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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长曲待谁欤-第33章

小说: 长曲待谁欤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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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着他为她作的画,唐乔流眄相顾,盈盈而来,“人言温将军敌众我寡尚可砥柱中流,如何反倒怕了区区一个小女子?”她踮起脚尖,以秀丽鼻尖擦过他的高耸鼻峰。红唇轻张,送出荷叶尖角似的软软舌尖,似贴似舔于他的耳廓,轻声笑说,“你脸都红了。”
  少女独有的肌体清香扑入鼻端,远比花、麝之香更为沁人心脾、摄人心魄。他仍是将脸别向一侧,喉骨极不自然地动了动,而整个人也似颤栗不止。
  “温商尧,我喜欢你。”酥手一双捧起他的挺削面颊,踮脚而立的唐乔咬了咬他的嘴唇。面色绯红神态娇怯,可目光清炯笔直,脱口的字字更恨不能是歃血立盟的坚定认真。她含泪道,“今生你我永修俦侣之好,生似鹣鹣鲽鲽不相负弃,死似韩夫何妇屈体相就,好不好?”
  四目交睫相视,吐纳交汇相闻。温商尧亦眼眶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正当二人阖起了眼眸,任四唇轻贴化为口舌缠绵之时,忽听一旁冒出一个尚带几分稚气的奚落声音:“你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脱得光溜溜赤条条的,定是不知‘臊’怎么写!”
  却见一个华服少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看似七、八岁的年纪,正托腮趴伏于书案之上。虽说身量未足而面容稚嫩,可眉眼花哨轻佻而唇角顽劣轻挑,实是一副贻害人间的勾人模样。他一眼不眨地直瞪瞪望着少女的裸体,却又满面不知何来的不快意。
  “温、温羽徵!”眼见这未着一丝的身子教少年全看了去,唐乔一刹羞得面红耳赤,而温商尧亦是一声尴尬轻咳,迅速揭下自己的外衣,披裹在了少女的躯体之上。唐乔牢牢捽着衣服遮掩身体,掉头冲温羽徵啐出一声,“你这该挨剐的小泼皮,竟敢偷看!”
  “又非是我要看的。分明是你们两个郎情妾意得眼里除了彼此就再无旁人,我都在这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了!”少年一撇嘴,口吻不屑地说,“再说你哪里好看?瘦得简直皮包骨,腰肢不比碗口粗,胸前挂着两个布囊似的玩意儿,还赛不过一个大馒头!”
  “油嘴滑舌的小泼皮、臭猴子!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把你的眼珠给剜出来!”一手小心捂着身上的衣裳,另一手却还要伸出去拧少年的脸颊,唐乔红着脸又啐,“我让你一面偷看一面还乱说话!”
  “羽徵年纪尚小,你这做嫂嫂的何不大人大量,饶他一回?更何况……”听得“嫂嫂”二字,唐乔的怒气本已偃了大半,岂料温商尧略一低头往她胸前瞥去一眼,竟抑着一口笑说,“更何况,他也没说错么。”
  “你、你们!你们兄弟两个……简直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歪也好过你!”少年不甘示弱,当下反唇相讥,“什么‘鹣鲽情深’、什么‘屈体相就’、唧唧哝哝,不知所谓!”
  “羽徵,你也少说两句。”眼见唐乔豁出去了一定要教训自家弟弟,温商尧忙将她的一双纤手收进怀里,回头对温羽徵使了个眼色说,“还不快跑。”
  岂知少年听得此言反而不跑,忽一躬身低头,以自己脑袋冲撞过来,重重撞在了女子的纤纤腰肢上。见对方吃不住力道“嗳哟”出声,他撇嘴掷出一句“大哥是我的,谁也不准抢!”这才一溜烟似的跑出屋去。
  “你呀,把你弟弟惯得太坏了!若他日后犯下何等弑君谋逆的大罪来,也定是你这做兄长的给宠惯坏的!”唐乔又羞又恼急得直跺脚,却因被温商尧紧抱于怀,而拿于不远处洋洋得意、不住冲自己作着怪脸的温羽徵全无办法。
  秋意浓重,月落庭院,似封了一地银霜白蜡。而廊下囿内的藤萝花卉,仿佛不甘于就这么飘茵落溷,正不遗余力攀艳斗美最后一回,风一过便纷纷似霰,堆得石台玉阶俱是旖旎情意。
  听见兄长跨入房门的声音,温羽徵心里仍不舒坦,只肯掉过身去以背脊相对。温商尧有意与自家弟弟玩笑,于是坐于榻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还未恼你坏我好事,你反倒怨起我来了?”
  “如何是好事!”温羽徵骨碌一下从榻上坐起,仿似受得莫大委屈般对兄长抱怨道,“君子坦荡荡,你怎可与个女子衣不蔽体地搂抱在一起,若是传将出去,堂堂一朝将军颜面何存!”
  温商尧轻一挑眉,故作诧然:“可我昨儿如何听巧蕙说,你非拦着她,让她俯□来与你贴面亲上一口,她若不肯你便不容她走?”温羽徵未听出兄长言辞之中的揶揄之意,仍是面色忿然道:“你我怎可相提并论!你可是……你可是天下男子景仰的英雄、天下女子倾心的温郎啊!”温商尧摇了摇头,笑道:“可终有一日,你也会是的啊。”
  少年霎然不语,惶惑睁大眼眸良久,才不可置信地问出一声:“我?”
  温商尧低眸一笑,复又径直注视弟弟的眼睛,“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在此立个赌约,如何?”
  “何种赌约?”
  向着弟弟伸出右手手掌,微笑道,“便赌你十年之后,远胜今日之我。”
  一大一小两掌相击,复又各自轻旋,直至两手牢牢缠缚相握。
  那双深长眼眸满含难以尽述的脉脉笑意,少年愣愣相望半晌,突然眼睫一垂,竟颇有些腼腆扭捏地说,“大哥,羽徵今夜想……与你共枕……”
  饶是有心打趣自家弟弟,温商尧憋下一口笑,敛颜道,“你且说说,我不与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同榻,倒与你这油嘴滑舌的小泼皮共枕,是何道理?”
  “你、你!”温羽徵一时气结难言,几欲从塌上蹦起,“你如何还惦记这事!”
  他放声大笑,旋即扬手在弟弟脑后轻拍一下,“挪个地方。”
  待床上的少年往床榻的另一侧挪了挪,温商尧便躺了下来,与弟弟相拥而眠。而温羽徵靠于兄长肩膀,以一腔热血为枕囊,以十年之期为牖户,以万丈雄心为居闱,安然阖眸迎它一宿金戈铁马的梦来。
  是夜何其静谧而短暂,弹指间曙色''欲破难破。
  许是父母早亡而怜其不幸;许是尽瘁国事而无暇顾及;又许是他骨子里就望其自由不拘,不愿束其天性……温商尧也知道,这些年自己全然疏于对弟弟的管束。
  他凭窗而立,眺视街上两个少年——他们看来相差也有七、八岁的年纪,大约惹了什么祸,大一些的将小一些的护在怀里,小一些的还不住朝身后追打来的妇人吐舌弄眼做着怪脸。温商尧的视线始终未离这两个少年,唇边不自觉地泛出微笑。也不知为何,自昨日起就莫名开始心神不宁,这感觉如此强烈、透彻而真切,似乎有生以来也只有自家弟弟头一回出征塞外堕马受伤时有过。
  “欸,温商尧!”
  “‘默对镜奁闲自较,鬃丝又是一年嬴。’”杞昭的轻声一唤将他的思绪带了回来,却未收回他远眺的视线,温商尧浅浅一笑,“人若上了年岁,难免容易触景生情。”
  “朕不准你再提什么‘上了年岁’,朕也不准你再这般愁眉不展!”少年天子近得男子身前,仰脸望着他,心忖以前只道他的眼眸深邃好看,不料唇也漂亮得紧。此念一出,杞昭的面上已起了层热辣辣的赤绯。打从温商尧自他口中衔出那枚鸟卵之时起,他发现遑论如何自控,自己的目光最后总不免要落在那含棱带锋的两片薄唇之上,浑似害得怪症一般。鬼使神差一瞬间,他抬起手抚上了他的眉心,缓缓弋于他的眉弓眼眶。秦开当日的一声玩笑之言此刻也挥之难去——情到浓时深处,想要与心爱之人这般肌肤相亲的念头自如渴骥奔泉,难以摒绝……
  “齐鲁之地乃淮王简奕的封地,”温商尧俯下眼眸回视着杞昭的眼睛,整张脸毫无表情,远比平日里更为冷淡,“既然陛下远道而来,何不趁此良机去探视一番民情?”
  “朕……我也正有此意……”少年天子还未回过神来,却发现对方已猝然掉头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韩夫何妇”,用了“韩凭夫妇”的典故——宋康王霸占韩凭妻子何氏,而何氏不慕富贵,不畏强权。二人死后坟冢之间生出两棵大树,“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以示二人的爱情坚贞不屈,至死不渝。俺在考虑要不要顺便把前文的典故文识啥的一块儿补了……另,稍作调整后,小皇帝是不是没先前表现得那么“情窦初开”了?XDDD


☆、40、鬃丝又是一年嬴(下)

  巳时之初,秋日阳光细细筛过檐前的茑萝,洒得一地斑斑驳驳。二人同行一路,也沉默了一路。少年天子不时偷觑一眼身侧的男人,暗自忖道:若非抬眼望去尽是饥馑百姓面色焦苦,能与他这般并肩徒步于这红衢之间,倒也惬意得很。此念一出,又似于他的白皙面孔上泼上一层绯色:大灾当前,百姓颗粒无收,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未能庇佑子民们免遭灾殃,只一味贪图安闲自在,实该汗颜。杞昭心头负疚得紧,几次欲找话搭来排遣,可对方却始终目视前方,寡默回应。
  虽说温商尧原也不是多话之人,可对自己这般冷淡却是头一回。正当杞昭心里奇怪,倒听对方率先开了口:“陛下,请看。”
  正至齐鲁镇守施淳的府门之外。人头攒动,沸沸嚷嚷,原有数十饥民手捧瓷碗前来讨要米粮。
  见得来势汹汹一群人,驻守门侧的兵士倒也好说话,不推不挡也不恶言威吓,只作出一副无可奈何之色摇头叹气:“诸位叔伯姨娘也别为难我家大人,这齐鲁境内手可遮天、一言九鼎的,可是淮王——”另一兵士当即颌首接口:“在这儿干巴巴地杵它一宿也无用!朝廷赈发下来的银两米粮又不在镇守府里,你们要真觉碗里的粥粮不顶饱,还不若直接去淮王府门外讨要!”
  一路见得官府搭置的棚屋破损简陋,安置于内的流民个个叫苦不迭,少年天子已然心生悲戚,再听镇守府外的兵士这番为难之词,更如火上添薪。他轻声叱道:“这个施淳,受得朝廷俸禄,可哪里又像朝廷命官,分明却是淮王府的家奴!”
  “官场污浊,近墨者黑。”玄色披风款款飘摆,温商尧轻咳数声,俄而又轻叹出声,“只不过,当年那个忠忱为国、两袖清风的施淳竟会变得这般苟且自度、袖手于事,确是我始料未及的。”
  “原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杞昭方才想起,三年之前这齐鲁镇守一职正是他一朝宰辅一力举荐的施淳,稍作一番思索,又道,“若在任的官吏操守不廉,何不趁明年春试之机另选贤良?”
  “届时陛下可亲任主考一职,甄拔优良,裁汰劣弱,为我大周充储匡济之才。”温商尧点了点头,又走至一位面有饥色的白发老妇身前,俯身道,“大娘,可容晚辈借饮一口此碗中的薄粥?”
  沉淀碗底的米粒里混有不少谷皮碎米,碗中粥液不过比清水略显白浊,而那盛粥的碗残损污浊,也不比乞丐的讨饭钵子干净多少。少年天子见了心里生嫌,却见温商尧毫不介意地举碗饮下一口。待咽下口中粥液,一双眉头蹙得紧了些,邃长眼眸愈显讳莫如深,他一抬袖便将手中的粥碗递给了身侧的少年。
  杞昭便也仿着他的模样举碗饮下一口,还未咽入喉中又“哇”地吐于地上——只觉一股霉馊气味直逼鼻腔,满口的糠粞粗涩难咽,硌着他的喉管都微微生疼。
  尾梢微扬的乌漆眼眸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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