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锦作者:药十九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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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起我,脚下几步轻点入了养心池中的那方亭台内。他抱着我步下亭内引向水中的台阶,站在了他平日里打坐的那方台子上。
我还没搞清楚现状,就被他一个囫囵给扔进了池水中。
火德曾经在我来此思过期间对我说过,这池中水是万年寒冰所融,万不是我能受得住的,他这般做,难道是想冻死我?
在最后一丝意识脱离我之前,我心里想的是,火德他欺我,这池水,分明暖得很。
第42章 番外 巫山沧海(上)
火德星君的记性一向甚好,他的娘亲去世多年,他仍能记得那个淡雅女子,貌如幽兰。
比不得昆仑仙境上的仙女仙娥,便是服侍他多年的容箜仙子,凭良心说,也要比他的娘亲美上几分。
却偏偏是这样一位凡间女子,入了他爹的眼。
他的娘亲性子极温,同人讲话,总要伴上三分谦持,眼里隐隐带笑,承了一副柔静的模样,任是再急眼的人到了他娘面前,也忍不住软下声去。
火德星君却没继承到他娘亲这一点,别说温着性子同人讲话,便是表情,也做不出那种温煦样。他生来就和他爹一般,傲得很,也冷淡得很。
只是他眉眼里还是能寻到几分柔和,怕是因了他娘。
他还记得小时候,清晨里起床,他娘亲来给他穿衣,他娘亲的动作轻且温柔,总是对他微笑道,来,麟儿,把手抬起来。
他便乖乖地抬起手。那时他连仙号也不曾有,他双亲便唤他麟儿。
他小时,很多事,譬如更衣,譬如洗漱,又譬如梳发,都是他的娘亲亲力亲为,他爹总说这些事情底下的仙子去干便行,他娘亲便轻声道,麟儿还小。
昆仑仙境上卿霭氤氲,仙泽缭缭,春和景明,好一派雅致闲静。在火德星君看来,都不如他的娘亲那两弯柳眉看得舒服。
他年幼时在昆仑仙境上不受待见,明里暗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总带有七八分蔑视,对他指指点点,道他的存在便是有辱仙门。他心如明镜,知道这全是因为他是他爹和一个凡人诞下的种,可他终究是上古神兽,血液里流淌的皆是不凡之气,浑然不曾因此自卑自恶,反倒是更添了他几丝傲气。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觉得,早晚这些道貌岸然的仙者们,会在他面前三跪九磕。
却还没等到那一日,他的父亲星陨了。
他从头到尾没见到他娘亲流过一滴眼泪,
直到天帝一道圣旨送入麒麟宫,说要将他接入天宫内抚养,他的娘亲跪下接旨。转身去他的房内收拾,身后天宫内的仙鹤童子沉着声道:“夫人不必忙碌了,天宫里的吃穿用度都齐全得很,断是不会委屈了火麒麟大人。”
他的娘亲一顿,微微颔首。
他踮起脚,对他娘亲伸出两支胳膊:“娘,给我穿衣。”
他的娘亲还是那个温婉的女人,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她蹲下身与他平视,对他笑道:“麟儿,去了天宫要乖。”
他微一蹙眉:“我不想去。”
他娘亲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乖,不要任性。”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他的娘亲。他是天地间最后一只上古火麒麟神兽,天帝护他护得紧,然而一方面,天帝对他的凡人娘亲却是大为不满,因而从不批准他回麒麟宫探视。
唯一一次准了,便是告知他,他的娘亲去世了。
他的娘亲虽是凡人,被他爹带上昆仑仙境后也得了仙魂仙体,也算是个仙人了。分明未到仙人五衰之时,他的娘亲却去世,仙魂四散,仙体亦陨。
天帝不告诉他原因,他亦不问。回了麒麟宫,在他娘亲的寝宫前,亲手挖了一座衣冠冢。
那时是他第一次觉得即便身为上古神兽又如何,连他娘亲的周全都无法护得。
凡人敬仰的仙境,也不过是个外表光鲜的不堪之地罢了。
天帝和三尊极是宠他,上古神兽的血脉本就所剩无几,这最后一只火麒麟,他们断然是得护住的。
然而这般宠爱,在他眼中,和凡人养那些猫猫狗狗没什么差别。
他对这种宠爱厌恶得很。
他时常逃学,到天医星君那一睡便是一天。整日一副恹恹样,又戾得很,见着谁都不爱多说半句话,点点头便算应了礼节打了招呼,他不是不知道背后有仙君说他怙恩恃宠,他也不在意。
到他五百岁的那天,他特意避开其他人的眼目,躲到人间的一处山林中待着,等着那三道天雷劫。
他课业不精,荒废修行,他觉得自己这三道天雷算是扛不下去了。
可是他反而觉得高兴,一想起昆仑仙境那些家伙若是知道他这天地间最后一只火麒麟神兽消失,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第一道天雷下来的时候,他就被劈出了原形,第二道天雷后,他连原来的模样都保持不了,身形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上的鳞甲和头顶的角都给退了下去,浑身灼伤累累。
他气息奄奄摊在地上,只等着那最后一道天雷。
混沌间,看到一双锦靴出现在他面前。再往上看去,便看见了一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看见他,眼中出现惊喜和心疼,弯下身把他抱在了怀中。
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心里骂道,蠢货。
天雷不可劈凡人,可是这道劫仍是会承在这少年的身上。后来他知道这少年替他挡下最后一道天雷,生生折了六十年阳寿,且在剩下的岁月,受尽病痛折磨,然而少年必然会对此原由毫不知情。
而他因了这少年,安安稳稳地过了五百岁的这个劫。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文 从头到尾只有小攻一个人被虐
第43章 番外 巫山沧海(中)
翠喜在山林小道边停着的马车前绕了好几圈,两手绞着手绢,最后啧了声跺了跺脚,回头对车夫道:“阿叶,你还是去进去找找吧,少爷这去小解怎么去了这么久?”
车夫阿叶嘴里叼着根麦秆,听翠喜这么一说,偏头吐掉麦秆,翻身下了马车,“行,我去看看。”
这时翠喜忽然高兴地喊了声:“不用了去了,少爷过来了。”
孟锦里怀里小心翼翼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兽,那小兽身上满是灼伤和血迹,染了锦里一身血迹和黑污,锦里也不在意,远远地他看见翠喜站在那等他,于是几步跑上去,对翠喜高高兴兴地说道:“翠喜你看,我捡到一只猫。”
他怀里的小兽听到后抬了抬眼皮,又阖上眼。
翠喜盯着他家少爷怀里抱着的那个东西,不自然地笑道:“少爷。。。。。。您当真确定。。。。。。这是只猫?”
锦里抱紧了怀中的小兽爬进马车,而后回头对着翠喜笑呵呵道:“你还不兴人家是只杂种猫。”
他怀里的东西又不安地动了动。
“可是,”翠喜微微嘟起嘴,在阿叶的扶拖下一面登上马车,一面喃喃道:“怎么看,这小怪物也不像猫呀。”
那时的火德星君趴在孟锦里怀中,一动不动,看起来极乖,其实压根是伤得太重,连抬一抬眼皮都困难得很。
那时他心里想,他倒是宁愿被认作怪物,也不愿被人当作一只猫。
孟锦里从一边的包裹里掏出一支水囊,倒出一点水在手心放在那小兽嘴边,垂着脑袋盯着膝上的小兽瞧着,轻声道:“来,喝点水。”
他膝上的东西仍旧恹恹地趴着,连眼睛都没睁开。
孟锦里便往他唇上抹了点水,让他的双唇变得湿润一点。
他一下一下抚摸怀中小兽的头顶,低声缓缓道:“乖,乖,待会回去了就找郎中给你看看,你再忍一忍。”
过了会他抬起头,向翠喜问道:“翠喜,你说我就叫他小溯怎么样?”
翠喜道:“少爷对小溯那只猫可真执着呀。”她家少爷早些时养过一只猫,也取名为小溯,少爷那时对那只猫喜欢得紧,只可惜那猫后来不知道上哪吃了什么东西,本来前一日还活蹦乱跳,突然就毙命了。
孟锦里只是笑了笑。
回到孟府,他差下人去请了郎中来,老郎中来了后发现原来是要自给给一只畜生看伤,顿时有些觉得受辱而不耐,可对方是孟家少爷,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僵着脸给那东西看伤。
可那东西,孟少爷说它是猫,他怎么看,也觉得它长得像个四不像。
听说这孟少爷是于那山林中捡到的,莫不是捡了什么妖孽回来唷。
话说后来孟锦里突发大病,正好也是在他捡回来的那东西兀自消失之后没两日,那时府中的人都说,孟锦里之所以好端端的一人变成了病秧子,怕就是当日捡回来的不知是何物的妖畜害的罢。
虽然每日都有给那小兽上药包扎,可那小兽的精神仍旧不济,而且他完全不肯开口喝药和吃食。
孟锦里把他搁在软垫做成的窝中,蹲在一旁摸他脑袋,略有焦急道:“小溯,你不吃药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他又将他抱在怀中,抱起那小兽时,他不安地动了动,就不再挣扎了。
“小溯,不吃药不吃东西活不下来呢,我想要小溯活下来啊。”
他怀中的东西心中冷笑一声,他是谁,他是上古神兽,既然没有被那天雷劈得魂飞魄散,那他就死不了。凡间的药和食物要他吃下,当真是辱他身份。
那时火德星君之所以乖乖地在孟府里待着,一方面确是受了重伤,被两道天雷劈到可不是开玩笑,所以他需要时日休整;另一方面,他对这少年说不上来是恼还是感激,他觉得这少年无知地为他挡下一劫并不值当,他对活下去并无什么期待,可他偏偏被一凡人救下,这凡人每日都将他揽在怀中,温柔地告诉他,他想要他活下去。
昆仑仙境上希望他好端端地活着的人,莫不是因为他是世间最后一只火麒麟神兽,反而这个少年相要他活下去,只是单纯地想要他活下去而已。
后来他见少年实在是焦急,也不能明说自己的身份,便做了做样子,喝了几口少年捧过来的碗中的药汤,少年立刻便高兴起来,笑得暖暖的。
他抬眼看了眼那少年,尾巴无意间摆动了下。
少年趁胜追击,又用手指沾了些吃食喂到他嘴边,他顿了顿,还是伸出舌头,将食物卷到口中。
那少年几乎就要雀跃起来。
那时的火德心里忽然觉得,便是要他食人间五谷,喝凡间的药草熬出的汤药,也值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赶在零点前更一章==
第44章 番外 巫山沧海(下)
孟锦里将小溯的小窝就置于他床边,每日起床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朝床下望一望。往往他的小溯早就醒了,正懒洋洋地蹲在窝里,百无聊赖地歪着脑袋用后爪挠着耳后。发现孟锦里在看他,似乎不好意思了一下,立刻放下后腿,偏过头去避开孟锦里的目光。
这日孟锦里睡醒后,下了床,却没看见小溯。
他连衣衫都没换,蓬头垢面地在孟府里兜了四五圈都没找着。最后还被孟老爷撞了个正着,大声训斥了他一顿,让下人把他带回了寝房去洗漱更衣用早饭。
他心神不宁地过了几日,满心以为小溯不过贪玩跑了出去,肚子饿了便会回来。
哪知过了好几日,他床边的那棉布缝起来的小窝还是空的。
在之后,他突发了一场恶疾,好不容易才捡回了条命,却彻底成了个药罐子。
这样一番折腾,他也忘了小溯这事。
且说那时的火德身子早就养好了,万不用还将身形缩成那么一小团,可为了在孟锦里身旁待着,还是保持着孟锦里初见他时的形态。在孟府磨磨叽叽待了一个月有余,这段时日他和孟锦里几乎是焦不离孟,孟锦里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孟锦里歇在哪,他就蹲坐在孟锦里脚边,盘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