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可我已老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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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牛奶就不算钱?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往杯子里加了两块方糖。
服务员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续杯,我摇摇头,叫他多拿一些炼奶。我不喜欢虐待自己的味觉,比起苦涩的咖啡,还是柔滑的牛奶比较适合我。
有人走过来将一小碟炼奶放在桌面上,我以为是服务员,说了声谢谢。那人却没有离去,我抬起头,却看见是她。
她保养得极好,白皙的皮肤几乎没有皱纹,岁月雕琢出的沉稳气质让她几乎比当初和你一起上学的时候还要美丽,当然,是另一种美丽。她穿着类似旗袍一样的裙子,一串圆润的白珍珠戴在脖子上。她比以前会打扮自己多了。
她看着我,说。
好久不见。
我一时恍惚,好像看到三十年前那个女孩站在我面前,一脸坚定地说。
你好。我知道你是谁。我喜欢他。
二十岁的时光离我已那么遥远,可总有些东西是忘不掉的。
我们不再刻意掩饰恋人关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发觉我们的不对劲。和男人谈恋爱总是和女人不一样,我们不会像其他情侣一样时时刻刻粘在一起,更不会在众人面前做一些出格的动作,表现在细致之处的默契,也很容易被误以为是友情。
最先发觉我们的事情的就是她,你的同班同学,也是你的暗恋者。
你很容易让人喜欢。你外表俊朗,待人温和,天分又好,身上更有那个年纪的其他男生没有的成熟稳重。女孩子喜欢你,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
不过我不在乎。我只要知道你爱的人是我就够了,其他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我自退学之后,与学校里的同学接触便少了起来,当然这也不是说没退学之前接触得就多。我在学校里认识的人很少,除了几次代表辅导员与我协调沟通的班委,便只有几个和我一样与黑社会有接触的学生。你的同学,我认识得更少。
有一次我去图书馆找你,你和她正在聊天,我们一起离开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看。之后不久,她便来找我。
我一开始不记得她是谁。直到她开口。
你好。我知道你是谁。我喜欢他。
莫名其妙的话,我却全部都听懂了。我记起来她是那个图书馆里一脸爱慕地望着你的女孩。
我问她找我有什么事。她却说起了其他。
她说你们班有很多女生喜欢你,跟你表白,说你每次聚会结束都会先把女孩子送宿舍,有个女孩被你送了好几次。我皱着眉看着她,问。
你想表达什么。
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冲着我大声说。
他和你不一样,你是同性恋他不是!他喜欢女孩,他高中的时候和女孩子在一起过,他不是同性恋,你不能这样缠着他。
我开始有点不耐烦,说。
他喜欢女孩,我还和女人上过床呢。
她红了眼眶,我看得出她努力想让自己冷静。
你不能这样。
她最后说。
你和他在一起,是害了他。
我把烟头捻息,冷冷地对她说。
这与你无关。
然后大步走开。
我听见她在后边小声的哭了。
我发觉自己能理解她的想法,也佩服她的做法。可是她却仍是太过自以为是,和其他人一样,自以为是的对别人指手画脚,却不承担哪怕一点后果。
但是,她的那句话却从此像根刺一样深深扎进我心里。我开始问自己,我和你在一起,是害了你吗。
我不知道。
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她将他抱起,孩子高兴的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我以为他会叫她妈,没想到却是奶奶。
她笑着捏了捏孩子的脸,指着我说。
要叫爷爷哦。
那孩子抬起头看着我,脆生生的叫。
爷爷好。
我恍然,原来我已经到了做爷爷的年纪。
她温柔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去玩吧。孩子开心地跑开了。
她在我对面坐下来,点了杯黑咖啡。
我有点惊异的看着她,很少有女性会喜欢这种饮料。
她搅拌着咖啡,淡淡的说。
当时我知道他喜欢喝这个,就决定自己也要喜欢,后来我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可这习惯已经改不掉了。
我听着她这么说,心里有些异样。似乎到现在,才真正感觉到,她喜欢你,至少曾经很喜欢你。
她看了看我搁在旁边的拐杖,语气平淡的问。
你身体不好?
我不习惯我和她之间这样平静甚至称得上友好的氛围,只点了点头。
她用审视的眼光将我全身上下扫了一遍,然后说。
他把你照顾得很好。
我发现我不能在她的话里找出一丁点不甘心或者嫉妒,便只能说。
你看起来过得也不错。
她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她说。
你还记得佘老大么。
我当然记得,三十年前他是这座城市暗中的主宰。我与他算是相识,有次阴差阳错帮他挨了一刀,他让我做他的副手,我拒绝了。他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后来扳倒那个部门经理以及登报澄清的事,都是他帮了忙。不过我与他并不熟,答应你退出之后就没有了联系。
我想起这些往事,有些怅然的问。
他怎么样了,堂口开到上海去没有。
那是当时他醉酒之后的玩笑话,也是他的野心。他一直说,要做一番大事。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着自己的手,说。
他死了,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我惊愕得没有反应过来,她指着那个正努力往椅子上爬的孩子说。
那是他孙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孩子见我们都注意他,笑得更加开心了。举着小手,不停的喊,奶奶,奶奶……
我收回目光,有些艰涩的说。
难怪他怎么打听都没有你的消息,原来你是嫁给了佘老大。
她倒是惊讶了一下。
他打听我?
我点点头,看着她修得极精致的脸,忽然很想叹气。
那天你来找我,我没有告诉他,他大概还拿你当朋友吧。
她怔了片刻,笑笑,说。
这样也好。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回家以后,我忽然很想喝酒。为了让我戒酒,家里除了药用酒精之外所有酒精类液体都被你处理掉了,我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在橱柜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小瓶青梅酒。还是上回结婚的那对小夫妻送来的,说是你侄媳娘家酿的,送来给我们尝尝鲜。
我倒了一小杯,一点一点慢慢的喝。我想起了许多事情,当年以为全忘记了的竟还清晰的记在心里。想起佘老大,想起当初一起喝酒的那帮子兄弟,想起咖啡厅里那个婉约秀美的女人,想起那个活泼可爱的三四岁的小孩子……末了,竟发觉自己原来什么都没有忘。
你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好将那一小瓶酒喝完。你沉着脸走过来夺过我最后一口酒,看着那空瓶子,生气地问我为什么要喝酒。
我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憨憨地冲你笑。
酒是愁滋味啊……消愁愁更愁啊……
你的脸色变得无奈,将酒杯放在一旁,扶着我去卧室,一路上听这我的胡言乱语。
你把我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摇着头说。
你啊,一醉就发酒疯。
我其实很少会喝醉,当初和佘老大手下一群人拼酒,没有一个拼得过我,甚至佘老大自己都喝趴下了,我还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多弄了一叠花生来下酒。可现在,竟连一小瓶青梅酒都撑不住了。
你拿帕子给我擦脸,我舒服得直哼哼,眼睛一直盯着你,直到你关了灯准备出去,还没有闭上。
你拿我没办法,只好开了灯又走回来,坐在床边问我怎么不睡。
我盯着你,说。
佘老大死了。
你不解,问佘老大是谁。
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却说。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你的脸色一变,替我拉了拉被子,说。
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我闭上了眼,你去关灯,回来又坐在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你说。
你会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们就这么过日子,别想太多。
☆、萝卜烧牛腩
你这几天似乎特别忙,每天回来都在书房里翻医书,我看见你眼底下都多了两个黑眼圈,想帮你,自己这三脚猫的水平又帮不上什么忙,便自告奋勇去买菜。
你送我出门,一再叮嘱我要走慢点,不要急,我抡起拐杖往你身上敲,怒道,我还没到八十岁呢。
你见我走路颤颤巍巍,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从兜里掏出零钱给我,检查了我是不是带了钥匙和手机,忙了好一阵才放我走。
我慢慢走在路上,想着你刚刚的表情,心里满是无奈。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心里又不免有一丝不安。这样一双腿,真的能够撑得到七八十岁么。
半路上,你打电话给我。我不耐烦的对你说菜市场那点路我没问题,你却连连对我说,不是,不是,我是想跟你说,刚刚二姐打电话来,说是她大儿媳妇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了。
我愣楞的反问,怀孕?
你兴冲冲的说,是啊,那小子不老实,怕是早就知道了,二姐拿着医院化验单,兴奋了好久呢。
挂上电话后,我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二姐本有两个孩子,二女儿天生孱弱,两岁的时候夭折了,二姐为此差点没哭瞎眼。她此后没再起意要孩子,可“大儿子”这称呼倒是一直保留了下来。上回她大儿子结婚,她便高兴得跟个什么似地,这回儿媳妇怀孕了,她怕是要高兴得把那姑娘供起来吧。
儿孙满堂,天伦之乐。这本是每个人最深的期望。可我们选择了彼此,却是从一开始便选择了失望。我四十岁生日的时候,你说,要不我们去领个孩子吧。我嘲笑你说,你想好让孩子怎么称呼他两位父亲了没。
我们没有办法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所以即使渴望,我们也没有真的去领养孩子。养孩子不是养宠物,不是随便给口饭吃就行的。我们连自己的尊严都无法保证,怎么能再去牵扯一个无辜的孩子?
有一次你跟我讲,你当时让你二姐帮忙跟你父亲说说我们的事的时候,你二姐得知你选择和我在一起,便劝过你。
二姐说,你有没有想过两个男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就算你们可以忽略社会所有人的偏见和歧视,子嗣的问题怎么解决?没有孩子,家庭不完整不说,你们以后的养老怎么办?当你们两个都老得走不动了,没有儿女在跟前照顾,说难听点,你们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
你苦笑着说。
那时我对二姐说,那就请个保姆吧。二姐气得好几天没跟我说话。
我们其实都很明白二姐的担忧,只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既然已经选择了,那么就只能走下去。
我想着这些,刚才的轻松愉快一下子一扫而空,心里沉沉的。转过弯就是菜市场,我却碰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我停住了脚步,站直身体,看着老人步履稳健地朝我走来,低下头叫了一声。
爸。
老人雪白的胡须抖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他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身体一直很硬朗,稀疏的白发显得很精神。我一直喜欢跟我父亲作对,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你父亲,我却总是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心里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