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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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不能视物,南衅辨识出我声音传来的方位,一声暴吼就冲到栏杆边,巨大蛮力撼动著栏杆一阵乱摇:“公子他怎样了!”
好整以暇和他喷著怒火的眼睛对望:“几个关西一流的医术圣手在守著他,大概还活著吧。”
“!!!!”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急红了眼的男人用尽全身力气,以肉身往前面的障碍物上猛撞,昏黄的光线下都能清楚看到他身上衣衫尽裂,鲜血横流。
冽蠡擒下他时已将他打成重伤,这家夥不仅不运气调理内息,反而不顾生命危险一心冲出去救他家公子,这等忠诚节烈还真不多见。我退後一步避开由於牢笼铁条被狠命撞击而在室内扬起的更多尘灰,等他自虐够了,精疲力竭倒下地去时方似笑非笑的开口:“你猴急什麽,即使跑出去了,也抱不了你家公子啊。”
他青筋直暴的双手紧紧抓住面前栏杆,瞪大的铜铃般眼睛里刻满浓烈仇恨。
我说:“很不甘心是吧?从小贴身服侍、当稀世珍宝捧在手心舍不得碰一下摔一下的干干净净的公子,到头来居然成全了敌国的王爷,这辈子再也无缘无份;还像个女人一样被搞大肚子,不吸取男人的精元就会痛至力竭而死……啧啧,真是个诱人犯罪的尤物啊。”再後退一步轻松晃过他硬生生从栏杆缝隙挤出来抓我的手,“是不是很想看看,南尧月在床上那副淫荡销魂的模样──”
“雅少慕!”已是遍体鳞伤的男人绝望的嘶吼,声音中带血,“你……你放过我家公子……”
“怎麽放过?是要我每个月按时按量上他?”我森冷道,“有点难度。抱男人太肮脏,对本王而言需要突破心理极限。”
“你让他把孩子打掉!”这句话已经不是用说,而是混杂著痛苦的泪水一起滚落到地上了。
我道:“这就奇了。又不是本王逼他怀著身孕,宁死也不肯打掉胎儿的是你家公子啊。”
南衅忽然噤声,撑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手握拳,又痉挛著松开,指甲都深深抠进石板中去。
我慢慢蹲下身,看著那张忠心耿耿的脸庞上压抑不住的矛盾挣扎表情,平缓的道:“南尧月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麽药?”
适才还喧嚣震天的囚室里,顷刻间像落满吸音的羽毛,彻底寂静了下来。狂暴的男人一反常态的牢牢闭上嘴,看也不看我,戴著沈重镣铐艰难退到囚室最深处的阴影里。
“你根本不是真心投诚我大雅,临阵倒戈大概也是丢车保帅的权宜之计。”我对著那团浓重的黑影自顾自说道,“骗取信任混入将军府,暗地里左右俘虏派遣地,以男宠身份赢得当年颇有声望的三王爷青睐,吹奏芦笛传递消息……这条线埋伏得的确称得上深思熟虑,可惜算错了一步,男风盛行的大雅帝国中,三王爷偏生是个不懂风情的木头桩子,美人计派不上用场。”
我脸色渐渐阴沈下来,怒火几欲喷出眼睛:“所以你们便在洞房花烛夜时不择手段调换王爷夫人,采用下三滥迷香?以为这样一来,我堂堂卿王爷就会荒谬的受制於一个大了肚子的男人??!!”
良久死寂过後,声音似乎从深渊传来,半是嘲笑半是讥讽:“雅少慕,不近男色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整整二十年苦恋相思,可曾放在哪家黄花闺女身上?”
“……”我神色未变,随意点点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看来南尧月的确对本王下过一番苦功夫。只是棋差一著,没有把你这个被感情冲昏头脑、一时冲动就坏了全盘计策的愣头小子算进去。”
“……”
“恐怕你家公子一直不知道你对他怀著怎样龌龊的感情吧?他一心想著光复南族,为此不惜忍气吞声承欢於男人身下,你却满脑子只在意如何把意中人正大光明夺回手来细心呵护。”我笑著摇头,“冬园里那场打斗戏好生拙劣,南尧月已经出手警告了你,你却执迷不悟一错再错,最终打乱他的阵脚。换做是本王,你违背命令的当天就会将你就地斩毙。──会被无聊的怜惜之情羁绊住,南尧月到底稚嫩了些。不是成大事的人。”
南衅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如同他身後污迹斑斑的老旧牢壁。“你不用费尽心思挖苦嘲弄。”他干涩著嗓子,“在南衅看来,部落联盟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南衅这一生都是公子的人,唯一的意念就是守护公子。我……我原本就不赞成公子为了族人如此牺牲自己!”
咬牙切齿瞪视著我:“尤其是……落到你这个戴著堂皇面具的伪君子手里……”
“你说得对。”我漫不经心的一挥手,囚室铁门应声而开。再扫过一阵掌风,手铐脚镣劈啪作响从南衅手足间剥落。男人惊愕的抬头望我。
我淡淡道:“对於南族来说,正因贵族血统孕育子嗣极其艰难,所以分外珍惜,视之为神圣礼物。南尧月错估了孩子在本王心中的分量,以为将心比心,本王也会如同他一般重视上天赐予的新生命。岂知後代子嗣对本王来说轻若鸿毛,根本不值一提。他想借腹中胎儿要挟,根本是个天大笑话。”
解开了身上的束缚,浑身是伤的南衅挣扎著从地上站起,扶著墙勉力不让自己倒下。我转过身向室外走去。
脑後疾风扑涌。
这些蛮族人,一次次的以卵击石,一个个都这麽不自量力。
真气萦绕周身,注入了十成内力的外袍鼓涨起来,无风自动。拼尽全力的南衅未及近身,便“哇”地吐出一口浓稠鲜血,被我外扩的内力反弹回了囚室内,头、手、下肢鲜血直流。
我侧目看了他半晌,想起来一事。走到捂住胸口咳血的南衅面前,弯腰拾起地上断成两截的镣铐。道:“还记得上次见面时本王说过什麽吗?再给本王知道你接近南尧月──”
南衅的惨呼从喉咙里迸发出来,又紫红著圆目死死吞回音去。我漠然看著他大汗淋漓的用左手护住被铁质镣铐打断的右手腕,轻声道:“就不会再那麽轻易放过你。”
再度背过身朝木阶梯走去,曾经的南族将军颓然倒在地上,已然失去再度起身攻击的力气。站在囚室门口,从画柳阁内中心湖泊传来的清新水汽温柔的触摸我的脸颊。
远远望向王城的方向,我用南衅依然能够听闻的声音稳稳说道:“很久没有跟人如此精彩的下过一盘棋了。你家二公子是个机敏聪慧的有心之人,看在他机关算尽的辛苦上,本王会继续装作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略顿一顿,好笑的说,“至於你,延津郡都尉南衅,在绞尽脑汁传送消息给你主子前,最好斟酌一下自己有没有把握打败本王。”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就让本王看看这场棋局终结时,命运站在谁的一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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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含黛 番外【生子文】
远山含黛番外之 与君初相识
自大雅入主中原建邦立制以来,位居帝国版图中心偏东北地区的绛羲城就作为王城,始终是整个国家的心脏所在。中央集权的统治方式使得权力牢牢掌握在现任大雅皇帝雅天戚手中,兵富国强,声威赫赫。在皇室雅姓一族的统治下,大雅风平浪静度过了349年的盛世年月。
正值暑日。绛羲城街道上青石板路灼热烫脚,来往行人穿著草屐匆匆而过,市井小贩的叫卖声有气无力,就连护城河畔的柳树都没精打采耷拉著柳枝。一片蝉鸣的倦态暑气中,惟独酒肆茶馆的生意依旧红火。
这日“客再来”酒楼里,三层楼的雅座全满,天南海北的商贾正聚集其中,话题聚集在新近出征作战的两位皇子身上。
“二皇子此次出征西域,听说未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敌方城池,果然连年征战声名远扬,兵威大震呐。”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织布商人端著酒杯感慨了一声,“有二皇子在,大雅的江山永远固若金汤。我们的生意也可以安泰平和的一直做下去了。”旁边同行纷纷心有戚戚的附和。
“听说这次三皇子也去了。”有人说,“征讨一个小小的边疆异族,圣上竟然派出两位皇子出马,是不是太劳师动众了点。”
立即有人不屑的打断他的话:“这你就消息落後了吧。”说话的是一名小眼睛小鼻子,乍看起来就是那种经常流窜於街头巷尾收集小道消息的好事之人。只见他挤眉弄眼的说:“三皇子才是咱们皇上的心头肉呢。虽然东宫太子早立,圣上依然希望三皇子能够成为国家重臣,支撑太子登基後的江山社稷。这一次初征,就是为了让三皇子跟著二皇子立立功,在军中攒点名声。”
“三皇子可不是那种靠征伐杀戮扬名的皇族,圣上一片苦心只怕会要落空。”又有人不同意的插话,“以三皇子的文韬武略,如果要金戈铁马,早就不落在二皇子後面了。”
“就是就是。”附和声大了起来,商贾们互相对视点头。
“如果不是三皇子主张与外域互市交易,今天的大雅也不会如此兴盛。”
“上次湘西大旱时是三皇子特请圣旨开仓放粮。”
“江南的水库兴修也是三皇子主持设计的。”
“三皇子一心只想治国安天下,曾在朝堂上公开反对过这次千里迢迢的出征行动。要不是圣上威胁说要把他流放到关西两个月,恐怕他也不会肯老老实实跟著二皇子出兵。”
一阵善意的哄笑。
“三皇子粘太子粘得紧是天下皆知,再怎麽机敏过人,还是个生怕见不到兄长的小孩子啊……”
“客再来”三楼最靠角落的位置上坐著两名头戴草帽的年轻男子,两人对坐饮酒却并不交谈,心思都放在倾听旁边人们的对话上。
如果绕到他俩正面,会看到其中年纪更轻的那位与其说是年轻男子,不如说是尚未长成的少年,清丽的容颜带著少年未长成时的娇嫩肤色和水灵,五官犹如用大理石雕刻出来般晶莹剔透。但他垂下眼眸隐藏姣好的面目,黑发也很好的遮掩在草帽里,酒楼里只顾谈天的酒客们倒也无一人留意到这粉雕玉琢般美丽的少年。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年岁稍长,此刻压低嗓音道:“二公子,一路多次听闻大雅百姓谈论两位皇子的出征,看来民间对这二人评价颇高。”
少年微微颔首:“比起那位深居内宫的太子殿下,似乎百姓更推崇这二位皇子。两人之间,听起来又是那位没立过武功的三皇子比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二皇子更得人心。”
两人的座位在窗边,少年言毕,长街上远远传来马蹄奔踏声响,两人同时举目看下去。
尘土飞扬的尽头出现一列列马队,领头的将士手执“慕”字样大旗,旌旗迎风招展。
满楼的酒客如同煮沸了的锅瞬时喧闹起来:“是三皇子!三皇子回城了!”有心急看热闹的跳起身就往楼下跑。
少年跟男子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站起身来。少年随手给面颊覆上一层薄纱,遮住那与大雅人明显不同的细致秀丽脸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