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情觞-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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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遥觉得黑雪的表妹目光炯然地看了自己一眼。他不理她,悻悻地对黑雪:“我口误,跟梁老板其实没什么,这小子胡说八道!”
王鹰站起身:“趁我还没有举报你,离我远些!”
“你小子说话注意点,要有证据。”李遥压低声音恨恨地说,还警惕地往酒吧里张望一番。黑雪的表妹小许眼里掠过一道舞池脚灯那样的光芒。
王鹰仰脖喝下一大杯啤酒,起身而去,算是与李遥分道扬镳。
他走后,小许称去洗手间。她绕过一个小走廊跟上了王鹰。
他没有去结算自己的工钱,拎着乐器箱子就离开了金腰带。门口的保安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同时奇怪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乐器箱。一般来说,像他这样在酒吧打工的乐手,为防他随意跳槽,乐器是老板安排人保管的,上班时领取,下班后又交回去。不过王鹰特殊,一是因为他演技高名气大客人喜欢,再是他自己的乐器比较名贵,日本的雅玛哈,过去从香港买就花了近两万港币,老板就由了他,他一般也不会拎着乐器箱子乱跑。
他走出一百多米后,另一个保安看一眼他的背影,立即示意手握对讲机的同伴报告上级,看同伴不以为然,也罢了。毕竟他们最要提防的,并不是这些艺人,而是仇家、黑道掠食者、便衣警察。
王鹰在路灯昏暗的路边等车。他放下乐器箱子抽烟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原来是黑雪的表妹。她递给他一张名片:“王老师,我姓许。听说你要去广州?”
“哦,许小姐。”
“叫我小许好了。我在广州有个小店,这卡片上有电话,以后多联系,大家出门在外,总有可以互相帮帮的时候,对不?”
“许小姐,你最好不要在这个地方逗留,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是很安全。”
小许笑笑:“我知道你从来不给人名片,也不接别人的名片,不过,我的名片请你一定拿着,或许我们真的会联系呢。”
他感到她态度里有一种无所畏惧。他接过名片,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转身消失在黑暗中。这个模样平凡得不能给人留下任何印象的女子,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相信,她决不是一般的南下淘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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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草丛产子(4)
他一直被在音乐中看到的幻象激动着,没再想下去,将名片塞进衣袋里。一辆的士正好滑到他面前,他从打开的车门钻了进去,吩咐司机去宝安,准备到那里转乘到广州的大巴。
折腾到广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他在车站附近的酒店住下来,太累了,准备好好睡一觉再给柔桑打电话,晚上再出去珠江边的酒吧街找工作。
这一觉,睡过了整个白天,他走出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是城市最最忙碌的时刻,市区的每一条交通干线上都涌动着洪流般的汽车,缓慢地移动。
柔桑约他在天河的一个酒家吃饭,他赶到的时候,柔桑已经等了很久,她穿了条素白的连衣裙,手里的一叠报纸也翻完了,正对着报纸沉思。看见他,她立刻把报纸放到一边,脸上荡漾起温柔的笑意,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自然松弛。瞬间,王鹰感觉她像某个古老庄园的年轻女主人。
“对不起,塞车。我没想到从汽车站到天河这么远。”
柔桑笑笑:“不要紧,你对广州不熟嘛。”
“看来你在这城市里生活得很好啊!”
“过去的城堡是为君王而建的,现在的城市却是为妇女和儿童建造的。每个女人都热爱城市生活,城市是她们的大家。女人是脆弱的,应该生活在城市里,得到很好的照顾。女人生活得好不好,漂不漂亮,可是衡量现代城市文明的标准之一啊。”
“有此一说?可我看你像十九世纪的人呢。”
“你嫌我不够时尚?你是想看我穿一身名牌呢,还是想看我戴着大金戒动不动就将坤包里的钞票拍响?或者,吃喝玩乐傍大款?我就是我,可不是流行浪潮和摩登广告牌啊大艺术家,如果不能超越点什么,不就和那些时代垃圾一样?”
“我喜欢你这样,真的。最近在写什么?”
“除了杂志社的工作,做了些计划但一直没大块的时间去完成。另外,有些事务也让我忙着呢。”
“你忙什么了?”
“上次告诉过你,贵州省公安厅发现有黑社会集体拐骗妇女,强迫她们在境内外卖淫和贩毒,我们在协助有关方面寻找线索,等到案情有个了结,我们杂志准备第一时间作详细报道。”
“啊,这么大的事?难怪你没时间写诗了。”
“生活在诗中,不一定要写,你说呢?”
“你就是一首诗。”
“那我是不是也要回敬说你是一首乐曲?”
“我可是真诚的,你带给了我这样的感受。”
“对不起,我真是太伶牙俐齿了。哎,刚才说的事需要保密,告诉你是因为你工作的环境特殊,容易出现情况,记得警觉些。”
“给报纸我看看,我要熟悉熟悉这个城市啊。”
“报纸嘛,吃完饭再看吧。想吃什么?辣的还是不辣的?”她在今天的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感觉和他有关,担心他看了会影响晚餐。
“来南方的时间不长,好像我吃辣的能力已经退化了。”
“好的,不吃辣,我来点菜吧。”
她点了白灼竹节虾、圆椒蟮片、香芋百合茨实煲,还有啤酒,既有广东菜的特色,又照顾了贵州人的口味。
饭后,她吃了一片水果,才将手里的一大卷报纸递给他:“看看这条消息。”
他打开报纸,看见大大的标题:《未婚少女草丛中产子——同居男友不辞而别,产后冻得直打哆嗦幸得及时救助才转危为安》。
“这城市里真是什么事情都会有啊。”他没什么兴趣就把报纸放一边。
“看看内容吧,看能不能给你什么灵感。”她说。
新闻内容是这样的:“昨日,记者从广州某大医院获悉,一位十九岁少女因无钱去医院,竟在一片闲置工地的草丛中生下孩子。4月8日晚,天气有些阴冷,来广州打工的贵州少女小文(化名)不得不离开出租屋。她身上只剩下二百元钱了,虽然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快要出世了,但她一无所有,男朋友也在两个星期前离去……她打算用仅有的二百元钱给孩子买点东西,舍不得坐车,顶着寒风,一路步行到了东莞庄。那时已经是深夜,她再也走不动了……”
王鹰惊住:“贵州少女小文?会不会是阿哈?柔桑,我要去找她。”
她打量着他:“你为什么就确定是她?”
他涨红了脸:“当然,不一定是她,但我要弄清楚。即使不是她,柔桑,这个女孩子也需要我们的帮助呢。”
“晚上你去酒吧街,先找工作安顿下来。我去报社了解清楚具体情况,找到她所在医院才行。”
“好的,”他塞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保持联系。”
他急切地大步离去,走出酒店大门又回身隔着玻璃对她挥挥手,消失在城市的灯火霓虹中。
柔桑若有所思。他就是童年的那个小提琴手吗?这个漂泊的音乐家,早在她的梦中出现——梦境是仲夏夜一般的蓝色画面,在种满了星星草的花园里,他们默默无语,手牵手向发散出光亮的天边,音乐飘来的地方,轻轻走去……所以,无论是在贵州饭店看他演出,在西乡金腰带和他聊天,在广州天河和他吃饭,她都觉得他们是前世就已经相识,同时,又像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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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可 娃(1)
4。可 娃
产房里的灯光昼夜亮着,但是十分柔和。在这样的光照里,阿哈犹如陷入巨大的梦幻之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松软得没有了形状,融化了一般。大脑里是梳理不清的纷乱的梦。
这些日子,她做了太多的梦。如果是布摩在身边,他会给她一一破解。她梦见自己划着船,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只是飞快地往前走。当船走不动了的时候,她就跳到河边的岸上奔跑。显然,这个梦的意思就是她正在远离她的亲人们,而且越来越远。
她梦见母亲的花房里所有的花儿都去森林里游荡,然后它们又来到原野上,那当中最最美丽的月亮花,一直持续不断地盛开,从春天到秋天,月亮花开着,从灿烂到枯萎。当月亮花枯萎的时候,花瓣会收束起来,将花蕊中间的蓝色果实包裹起来,那果实,布依语叫“可娃”。金竹大寨的少女们,每到秋天就要奉命去寻找可娃,嗅着它的香气去寻找,希望它能够给她们天赐,带给她们幸运。夜晚,可娃会发出水晶一般的蓝光。
梦里的阿哈独自在寻找可娃的路途上。她嗅到了它独特的香味,她在黑暗中看见了它星星点点的蓝光。她欣喜无比,准备将每一颗蓝色透明的小星星都摘到手里,带回给布摩。
那是最最美丽和愉快的梦。布摩说过,最好的梦就是在梦中看见美丽的花儿,那将预示着幸福会陪伴在自己身边。所以这个梦让她快乐了很多天。她不知道她的幸福会来自何方,但是她相信,一如既往,她还是那个被未来吸引着的女孩,所有不可知的东西都成为她的期待。
有两天,她梦见蛇,蛇追赶着她,无论她跑得多快,它都跟在她后面,而且眼看就要咬住她了,她在万分紧张的时候惊醒过来。第二次梦,她看见冬闲的田野上长出了无数的蛇,它们仰头向天扭动着,舞蹈着,波浪一般集体摇动它们细滑柔软的身躯。蛇行遍野啊!过去她也有过类似的梦,布摩说少女梦中的蛇代表陌生的男子,梦见蛇就是将会被陌生的男人追求。他还说,男人梦见蛇是不吉利的,但对于少女,梦见蛇就是好梦,因为美好的女子就该有男人追求,她们的青春,一天也不能耽误。
但她感到不安,整天心神不宁。她认为和这两个梦有关。
还有一次,她梦见风和日丽的日子,天空里洁白的云朵像岛屿一般,就在云影下面一条洁净的大路上,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爱,他很像王鹰,但不是他。他是谁,她也不知道。他是个凶猛的男人,像山里的兽,但对她十分温柔。她感到一种极度压抑的兴奋,身体的内部阵阵收缩痉挛,几乎要变成藤蔓一般将他缠绕,又像干涸的河床突然被水淹没……她想将自己完全敞开,渴望像山中的母兽一般发出悠长的嚎叫……但是她发现,远远地,金定和伶俐走来了,他们坦然的样子不像已经发现了她,但她知道他们是为她而来,找他们的公主来了。她无比羞愧,准备把头深深地埋进那男人的怀里,但他却不知去向。
醒来后,很长时间她还感觉到身体里生产之后正在慢慢复原的子宫阵阵收缩和痉挛。她蜷曲着身体,将头几乎埋在自己的腹部,自己将自己抱得紧紧,直到许久许久,那痉挛才慢慢缓解,她身体里的嚎叫才平息下来。
她想:难道我已经不是那个纯洁的布依少女了吗?难道,罪孽的情欲,已经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魔鬼,它随时会苏醒并爆发?
她反省着,在内心里将自己谴责,并暗暗发誓,虽然她没有在古老的仪式里献出自己的贞操,但她一定要用布依人的方式保护自己的纯洁;她没有能够将一个完好无损的自己交给自己的爱人,但她要用对孩子的全部的爱,让自己的伤口痊愈。
之后的几天,她一直没有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