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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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如松从门外闪进来,有些发懵:“天快黑了,去哪儿啊?”
季华鸢横下心,沉声喝道:“去找北堂朝!”
作者有话要说:
☆、分道
暗影云天已经彻底乱了。季华鸢脚尖还没跨过铁门槛,就被里头冲出来的人撞得靠在一边。现在这里里外外都是端盆洗帕子的人,那殷红一片的血水让季华鸢心惊。临时的诊房里面吵成了粥,他明明站在大门口,却清清楚楚地听见北堂朝在里屋朝饮笙大声咆哮,就连饮笙的声音也不似平常云淡风轻,而是少见的多了几分急怒。
季华鸢紧紧地攥着拳,来来往往的影卫已经忙得无法顾及他,他强自拨开门口一股一股的人龙进去,一直闯到翟墨的屋子外面,才终于有人发现了他。
“十四号?”门外的那个守卫穿着风营的衣服,他看季华鸢直奔这里而来,心知拦不住,只能高喊一声:“十四号!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季华鸢嘴上飞快地回道,一边已经推开了门,他刚往里面走两步,还没到床边,北堂朝就挡了出来,他握着季华鸢肩膀拦着他,满是焦虑和森冷的脸上努力缓出几分宽和来:“华鸢?里面吓人,先别进去。”
季华鸢顾不得那么多,北堂朝一身的血腥味让他的心突突突跳得厉害。他再也等不了了,反手抓着北堂朝的手腕,说道:“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北堂朝有些犹豫地皱眉:“回去说不行吗?里头乱着……”
“不行!”季华鸢很强硬,他强拉着北堂朝和他挤到房间的角落里,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是大事,我不能再压着了,你现在就要听我说。”
北堂朝有些烦躁地看了看里间,只能点点头,说道:“那……好吧,长话短说。”
季华鸢顿了一下,点头:“好,长话短说。第一,铁狼军的清缴不能继续下去了,东门的人必须全都撤回来,让总兵台派些寻常官兵顶上,要把架势做足,但不能再真的出手。第二,汤鹿温泉行宫背依群山,下邻母渡江,在皇上移驾之前,要派精兵搜山,排查一切可疑人群。但是,行动要罩在普通搜查之下进行,不能让别人看出是有心排查。第三……”季华鸢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看见北堂朝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正惊疑地看着他,季华鸢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大概需要动用一下西亭的哨子,紧急去查,在西亭,有谁一直与晏存继分权鼎立。”
北堂朝定定地看着他,面色森冷严峻:“都可以,但是,为什么。”
季华鸢心急的不行:“有什么为什么?你已经中伏了,多明显是有人盯上了你!至于搜山之举……”
北堂朝打断了他,他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不是为什么这样做,而是为什么,这些话是你来跟我说?季华鸢,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季华鸢瞬间语塞。他看着北堂朝,对方的眼睛里早不见了平时的温柔,那公事公办的冷漠让他觉得有些微妙的难受。季华鸢叹口气:“这话就长了,翟墨怎么样?”
“他死不了。”北堂朝说道,他握着季华鸢,将人拉到自己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的一切视线,沉声说道:“我现在不怕话长了,你说。”
季华鸢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们……我们能不能出去……”
“可以。”北堂朝干脆地点头,然后径直拉起季华鸢的手臂,似搀实拖地将人领到旁边的房间。暗影云天房间之间的隔墙非常厚,房门一关,仿佛和外面是两个世界。北堂朝看着季华鸢,目光森冷,他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说吧,让我听听,我是不是又小看了你的本事。”
季华鸢叹气,其实他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甚至,他做的事虽然确实有些疯狂,但他从来不认为是错的。真正令他难堪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话说出来,让他觉得就好像是自己给北堂朝添了乱一样。季华鸢偏过头去,竟然有些难以面对北堂朝责怪的眼神。
“铁狼军,是王妃留给晏存继的。”他叹口气,终于从漫长的事情中找到一个开口的点,他慢慢说道:“发展到今天,铁狼军内部已经不稳。长老们与西亭另一方掌权人勾结起来,要把铁狼军彻底夺下,还要刺杀晏存继。”季华鸢说着,抬起头,却看见北堂朝依旧冰冷的眼神,他有些急:“是真的!”
“即便是真的,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北堂朝一阵见血。
季华鸢一噎,闪烁其词道:“晏存继答应我,我帮他处理了这摊乱子,他就老老实实地回西亭去,不会再在帝都添麻烦……”
“算了吧!”北堂朝丝毫不肯照拂他,直接冷笑一声:“添麻烦?添谁的麻烦?季华鸢,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和晏存继做了一笔买卖,你帮他一个大忙,作为——算是报酬吗……”北堂朝嘴角的笑意更加讽刺:“是他发发善心,不会派人刺杀我了。对吗?”北堂朝说着,指着自己心口,说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弱小,弱小到只有你为晏存继铤而走险才能换来他放我一马吗?”
“我……我不是……”季华鸢被北堂朝突然拔高的声音震得有些慌乱。事实上,他和晏存继达成这个协议,他不敢说自己赚,但至少是不赔的。这个中利害,他心中早已千思百转过了。只是可惜,这件事千头万绪,他心里急,北堂朝更难心平气和,他要怎么说清?
“你不是什么!”北堂朝声色俱厉,高声喝道:“雨岚山那次,我可曾责备过你一句?我一直能理解你,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再和晏存继纠缠,可你是怎么做的?季华鸢!你敢摸着自己心口告诉我,除了那荒唐的护我周全之外,你就没有一点私心?”
“我有什么私心?”季华鸢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委屈和惊怒汇聚起来,他看着北堂朝,颤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北堂朝毫不退让,他冷笑一声:“我什么意思?季华鸢!你应该知道晏存继对你抱着什么心思吧!”
季华鸢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不可置信地反问:“你是说,我明知道晏存继喜欢自己,还刻意与他暧昧不清?”
北堂朝闻言顿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但那双冰冷的眼睛也没有软下来分毫。像是默认一样的,他自己知道季华鸢不是那样的人,但他心中的醋意和愤怒已经无法让他平静下来。季华鸢突然笑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眶已经红透了,他哑着嗓子说道:“是,我是不全为你。我娘后半生缠绵病榻,辛苦带着一支铁狼军,我为人骨肉,帮她护住铁狼军有什么错!我再不在乎晏存继,他若是与三叔在南怀的帝都动起戈来,我们又怎么能完全置身事外!北堂朝,这件事确实是我告诉得你晚了,但一开始没有让我及时说出口的人是你!更何况,我纵然心里有愧疚,也是因为拖着瞒了你这么久、因为我知道你会介意晏存继,但绝不是因为我真的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荒唐事!”
北堂朝死死地盯着他,他握紧了拳,一字一字道:“别的不说,就说你娘——那个生你不养你的女人,你可曾见过她一面!就为了她这么一个……季华鸢,在你心里,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你那个不知在哪的娘重要!”
季华鸢瞬间爆发,他情绪激动下,竟然走上前来狠狠地推了北堂朝一把,北堂朝腿伤不稳,差点被他推一个跟头。北堂朝也火大了,他顺势架着季华鸢的胳膊往回一甩,将季华鸢甩开两步去。季华鸢仰头笑一声,泪水转眼掉了下来:“什么叫不知在哪的娘?北堂朝,你可以不理解我,你可以骂我,我季华鸢欠你的!但你凭什么拿我娘说话!”
北堂朝愣了一下,他舔了舔唇,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有些口不择言。然而,连日的奔波带来的暴躁,再加上躺在隔壁不省人事的翟墨,季华鸢的所作所为已经深深地激怒了他,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立刻端起理智来去认错?北堂朝嘲讽地笑着,说道:“我没有侮辱你娘的意思,我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抛去分开的两年不算,八年相守,我却还抵不过那个被你知晓不到半月的娘!季华鸢,你在努力尽孝道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想过我?”
季华鸢看着北堂朝,他的目光突然沉寂下来,满腔热泪现在却比死还冷。他有想过北堂朝会愤怒,有想过北堂朝会吃醋,但他没有想到,他已经将自己的动因解释到如此透彻,北堂朝却、却还如此责难他!他,根本就不理解他!他看到的,全是自己带给他的麻烦,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无形中为他承担了多少。
季华鸢抬起头,忽的笑了出来:“我没有为你考虑过?”他说着,连连点头:“对,我是没有为你考虑过。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我做这一切,是为了勾引晏存继,是为了讨好我死去的娘,甚至是因为我天生爱管闲事,这一切,都与你北堂朝没有半点关系!我从来就没为你想过!对,你说对了!但你记住,北堂朝,你口口声声说我那个知晓不到半月的娘,但我听到的却都是她在人生中那分寸能与我相见的时间里,对我全部的爱,而不像你,你嘴上说着爱我信我理解我,又什么时候真的做到过!”
北堂朝看着季华鸢哭,顿了一下,他的胸口起伏不定,说道:“季华鸢,你不用在这里说反话怄我,我们一码归一码,你捅了这么大篓子,我说你几句,又有什么不应该的!你明知道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不会放你不管,却为什么让你向我认错服个软,就这么难?!”
季华鸢别开头去笑了,他真的,哭都哭不出来,他哑着声音诺诺重复道:“我,给你捅了篓子?”
北堂朝不语,季华鸢哈哈笑了出来,用力点头:“是,我是给你捅了篓子。你说我几句是应该,你就是把我绑出去砍了都应该!”他说着,突然大步走上前,抬起头与北堂朝直视,季华鸢抬起手,食指直接戳在北堂朝心口,他说道:“什么叫做我明知道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都不会放我不管?……呵……听起来,你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北堂朝,我知道你给过我永不离弃的承诺,但若是到了最后,我们真的要靠你北堂王的一诺千金来维持,倒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承诺。”季华鸢说着,一下一下地戳着北堂朝的心口,他很用力,一下一下的,也像是打在自己的心上。季华鸢怆然一笑,低声说道:“所以,我放你一马!算不上你出尔反尔,是我,我先放弃你了。”季华鸢说着,转身就走,北堂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回来。季华鸢倔强地抬起头,泪眼恨恨。对面那双眼眶也红了,北堂朝低声,一个一个字咬道:“就为了这样一件事,你要和我分开?”
季华鸢笑,他缓慢地抬起手,用力地将北堂朝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这不是小事,北堂朝,你踩到我的底线了。你这些天所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动,如梦似幻,差一点……不,是已经,我已经相信了我们会白头到老、相信了你会永远理解我包容我……但是事实证明,我们都错了。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我还没有相信你太久,这份信任,刚刚给出去,还不至于收不回来。”季华鸢语落,径直转过身去,然而北堂朝又一次拉住了他,这一次,季华鸢固执地站在那里,没有回身。
房间里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