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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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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当初……他没有出手解开自己的捆缚咒,他便和众人一样,只是陌路。
若当初……他没有再三袒护自己,他没有细心关怀自己,没有事无巨细照料自己的起居,没有对自己说“再不会丢下你”,也没有抱着噩梦醒来的自己安抚…如果……
为何,他的种种温柔,最后却变成了陷阱、牢笼,进去便出不来?

“你起来。”童生语气冷冷地说。
青夜抬起头,看见他脸上怒色退去,战战巍巍地起了身。

“你出谷寻人,门伯一定还在附近,务必把他带回。”
青夜听他这么说,霎时欣喜万分,“是,青夜这就出谷。”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眉目温柔,往石殿外走去。只要他不离开……

童生站在殿内,望着那个人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去,眼角抽动,方才下手太重了。

他温润如丝般的青发飘扬在微风中,童生不禁伸出手,轻叹,「你在这里,我怎会离开?」

*

“混蛋!你给我滚出来!”

童生正在殿内安抚童夕睡去,听到御风在殿外大声嚷嚷。他起身走出内殿,刚出门就挨了一拳。他并未还手,眉峰一挑,“你做什么?”

“做什么?打你。”御风用玉笛指着他,“出来我们好好打一场!”
“幼稚!”童生撇开御风走到大殿中央,站立,身形直挺如松。

“为什么不和我打?”御风转到他身前,拉住他的衣领。
童生擒住他的手腕,用力推开,“我为什么要和你打?”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是要害死青夜才罢休?我们打一场,若我赢了,再不许你碰他一指。”御风重新用玉笛指着他,那是他挑衅时惯有的动作。

“他怎么了?”童生握紧背在身后的手,故作镇定地问。

御风看他这副镇定的模样,勃然大怒:“你还问怎么了?你是要打死他吗?这还不够,竟然让他出谷?难道你不知道自从七年前他为救你射伤土蝼,土蝼就年年在巨树旁等他?他为你出谷寻药时已经差点遭伏,你竟然还让他出谷?”

“他……何时?何时为我寻药?土蝼?今天发生了什么?”童生终于无法镇定,上前一步抓住御风。
“呵呵呵,你担心了?”御风嘲笑。

“快说。”童生掐住御风的脖子,指间使力。
“咳咳……”御风挣扎,“你是要连我也杀了吗?你这个卑鄙小人,放开我,我们公平决斗。”

“哼,跟我打?”童生放开御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不配。”
“你……”

“更何况,我根本不会与你赌这一局,青夜,只能是我的。”他扬起下巴,唇角微扬,笑容绢狂,眼里是满满的傲气。

这种气势在一瞬间镇住了御风,他望着眼前这个早已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胸口沉闷。

“他怎么了?”童生再次问。
御风想到青夜,语气缓和下来,“他为了护住从谷外带回来的老伯,被土蝼所伤,失血过多……”

话还未说完,童生已经奔出石殿,衣袂生风,往东山飞去。

呵呵,御风注视着他焦急离开的背影,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

童生赶到石宅,便听见青朝一边断断续续抽泣,一边轻声地叫哥哥。他扶住石门急促地喘息一阵,才稳下心跳,神色镇定地走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青夜躺在床上,素色帐子遮住他的脸,但衣服上的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因为舞露姐姐在闭关,所以无人安抚的青朝伏在他身边低低啜泣,大长老立在床边,捋须深思。身为大夫的二长老正凝神为青夜把脉。

“他怎么样?”他故作镇定,缓步上前。

大长老看到所来之人是他,微微颔首,沉默不语,继续望着躺在床上的青夜。

倒是青朝一看见他就扑上来,抱住他的腰,大哭起来:“谷主哥哥,哥哥怎么了?好多血,青朝很怕。”
他声音软软糯糯,哭得委屈,童生不由眼底酸涩,蹲下来抱住他,“青朝不怕,哥哥受伤了,长老看过就会好起来。”

“真的吗?”他抹抹眼角,撇着嘴,一副不信的样子。
“是真的,你可以去问长老。”
“可是长老说哥哥快死了。”他咬着嘴唇,忍住抽泣。

童生眼神凌冽地扫过二长老。只见他站起来,对童生说,“禀谷主,夜主这次,估计凶多吉少。”
“你说什么?!”童生猛地起身,脸上有了一丝惊慌,“为什么会这样?”

他走到床前,拨开帷帐,看到青夜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阖,面上苍白毫无血色,衣衫被退到肩下,他的右肩至胸口有一条两掌长的伤口,血肉外翻,周围青黑。二长老正在用一些青色草药汁液往他伤口上滴,伴随着汁液淌下的竟是黑色的血水。

“他中毒了?”童生问。
“他不仅中毒,而且之前还受了不轻的内伤。”二长老掀开他胸前的衣料,一个明显的青色掌印出现在童生面前。

童生惊得后退一步,那是……自己打的?
他心里万分懊恼,咬紧牙关,嘴唇颤抖。

“后背还有。”二长老说着看了童生一眼,眼里是怨责之意。想必御风去找他时,他们便知道这内伤是拜谁所赐。

“我……”他想说什么,却顿觉如鲠在喉,不能言语。
二长老对他摆摆手,“罢了。这内伤原本也不至死,只是恰逢土蝼利爪含毒,夜主因为这内伤少了五分抵抗之力,才……”

“可有办法?输入灵力是否有用?”
二长老摇摇头,“青灵谷灵力能救万物,偏偏对灵族无用。”

“除非……”一直立在旁边的大长老突然开口。
“除非什么?”童生问。

“谷主可知为何七年前被土蝼所伤却毫无中毒迹象?”他捋着长须,依旧神态淡然。
“为何?”
“那谷主可知百年前青灵谷为何招来杀戮?”
“不知。”童生强忍下心头焦灼,果断回答。

“青灵谷谷主心口之血,有起死回生之神效。”
“所以……”童生似乎明白了这其中缘由,“我的血能救他?该怎么做?”

大长老并未理会他,接着说,“谷主之血能御毒,但只有心口之血才能救命。但是一滴血折十年阳寿。”
“只用告诉我,该怎么做?”童生早被磨光了耐性,大声问。

“谷主三思。取你心口之血,不止是折十年阳寿这么简单,据古书记载,谷主将会……”
“我不管,告诉我怎么做?”童生上前扯住大长老的衣服。

大长老皱起眉头盯着他的金色眼眸,似乎想在其中找到一丝对这灵谷的依赖。

“谷主容老夫思衬片刻。”说完他对二长老使个眼色,两人往外走去,门外传来两人夹杂着叹息的窃窃私语。

童生这才走到青夜身旁,坐在床边,一手拉起他纤细无力的手,握在手心轻轻亲吻,一手掀开青夜胸口的衣服,抚上那片青色掌痕。
不料青夜突然颤动,眉头深深蹙起,喉间发出难捱的呻|吟,额角沁出冷汗。

“对不起,夜,对不起。”童生吻着他沾血的手指,轻声重复。

他知道长老们根本就不是在思索什么方法,他们在衡量用谷主的牺牲来救回夜主,是否值得?
呵,这青灵谷之人,果真无情。

而取心口之血,童生也并非第一次听说,或者说,他早已被取过心口之血,就在童夕出生的那一年。

所以,童生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刺入心口。







09章 灾劫


童生俯身在青夜苍白干裂的唇上落下轻柔一吻,抽出短刀,刺入心口。

“谷主哥哥……”青朝上前抱住他的腿,大哭着叫道,“长老快来,谷主哥哥流血了。”

血从刀尖滴下,他取出一个玉瓶接住。
一滴、两滴、三滴,够了吧,他收起玉瓶,手心聚起一股灵力,按向刀尖,血顿时倒流入心脏。

“啊……”这时他才开始感觉到疼痛,如蛇噬骨。无数毒蛇游走在他的身体里,吐着长长的毒芯,啃噬他的血肉,钻心而入。

他痛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太痛了,比那年父亲取自己心口之血来救母亲时更痛,或许因为那时只取了一滴血,也或许因为那时自己年幼直痛得晕了过去。

对了,取血之后他会昏睡。
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突,冒出豆大的汗珠。

长老们听见青朝的叫喊,立即跑进来,看到谷主躺倒在地上,短刀掉落一旁。他手里握着一个青枣大小的透明玉瓶,里边是还未冷却的鲜血。

他攥紧大长老的衣袖,指节泛白,“不……不要告诉青夜。”

*

母亲死了,在诞下童夕三日之后,永远地睡去了。她的皮肤白得透明,如夏蝉之翼,透出浅浅的青色,她躺在冰棺中,似乎要和那水晶融为一体。

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她,哪怕父亲寻来江湖神医君迁子,取了自己心口之血,终究无力回天。
童生昏睡三日之后清醒过来,面对的就是母亲冰冷的尸骨。

他一身缟素,无助地站在厅堂里,抱着刚刚出世的童夕,看父亲把母亲封在冰棺之中,藏于密室。

从此,再也看不到她温润如水的笑容。
温柔的笑容,好像……好像那人,一身青衣,站在黄昏的旷野里,回过头,弯起眼睫,“童生,青夜再不会丢下你。”

“青夜……”他睁开眼,嘴唇翕动,发出若有若无的声音。

已入三更,屋里昏沉静默,头顶是白底画着奇怪图案的帷顶,脸侧是靛色幔布,他动动手指,有些麻。
方才,是谁在叫他?

他转过头,借着昏暗的烛光,识出趴在石桌旁的纤瘦身影,如瀑青丝淌到地面,遮住他的脸。似乎听到自己醒来,那人缓缓起身,扶着额头望向床边。

“焰,你醒了。”青夜猛然起身,两步跨到床边,满目欢欣。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他眼眶红红的,伸出手抚上童生的银发,“要不要喝水?我去拿些茶水。”他看了看童生干燥的嘴唇,立即起身。

童生一把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离开,对着他摇摇头。
青夜顺从地坐下,勾起唇角笑,他目光温柔,轻揉童生的头发。

童生握紧他的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青夜的脸,时间仿佛静止。良久,他开口:“你痊愈了吗?”
青夜眸光盈动,用力点头,“嗯。焰为何这么傻?青夜怎值你耗去半生灵力?”

童生嘴角牵了牵,知道这是长老们为他找的借口。“无妨,我有祖传的大还丹,是它救了你,我…只是太累了。”
“大还丹?”青夜问。

童生避开他的问题,“更何况,谷主保护他的族人,本就是……职责所在。”他说完这句话,把头转向内侧,倏忽松开了青夜的手。

职责?听到这两个字时,青夜心口猛地刺痛。童生温暖的手,放开了自己。
他终于再也笑不出来,胸口撒遍冰冷的哀伤。

“我还想睡一会儿。”童生闭上眼,淡淡开口。
“青夜在此守着,谷主若……”
“不用。”童生打断他的话,“不用了,你出去罢。”他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青夜嘴唇蠕动几下,终是答到,“是。”

本就该如此,不是吗?但他放开自己的时候,竟会如此心痛。

待青夜离去,童生睁开眼,直直盯着帷幔顶部的图腾。缓缓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双眼。

*

翌日童生招来童夕和门伯。他昏睡了整整九日,童夕早就吓得不成样子,一见到他就哇哇大哭。

而门伯,童生已经九年未见他了,他本是煞青门诸位当家中年纪最长的一位,却因为年轻时受了重伤并未过多参与门派事务,童生印象中他常年居于后院摆弄花草。童生从小没少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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