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太监 by 令珑-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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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行忌踹翻椅子,砸了好些器皿,破口大骂自己造什麽孽养了这麽个蠢货!
等他砸累了,坐下来仔细忖度形式,只觉齐氏竟被逼上一条死路。如今儿子通敌之罪已坐实,怎样处置齐氏只在皇帝一念之间,可是女儿在宫中得罪了皇帝被禁足,春节都未露面,後位岌岌可危。
他长叹一声,让随从做好准备,迫不得已便行那鱼死网破之计。
“王爷,圣旨到!”
齐王收敛心神,掸了掸衣服,一脸肃容地大步而出。
院子的另一头,秋宁手捧圣旨长身而立,紫眸熠熠生辉,目不转睛地看著齐王。白玉似的秀美容颜上的一抹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犹如利刃刀锋般刺痛了齐王的眼。
皇帝的圣旨,虽未治罪,但是以静养为名将齐王软禁。明盔轻甲的武骧军将齐王府团团围住。
齐王眼中怒意骤然迸发,伏地的双拳紧紧握起。
“王爷,请接旨。”秋宁凉薄的声音响起。
齐王僵硬的肩膀最终放松下来,以额触地,山呼“万岁”,双手接过圣旨,“臣,谢主隆恩。”
秋宁低头望著叩首的齐王,快意陡生──过不了多久,我就要亲手取你性命!
他一拂袍袖翩然而去,留下满院惶惶不安的齐家人。
秋宁传完圣旨,骑马沿主道回皇城。
忽然身後有人喊道:“秋公公,请留步。”
秋宁勒住马,回头见是信王的马车跟在後面。一名随从赶过来抱拳道:“秋公公,王爷请你上车一叙。”
秋宁皱眉道:“秋某还要回宫覆命,耽搁不得。”
那随从笑道:“我家王爷也要进宫,正巧送公公一程,保管不耽误公公。”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推拒就是不给信王面子,秋宁只得上了信王的马车。
信王依旧是病恹恹的模样,狐裘把他裹得只剩半张脸。
他待秋宁见过礼後,笑咪咪地问:“秋公公这是去何处传旨?”
“去齐王府。”
“唉,齐三公子捅了那麽大篓子,也不知道圣上打算如何处理?”
皇上每天和你关著门商议,你怎麽可能不知道?秋宁暗自腹诽,面上还是恭敬答道:“秋某不敢揣测圣意。”
信王淡淡一笑,转换话题道:“前几日给秋公公送去的东西,公公不喜欢麽?”
暹罗的翡翠观音像、东海红珊瑚梅花雕件、南海龙眼般大小的金色夜明珠串、前朝几位名家的书画真迹,饶是秋宁见惯珍宝也被闪花了眼。但秋宁全部退了回去。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是敢不敢收、能不能收的问题。
这些年也有大臣给秋宁送礼,无非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求他在皇帝面前说好话。可信王是皇帝最倚重信任的人,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给皇帝递话,何故要给自己送重礼?
拿人手短。秋宁可不想被这位深不可测的王爷给套住。
“王爷的东西都是某从没见过的精品,某一介俗人哪有资格品评?能得王爷赏识,某感激不胜,岂敢愧受如此大礼?”
信王微微眯了眼,仍然笑得亲切,“秋公公过谦了。你是圣上身边最得力的人,昭妃才入宫,还要公公多多照拂。”他将桌上的一只紫檀木匣推到秋宁面前,“这是本王和娘娘的一点心意,秋公公且莫推辞。”
“昭妃娘娘贤良聪慧,甚得皇上眷宠,如今又得龙裔,我们以後还要仰仗娘娘和王爷。再说服侍主子原是我等职责,自当尽心尽力,秋某实不敢以此居功。”秋宁将盒子推回去。被信王阻住。
秋宁只觉一股劲力扑面而来,信王笑微微的神情里藏著悍然不可动摇的威压,令人遍体生寒。
“现在宫中是辰妃娘娘主事,听闻秋公公很得辰妃娘娘赏识……本王也不兜圈子便直说了,玄氏素来剽悍跋扈,只怕辰妃以後会对我儿不利,假如公公能在宫里协助我儿,木氏绝不会亏待公公。”
信王话里有话地道出了他的目的──原来是要收买自己对付玄氏。也许是自己这段时间动作太大,引起这位王爷的注意,才要费心来收买自己,毕竟皇帝嫔妃身边的人既方便打探消息,又容易行那些阴私之事,收买多少都不算少。
秋宁慢慢抬起头,紫眸清朗明亮,“王爷,辰妃娘娘和昭妃娘娘一样,最是贤德,怎会为难陛下的嫔妃和子嗣。王爷多虑了。两位都是秋某的主子,某定会好好服侍,至於主子说的话,某也都会听。”他双手抱起紫檀木匣,恭谨放到信王手边,“某愧不敢当王爷厚爱。”
信王脸上的笑容一僵,看向秋宁的目光变得冷锐犀利。秋宁并不畏惧,满脸谦和诚挚的表情,好像随时要为皇家鞠躬尽瘁一般。
“秋公公说的是,或许真是本王多虑了。”信王敛去不慎泄露的情绪,掩嘴咳嗽了两声,又开始和秋宁客气地聊天。
马车行到闹市,被堵在路上不得前进。
有人喝道:“什麽人拦路?不知道这是信王车架吗?”
一个沈厚的声音答道:“王爷恕罪,下官的马惊了,才阻扰王爷车架。”
秋宁听到这声音,手里的茶杯轻微地晃了晃。
信王挑开一线车帘,向外面道:“陆将军不必客气。”
他和陆震又寒暄几句,马车重新动起来。
秋宁忍不住探头往後看,正好看见陆震走进一座茶楼,而茶楼上的一扇窗子刚好被砰地关上。
关窗的人一闪而过。那像极步随云的身影并未逃过秋宁的眼睛。
……
昭妃看完父亲传来的信,眉头紧紧蹙起,满脸不忿。
父亲果然把江山看得比亲人更重要,放著大哥的仇不让报,却要自己除掉秋媚音。
是啊,皇後一死,皇帝和齐王的关系就彻底毁坏了。而秋媚音现在帮著辰妃,收买不了的话,自然是除掉更把稳。
然而,要她放过谋害大哥的仇人,她如何能甘心?
昭妃站在窗前,眼望院中的雪景出神。
她的母亲本是信王妃的丫鬟,在王府地位卑微,受尽白眼。只有大哥木良,从来不曾看不起她们,悄悄给她们母女很多帮助。後来母亲病逝,自己跟在信王妃身边。因为大哥的劝说,信王妃才把自己当女儿来抚养。
大哥那样温和亲切、惊才绝豔的人,竟然成为妒妇争宠的牺牲品!
江山社稷对她而言太遥远,她进宫来就是要报仇的!
她会除掉秋媚音,但是齐蘅之这个贱人,一定要死!
“娘娘别站在窗边吹风,仔细著凉。”
“姑姑,凤仪宫那边怎麽样了?”她转过身,关上窗,殿内的光线顿时幽暗下来。
“禀娘娘,一切正常,不久就可以实施娘娘的计划。”
昭妃满意地点点头,“还要劳烦姑姑往凤仪宫走一趟,有些话要好好跟她说道一番。”
……
本来就深阔的寝殿里,不见一个人,更显得空旷。紫色的烟雾弥漫,散发出古怪的香氛。氤氲恍惚间,重重的紫红凤纹缎被中露出女子的一头乌发,直垂著披泻而下。
金姑姑矮小的身形裹在黑色披风中,像是一团黑雾,静悄悄地来的凤床前。她揭开缎被,正迎上一双大睁著的眼,深寂而涣散,如同一泓死水。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沙哑的声音仿佛魔音贯耳。
皇後呆滞的眼睛终於转了转,“你来干什麽?”她仔细辨认著眼前的人,似乎很熟识,熟的像是从她心里走出来的影子。
“我来告诉你一些事……”
金姑姑双眸幽黑空寂,瞳仁中那深不见底的一点似有火光燃烧,吸引著她,让她如堕无边黑暗,最後的意识也消散殆尽。
“记住了,是秋媚音给你出的主意,你才会那样做。”
皇後呆呆地点头,重复道:“是秋媚音给我出的主意,我才会那样做。”
金姑姑森森地微笑道:“对了,这样才乖。睡吧,好好的睡一觉。”她的手掌盖在皇後眼睑上,皇後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金家的摄魂术对意志坚定、头脑冷静的人没多少用,但是对迷香沁骨、神智昏聩的皇後来说,绝对是万无一失。
金姑姑得意地笑了笑。黑色的身影像幽灵般悄声无息地消失了。
☆、倾国太监(三十七)凤陨夜
“你是不是约见过陆震?”秋宁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疑问。
“是见过。”步随云的坦然里有一点闪烁不定的东西,令秋宁更加疑惑。
“你和他有交易麽?”
“我最近约见过朝中很多大臣,不止他一人。”步随云没有正面回答。
“我要杀了他!”秋宁咬著牙道,眼里的仇恨如烈火燃烧。
步随云明显地愣了一下。
“这个人是除了齐行忌以外的、我最大的仇人,我一定要把他挫骨扬灰!所以,到时破坏了你的计划,可别怪我!”秋宁竖起眉毛,严厉地发出警告。
步随云拉住他的手,微笑道:“我说过会助你报仇,要杀陆震有何难?”
熟悉的温柔,熟悉的轻松,可总觉得他似乎在掩饰什麽,“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步随云揽住他的肩头,柔声道:“有些玄家事务不便告诉你。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你要相信我!我来一趟不易,我们别尽说这些无趣的事。”
他们见面的时间有限,他每次进宫都冒了很大风险,这一趟眼看又到了离开的时间……步随云哂然一笑,伸手抱秋宁入怀,下巴磨蹭他的黑发,“你的脑袋里能有一刻只想著我吗?”
他的怀抱很温暖,拥住便不想放开……他,应该不会骗自己。就信他一会,又何妨?
……
凤仪宫宫门紧闭,寝殿内满是迷离紫烟,烟雾氤氲中,仿佛有无数梦魇四处飘荡。
齐蘅之跪坐榻上,按住胸口粗喘,耳边是日夜不停的呓语,眼前是挥不散的暗魅。她分不清什麽是幻觉什麽是现实,几近崩溃。
夜色如瞑,居然下起了冰雹,幽黑的苍穹中,无数雪粒从天阶落下,仿佛天神的咆哮,凶狠地撕碎人间的黄粱绮梦。
伴随著熏香的微微稀散,殿门轰然洞开。
齐蘅之清醒了些,抬头看见一条黑影大步而入,“是谁?谁在那里?”
“你还没死啊?你这凶手!”恶毒的诅咒,从逐渐出现的清晰人影口中吐出,在寝殿中形成重重回音。
齐蘅之费力看去,只见来人一袭白衣,英挺脸容上的黑眸杀气凛然,“啊!是你!不!别过来!你别过来!”她悚然尖叫。
“我当然要来……我要亲眼来看你最後的下场。”轻笑的语调却带著无边的怨毒,“你最近是不是常常见到我?”
齐蘅之爬到床脚蜷缩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她惊恐地只会重复这一句。
低沈的冷笑声在殿中响起,“当初你在御酒中下毒,陷我於死地的勇气到哪里去了?”
有什麽冰凉的东西掐住齐蘅之的喉咙,令她瞬间失声。
她缓缓抬头,注视著这张熟悉的面孔,眼中的恐惧渐渐化为憎恨,“你不该死麽?贵为一等侯,享尽荣华富贵,却以男儿之身承欢圣上!你跟那些不要脸的贱人有什麽两样?你夺了我丈夫的心,你就该死!你就是化作厉鬼来向我索命,我也不後悔!哈哈……你到地府去和他共享江山吧!这人间,和他共享江山的是我!我是青龙国的仁恭皇後!”
冰雹倾泻如注,硕大的冰凌敲打琉璃明瓦,飞檐下兽铃在叮当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