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戈-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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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徐蔚勒马停下,暂时也不管他,“中山王呢?”
慕容冲从容不迫的走出来,白衣白袍,额带金冠,绝美的脸上一双眸子湛蓝如天,下颌微抬,甚是随意的看着来者,不言语。
阳光给慕容冲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金光,上天精心雕琢的面容完美的让人无法忘怀。徐蔚有些怔忡的看着这个少年,吞了吞口水,心里暗道果然是尤物,难怪那苻坚念念不忘。
“咳咳,”徐蔚清清嗓子,“王猛的口信,燕国灭后,中山王与清河公主随军入长安,侍奉天王。否则,诛全族。”
他亲眼看见少年的身体猛然晃动了一下,心中冷笑:“李东,你随我去漪澜殿再宣给公主殿下听!”
李东担忧的看着车鹿一脸错愕扶住慕容冲,回头,徐蔚已经走远了。
“你不是说,会封侯拜将么?”慕容冲望着已经远去的那队人马,脸上血色尽失,开口问车鹿,连声音都是抖的。
等车鹿把慕容冲扶进去,泡好茶静坐了片刻,惨白的脸色也慢慢恢复,才松了一口气。起身一瞧,却发现殿里的婢女们都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瞧着慕容冲,有点儿怯懦,有点儿害怕,但更多的是怜悯和嘲讽。
车鹿满腔的火气没法发泄,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么,呵,自己的忠心简直一点儿都不过分。余光瞟见,竟然已经有人收拾好了包袱,正尽力避开他的视线沿着墙根想要出去。他气不过,“唰”地抽出腰间佩剑,指着天怒道:“滚!想活命的都滚出去!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们!”
众人立马被他吓的哭出来,再也挪不动分毫。霎时间偌大的仪元殿就散尽了人心,一屋子的宫婢只有桂卿端着漆盘进来:“殿下,喝点浓汤压惊吧。”
车鹿看见她也是眼睛红红的,忍不住心里一酸。慕容冲却道:“桂卿,你去照看照看姐姐吧。”
“殿下——”桂卿跪下来,终于还是落泪了。
“去。”慕容冲说的短促有力,不容辩驳。哪怕到了这一刻,他还是王爷,还是燕国的贵族,还是强过殿外那些慌乱之人。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燕王宫里的雪化了一半,地上全是宫人凌乱不堪的脚印,脏兮兮的雪水只能让人心生悲凉。侧门处十几个骑兵匆匆忙忙亮起令牌,从打开的半边宫门里忙不迭的奔了出去。
慕容暐穿着禁卫军的盔甲混在其中,往外跑出了一里之遥,才敢松一口气下来。慕容评从后方赶上他:“陛下切不可掉以轻心,快些走吧。”
于是一队人又开始了逃亡之路。“昌黎那边,你确信已经有了充足安排?”
“陛下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而燕宫里,一名宫装女子正跌跌撞撞往仪元殿的方向跑,隐约能听见呜咽之声。
车鹿正在给慕容冲泡茶,就见一名宫女跑进来,仪容不整。“桂卿?你怎么过来了,王爷不是让你去照看公主么?”
桂卿哭得气都喘不匀,爬到慕容冲脚边,想去拉他衣服下摆,手伸出去略一犹豫又缩回来,抽噎噎到:“王爷去瞧瞧公主吧。自从得了王猛的消息,公主便不让伺候了。奴婢不放心,只能守在门外。方才听见桌椅倒地的声音,奴婢撞门进去,发现公主她——公主她——”
“救活了没?”慕容冲不等她说完便问出口,看到桂卿拼命点头后,起身便奔出殿门。当初守门的侍卫早已不见踪影,慕容冲的软禁也终于成了一纸空文。
等他冲进漪澜殿内,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救下来的清河公主和衣躺在床上,面如金纸,脖子上的勒痕触目惊心。
快一个月了。
谁也想不到,再一次见面的时候,竟会是这个场面。车鹿四下环顾,漪澜殿也不过只剩下几个老妇,但凡能跑的,都跑了吧。
慕容冲守在她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清河看着自己的弟弟,依旧是整齐朗逸的发冠,灿若星辰的双眸,除了素白的一张脸,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凤皇,你不难过?”
慕容冲头一偏看着床边铺好的地毯。
清河说:“我知道,你这么骄傲的人,一定很难过,只是不说出来。”晃晃他的手,“所以我这么做,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一句话没讲完,眼睛就红了。
“姐姐现在不宜多言,先养好身子再说这件事。”慕容冲帮她把锦被往上提了提。“凤皇——”清河攥紧他的手。
“公主殿下,请恕属下多言。”纱帐外车鹿沉稳的男声传来。“殿下万不可有轻生的念头。今日若是桂卿她们发现的晚了,于殿下是种解脱,可是于慕容一族,难免会是灭顶之灾。都说秦王宽宏,但那王猛却未必是个心善之人——”
“你出去。”慕容冲冷着脸打断他的话。
清河用丝帕擦干了脸上的泪,睁大了眼睛看着寝殿里的一事一物。前边格物架上摆着的那件玉猫,是她请了雕玉师傅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料整玉雕成这只猫,毛色分明,栩栩如生;床头点的香炉里,是慕容冲吩咐人采了新开的桃荚花瓣,细细研磨制成的熏香料,香味恬淡,还能安神调运;身上盖的这条锦被,是她十岁生辰时慕容暐送的礼物,用了五百只鸟的羽毛制成;脚边压着的大氅……就是慕容垂冬狩之后送给她的那一件。
攥着慕容冲的那只手攀着他的手臂缓缓向前,指尖触到大氅上柔软的毛,清河轻轻的笑了:“皇叔……当日走对了。”
“姐姐……”
清河看向他:“你的小侍卫没有说错,我不能死掉。”
“姐姐!”
冬日的夜晚清冷而明朗。刚刚率着部下赶到内黄的慕容恒却觉得这夜无边无尽,就快要把他吞吃入腹了。
慕容评战败……邺城被围……苻坚御驾亲征……
他看着架在自己面前的那张地图简直快要崩溃。手下人还进来询问他:“将军,我们……是不是要前往邺城?”
邺城啊……“邺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禀将军,现在只知道邺城被围,城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还一无所知……慕容恒头疼的看着地图,宫里现在怕是乱成一锅粥了吧,也不知道官家如何了。想到慕容暐,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差点就忘了,这是位胆小如鼠的主啊!当初桓温北伐,离邺城还有遥遥老大远的一段路,他就想着跑。如今苻坚带兵打到他眼前了,指不定跑到哪儿去了呢!
慕容恒开始很认真的看地图,看着还能怎么跑。皇帝都不管他们了,自个儿凭什么要在这儿等死?
一个时辰后,慕容恒的一万五千军复又拔营起兵,朝着东北方向连夜赶路。慕容恒心里盘算着,今日去了龙城,这邺城就再也回不来了。况且龙城也在辽东,那边还有一个侄儿慕容亮镇守着渤海郡,最不济,保住一条命总还可以办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是爆字数了哇咔咔~~
☆、第25章
【二十五】
今日是初七,一轮上弦月斜斜挂在天边,月光澄澈。这本该是个赏月的好日子。在这样一个好日子里,车鹿翻身上了屋顶,果然看见他家王爷独自坐在屋顶,风姿绰约,脚边放着一个酒坛。
“你上来做什么?怕本王坠下去摔死了你不好交差?”
车鹿慢吞吞走到他身旁坐下。“若是在王爷心里,属下是这样的人,那么属下也无话可说。”
慕容冲抱起酒坛仰脖喝了一口,有未喝尽的酒顺着他嘴角流下来,他也不在意,任由黏腻的酒浸湿衣领,车鹿有些诧异:“王爷今日喝酒怎么这么,这么——”这么豪迈,这么不在意形象。若在平时,慕容冲连茶水溅到衣袖上都会立马换衣服,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沐浴都有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天下都要没有了,还要一件衣服来做什么?”慕容冲冷冷哼了一声,不看他一眼,闭上眼又是一大口酒。“你还没告诉本王,上来做什么的,嗯?”
车鹿看着慕容冲微微泛红的脸颊,心情复杂:“属下是王爷的侍卫,负责王爷的安全,自然是王爷在何处,属下便应当在何处。这是职责。”
“职责……是职责。”慕容冲默念两遍,转头看他,“那如果除去职责之外呢?”
“除去职责……”车鹿看着慕容冲那张分外俊美的脸,衬着今日有几分朦胧的月光,显得飘忽渺远并不真实。“那么属下便斗胆,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站在王爷身边。”
慕容冲扭过头去,只顾着喝酒不讲话,半响车鹿才听到慕容冲高了半分的声音:“就凭你也配做本王的朋友?不做侍卫,你不过是个马奴。”和平日里一般的高傲戏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鹿觉得这声音分明颤的厉害。
慕容冲的一句话让他想起了许多,如果不做他的侍卫,那自己确实是个马奴没错。
五年前的校场上,先帝携众皇子练兵,却独独一手拉着慕容冲。那个时候的中山王粉面如桃花,黑眸若宝石,不过是个小孩子,照样气质逼人,一众的皇兄们统统成了陪衬。慕容冲晃着父亲的手要骑马,那个时候燕国正盛,慕容皝又最疼他,一群人翻遍了校场也不敢将成年大马牵给他,万一磕着摔着了他们也就没命了。
从小不懂服软为何物的慕容冲小手一挥,朗声道,本王不过是想骑马,这么多人折腾了这么久却连匹马都找不出来,燕国养你们何用?
慕容皝好声劝他,说你身量还小,校场里的马都是用来打仗的,未免太过危险。
慕容冲睁着黑亮的眸子看自己父亲,想了想说,父王说儿臣天生贵胄,那便只能别人顺着儿臣,哪里有儿臣顺着别人的道理?慕容皝听完先是一愣,随后爽朗大笑,对慕容冲的一派言论甚是赞同,命一干人等掀了校场也得找出一匹适合中山王的马来。
那个时候的车鹿不过是校场里的驯马小子,着粗布麻衣,精瘦如猴。当着众位将士为难的面,他牵着自己两年前养着的小马,昂首走到皇帝面前,把它献给慕容冲。小孩子玩心重,执意留下了那匹马。就这样,车鹿跟着慕容冲去了仪元殿。再后来,成了他的侍卫。至于,车鹿是从什么时候起下了决心要守慕容冲一辈子的,恐怕连他自个儿都不太清楚了。
车鹿正想着,突然手上一重,慕容冲将酒坛子整个塞进他怀里,下巴一抬示意他喝酒。看着面前已经褪去稚气的美丽少年,车鹿有些晃神,嘴角不自觉泛起笑容来,抱起坛子大口喝酒,架势同他家王爷分毫不差。
“你走吧。”慕容冲看着挂在西边的月亮,明明是毛头小子的年纪,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浓浓的沧桑。
车鹿喝酒喝到一半停下来,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的望着慕容冲。他这个时候才发现,慕容冲瘦了,侧脸的轮廓尖尖分明,瞧着兀自平添了英气,往日红润面庞染上酒晕,远看是如同成年男子一般的气概。心里苦苦的叹了一声,一个月的软禁生活,好吃好喝供着,终究还是变了样子。
“王爷为何要赶我走?是属下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么?”
“没有,你什么都做的很好。”慕容冲很是顺畅的开口。“但是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本王的侍卫了。”简洁利落的一句话,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也没有后路。车鹿想,这果然是他的风格,对于不再有利用价值的人,一个字都懒得多给。
“我不会走的。”车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