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锦作者:药十九郎-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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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容箜转身就跟兔子一样脱逃了。
离得远了些,我们终于慢下脚步,容箜一脸满足地叹慰道:“就算被骂也值得了。”
看来她对于炳灵公的样貌十分满意。
后来她说要去找姐妹们聊聊天,向她们炫耀一下今日见着炳灵公,我讶于炳灵公人气之高,她告诉我说:“真君可不知道,这昆仑仙境,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嫁给他,连天帝都有意许配一位女儿予他。向我这般小仙子,就只能望洋兴叹了,谁叫咱既不是什么上仙也不是什么公主呢。”话语间满是酸气。
我揉了揉还是酸痛的鼻子,不知道火德星君掀开那门时究竟用了多大力气。同时心下了然,炳灵公这等样貌,这等身世,也难怪那些仙女仙娥们趋之若鹜。
夜里火德星君来找我,居然未曾因为白日时的事斥责我一句,只是同我下棋。
我和他下棋,从来都是我执黑子他为白,棋走到一半,我捻着一枚子,迟疑不定下一步,堪堪想落下,却又觉得不妥。
火德星君不知今日是否心情不错,看穿我的数路后,竟然指点我一二,“孟锦里,这颗子不能下到这里。”
这话似曾相识。似乎很久以前,有人坐在我对面,温和对我道:“少爷,这颗子不能下到这里。”
他以指尖轻点棋盘,“你看,若是贸然走这一步,此局就会成为僵局。”
我狡诘一笑,罔顾他的话,仍是走了那一步,“若我不走这一步,你便有机可乘,博弈这种事,便是宁可僵持不下俩俩俱伤,也不能让对手赢了自己。”
那人无奈地笑了笑,“少爷还是太年轻了。”
后来因我那一子,果真下成僵局。可他仍旧不紧不慢地破了局,最后还赢了我一目半。
他将子一颗一颗摆回钵子里,一面轻言细语对我道:“若是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千万不要轻易造出僵局,因为这僵局你也许没法破,但对于对手,破的机率总归是比你大的。与其这般,不如先让人攻入,再一点一点守回来。”
原来是这样。
我回过神,将子下到另一处。
这盘棋依旧是下了数月,最后我以几子,险险胜了火德星君。
许是这日日清修的缘故,我最近竟能偶尔回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虽然只是零星片段,但记忆似乎比之前好上去多。
有时夜里在麒麟宫里散步,都会突然想起身为凡人时,住在那个大宅子里,夜里走在回廊,转角处遇见一掌灯行走的婢女。那婢女初来孟府,生得貌美,我忍不住摆出纨绔样调笑两句,“掌灯者何人?竟然好看得让本公子迷了眼,这大半夜的若是摔着,你可担待得起?”
那婢女脸上腾起两团红晕,被手上的灯笼映照得忽明忽暗。
后来被那人撞见,待婢女离开后,那人笑看着我:“少爷心底并不是轻浮之人,却总爱装出风流之相。”
我无所谓道:“反正郎中都说以我的身子骨,难以活过二十岁,不风流胡闹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那人只是轻叹:“少爷定能长命,切莫菲薄。”
能够回想起来的事里,都有他。
我要离开麒麟宫的那日,火德星君并不在宫内,容箜来为我送行。院中的石桌上,还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残局,前两日火德星君对我道:“这是同你下的最后一盘棋了。”我说:“正神大人若不嫌弃,也可以来小明山与小仙我下棋。”
他不回答,仿佛不曾听见。
这盘棋终是没有下完,我就要离开。
容箜最后还是嫣然笑看着我道:“以后真君再来,我都会为真君煮上一盅茶。”
我回到了久违的小明山,泫泽早已在门口巴巴地等着我,见着我回来了,恨不得一脑门冲进我怀里。
我问他我不在时可有人来过,他说只有木府星君来过一趟,什么也没说,就是把酒窖里的酒全给搬走了,连我思过之前埋在土里的那些也给挖走了。
我霎那间闪过以后再也不给木府酒喝的想法。
回了小明山后,似乎日子也没变得特别有聊起来,不过有酒喝,有烟抽,还可以尝到泫泽的手艺,也还算不错。
我百年思过结束后,第一个来小明山上造访我的果然就是木府星君,我不计前嫌,还是将最近酿的青梅酒拿了出来与他同品。我俩聊了半天,还打了盘牌九,他走之前顺手又拿走了壶酒,说是司命星君想喝。
第二个来造访的,却是我万万想不到的人物。
这个人我不怎么记地住他的脸,但对他满身煞气倒是记得清楚。
也记得他是害我不得不在麒麟宫思过百年的元凶。
当他出现在我府上时,泫泽害怕地躲在我身后,也难怪,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会觉得他是来踢馆的。
他先是嫌弃地四处看了看我这小小府邸,而后开口,还是那阴阴柔柔的腔调,用一种似是很不愿可又不得不同我讲话的语气道:“木府星君呢?”
这家伙简直是白长了这样一副阴柔皮相!
我压住火,哂笑道:“计都星君来我这找人未免有点奇怪吧?”
他睨视了一眼,不再看我,“他最近躲我躲得厉害,听说他常来你这,我就想看看能不能碰上。”
“真不巧他也不在我这呢。”我皮笑肉不笑,要我我也躲你,省得看一次气一次。
他转身就消失了,来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甚至连我仙号都不愿意叫一声,走的时候也什么话都不说,当我这里是什么了?
我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我是不知道也不管他和木府星君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来隔应我就不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各位。。。。。。偷了两天懒。。。。。。
第16章 第十五章
没过几日,木府星君便出现在小明山,拎了两壶青梅酒匆匆忙忙就要离开
我本还想数落他尽招些烦人角色来我这小明山隔应我,看他行色慌张,拉住他质问:“你以为我这里是你的私人酒窖么,拿了酒就跑?”
他挥挥手,一反其聒嘈本性,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最近有事,就连上殿我都告假了,等我解决完一些事,再来与你细聊。”
我不耐烦:“细聊个。。。。。。你给我赶快解决了 ,前几日那计都星君找你都找到我这了。”
木府微有惊鄂:“那家伙。。。。。。怎么这么令人生恶!”
“他到底为何找你,你又何必非要躲他?”
木府皱了皱眉抱怨道:“谁知道,我们之前互不搭理,最近他却对我穷追不舍,我若不躲他,就怕又被他骗去个几百年修为。。。。。。”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他赶紧闭嘴,同我告了辞就走了。
我低声感叹了一番,看来这其中故事,大概不短。
不再想他,回房间补了个午觉。不知睡了多久,被泫泽轻声唤醒。
“怎么了?”我眼皮直耷拉,口齿不清地问他。
“仙君,三山正神炳灵公在门外。”他小心翼翼地回我。
我几乎是从床上滚下来的,自己一面匆忙穿衣服,泫泽则一面为我打理头发。
奔出府门定睛一瞧,门口站着的那位,可不就是那炳灵公。马上一哈腰:“小仙不知炳灵公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正神大人见谅。”
我抬眼偷偷窥视他,不料正对上他的双眸,他唇角勾起淡淡一笑:“又见面了,静北真君。”
真不知道他老人家公务繁重怎么有空下界来我这区区一小山头。我请他进了院中,本想请入厅堂入座,他遥遥指了指院中石桌,“就坐这吧。”
他刚坐定,泫泽就捧了壶热茶上给他。
不等我开口询问他所来为了何事,他自己就温和地娓娓道来:“听闻静北真君这儿的青梅酒是一绝,我便想来品品。”
我立刻让泫泽去拿酒,这边撮着手笑道:“能让炳灵公亲自来品尝,小仙真是万年修来的福气。”
他看向我,瞳中的冰封较上次见着他那次似是褪去了些,面上的浅笑也能稍稍映进眼睛里了。“静北真君,不必如此拘束,快快坐下便是。”
正神们反客为主的功力都是一流的。
我依了他的话,坐在他对面。他轻啄一口酒,微微抿了抿嘴,“嗯,果然好酒。”
“承蒙正神大人抬爱。”
放下酒盏,他同我闲聊了两句,语气平缓:“听火德正神说,我下界受罚时,静北真君曾助我修劫,感激之至。”
我一时哑然。我干的那事,说得好听是助他修劫,说得难听是推他到火坑里。把人家心上人拐走人家还跟我说谢谢,我心里实在有些惶恐。
只得低声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静北真君原是凡人?”
“是。”
“飞升多久了?”
“六百年有余。”
“仙体可好?”
一副上司慰问下属的语气。
“托正神大人万福,小仙甚好。”
炳灵公举起酒盏,浅酌一口。“那就好。”
说罢,他起身对我道:“那不多打扰静北真君了。”
我将他送至院门,“正神大人慢走。”
他点点头,身影转眼就不见了。
我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回到石桌旁坐下,执起他刚刚用过的酒盏,盏中酒水只是微低于杯口。
他还真是客气,说是好酒,根本几乎没喝什么,也不过只沾湿了嘴唇吧。
他说是来品酒的,我也不知是当信还是不当信。
就着这杯盏,我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
院中的池水,泛着冷峭。
看到他,我难免会想起方晨,想起那位宋先生。我去找了司命星君,跟他说我想看看方晨的命格薄,我自己来找。
也不知找了多久,许是一日,也许是几日,最终在那数千万册中翻找出方晨的那本。翻开看了看,从中间起便划去了好几页,在后面添加了新的篇章,应该是因为他娘被我续了命,不得以司命只能重新改起。
然而其中关于他娘亲的病况好转,也只是说得贵人相救,而关于方晨识得人中,没有我的名字。
司命说因为我是神仙,仙家的命格是无法由他来编写的,就算仙者下界做了什么,并非是他能够提前编撰的。
我望着天府宫里满目秋海棠,红艳一片,仙泽四溢。
约莫又过了数月,一日夜里,镂月裁云,我在院中蹲在小池塘边扔食给水中那几尾锦鲤,身后传来声音:“静北真君喜欢夜里喂鱼?”
我本是看着那些锦鲤将嘴唇伸出水面啄食荡起的波纹,懒懒答道:“在夜色下喂鱼别有一番风味。”忽地觉得这声音不太对劲,回头一瞧,竟是炳灵公。
满院水光滢滢,炳灵公披星戴月杵在这,我一下子连恭敬请安都忘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你怎么来了?”突然发觉自己居然没有用尊称,赶紧又低头道:“正神大人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小仙也好准备准备。”
他走过来,颜面温霁,极是顺手地从我手上拿过那一小钵鱼食,捞起一小把,撒进池中。
“也不用准备什么,本就是我太过唐突了,扰了静北真君。”
“岂会岂会,正神大人不嫌弃小仙这里,小仙才是高兴呢。”
他侧过头看向我,浅笑道:“静北真君总是太过谦恭。”
我扯起嘴角客气笑了一笑,不作回应。腹诽道这天地间敢对您老不谦恭的,估计您也找不出几个。
他微微歪头,发冠上的珠链也跟着晃动了一下,我对上他的双眼,发现他在看我,眼神认真。
我的呼吸窒了一窒。
他的右手伸过来,抬起食指,轻轻点上我的胸膛,停留了半瞬,就垂下手臂。
“我走了,真君保重。”他将鱼食的小钵递还给我。
我觉得十分莫名,他从头到尾都没跟我说起来此的原由。
在院中一动不动站了许久才觉得自己此刻呆傻至极,我为何大半夜的捧着一钵鱼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