲生的,本宫都想……”太後说到这里,似乎又叹了一口气:“你说皇上究竟是著了什麽魔?”
“姐姐勿虑,名忧尘如今身在後宫,那还不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想他生就生,你要他死就死。如果你实在看他碍眼就赐下一碗汤药,让他痛痛快快去了,正如当年咱们对付楚王那样,到时又有谁敢怀疑是太後公然鸩杀他?”
“名忧尘在皇上心中非比寻常……”
“那又如何?姐姐像当年那样,先让你宫中内侍赐下汤药再杀其灭口,世人和皇上反倒不会疑心。”
栾天策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他打开暗门大步进入,里面说话的两人脸色齐变。
太後见皇帝脸色不善,当先回过神连声令其弟速速离开。栾天策气得浑身乱抖,待要追赶,太後却冷冷开口:“皇上如今越来越威风了,见了母後也敢放肆。怎麽不过来见礼?”
“母後,是你让舅舅害死了五弟?你怎麽那麽狠心?五弟为了朕失去边关大将一职,他待朕忠义……再说那时凉国兵临城下,你竟然糊涂到杀了他?你可知这样残忍冒失,会为天都带来怎样的後果?”
“本宫糊涂?你可知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当本宫安排在宫中的耳目禀报说,栾竣泓与他长谈之後,本宫就必须杀了他!”太後见栾天策说的话毫无敬意,当即也动了气。
“五弟绝对不会背叛朕!母後,你知道他对朕的忠心与情谊,你万万不该杀他!”栾天策几乎是用吼的,他一直疑名忧尘害了栾竣泓,没想到毒死手足血亲的人竟然他最亲的亲人,心中之怒自然非同小可。
“你知道什麽?直到那一刻,本宫才得知你那个偏心的父皇真的留了一道诏书给名忧尘,如果他认为你不适合为君便大可废之。栾竣泓明知此事还故作大方劝名忧尘毁了密诏。哼,本宫看他其实是打算以此获得名忧尘的好感,趁机夺取你的皇位,这正是他的高明狡猾之处。”
太後提高声音说到这里,眼圈发红,珠泪滚滚而下,强横的气势颓然崩溃。
“皇儿,你哪里还记得母後当年费尽心机让你父皇时时注意你,忍受你父皇凉薄的这些事?那名忧尘辅政之时,母後为何要放下身段对他毕恭毕敬、尊敬有加?母後受了多少閒气、吃了多少苦,付出多少心血和艰辛,多少年来如履薄冰才盼到你真正掌控天下的这一日。”
栾天策不忍看见母亲如此难过,他心中一软,怒容稍敛。太後见状,眼中淌下的泪水更多了。
“若非母後仅有你这一个不争气的逆子,母後又何需忍受你父皇不忠、竟然喜欢一个男子的耻辱,还冒险替你除掉隐患?你若还是认定母後将你的五弟杀了是错的,你不如索性把母後的脑袋砍了,拿去给你的五弟偿命吧!”
栾天策心烦意乱,眼见太後在他面前伏地不起,哭得肝肠寸断,似乎伤心至极,就算明知对方故意乱他心神,他又如何能狠心依照之前发下的誓言,残杀生母为栾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