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泪-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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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丹颺从板凳上起身,环过纪敏的腰,双手在情人的腰椎处互扣,露出甜蜜的笑,道。
「娘很高兴终於能把你绑在列家,还说她以前老担心哪天冒出个姑娘把你给拐跑了,现在可好,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你喊她一声娘亲。」
纪敏掀唇欲语,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夫人……夫人她……」
捂著嘴,就怕馀下没出口的话一旦说出,眼泪也会随之溃堤。
孤儿的他自幼不识爹娘、更不知自己家在何方?记忆里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只知道那个影子就是他的亲爹,至於娘亲,则连个模糊的存在也没有。
在那模糊影子後的第一个印象,便是列辰夫妇。对他来说,列府才是他的家、老将军与夫人才是他的爹娘。虽然从未说出口,可他一直默默地将老将军跟夫人恭敬地放在爹娘的位置,孝敬著、侍奉著,更将列家兄弟视作自己的亲手足般,也所以他宠丹弓,护短护得连列家几个哥哥都笑他忒是偏心。
只是当他发现自己对列丹颺怀有异於手足、凌逾亲友之上的情愫後,虽幸运地知道丹颺对於他亦是相同的爱慕,却愧於面对待己如亲出的老将军和夫人。
他已剥夺了丹颺娶妻生子的幸福,若再将他父母儿子间的情分也损坏,那麽他宁可放下这份得之不易的感情,也不愿伤了两个恩人的心。
「夫人她……真这麽说?」纪敏死死咬著下唇,以痛逼回快要溃堤的泪水。
列丹颺吻著情人的发顶,微笑收拢双臂,将人儿用臂弯紧紧箍牢。「是啊,你没瞧见娘的那张脸,看样子她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嘴上没说破。而且还不只这样……」
坏心眼地在关键的字句前停顿,等著纪敏仰头询问。
不出所料,迟迟等不到下一句的纪敏,急著抬头。「还不只怎样?唔唔唔……丹颺你……唔……」
烫人的唇等了许久,就等这一刻,列丹颺吻著纪敏微凉的双唇,渡去温热的气息。又绵又甜的吻,让纪敏俊俏的脸蛋上添了几分红晕,两人紧贴的下身也起了不合时宜的反应。
稍稍挣开列丹颺铁圈似的臂膀,唇瓣上还透著诱人的红,本打算连圈在腰後的双手也一并挣开,却让男人委屈的表情笑岔了气。
「噗,干嘛摆这个脸?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将军爷,你这德行岂不是让那些爱慕你的小女子们心碎。快把刚才的话说完,不然我轰你出去。」
列丹颺垮下脸,显然对於情人老把他搁在爹娘弟弟後面这事非常委屈。「娘还要我跟你说,要你别担心爹,说她绝对要把你这媳妇娶过门,没爹插手说话的馀地。」
「……」
纪敏眼中的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漂亮的睫羽缓缓阖上,带著泪反手将列丹颺牢牢抱住。
他的恩人,究竟胸怀多深的包容?
包容他无依无靠、包容他与列丹颺的情、包容他这个无法替列家延续香火的男儿身……
「敏儿……」
「什麽?」
「嫁给我好吗?」
「好……好……好……」
连迭三声,誓如磬石。
然而这美好的誓言,却在烽火扑天的人间炼狱里缔结,被敌军断去一臂的列丹颺,用生命在誓言上以血为凭。用最後一分力气,揭下纪敏脸上残布权充的头巾……
却没看见……他过门的新娘,锁著哀痛要让他看见的……最美的微笑……
第三章、
北有呼延作乱、东有夷东四郡蠢动不安,这是外。
朝廷上忠谏之臣寒心,不苟同於奸佞小人谄媚逢迎之举,纷纷罢官归於故里,宁可晨耕夜息持卷教化纯朴孩童,也不愿枉死於暴君之手。於是,朝堂如腐臭沟渠,尽斥蛇虫鼠蝇之流,这是内。
两年了──
楚云溪抱膝坐在山坡上看著一山的碧草如茵,从他成为「褚溪」後,转眼已是两年。
七百多个日子,将他洗练得更加沉稳内敛。
军旅的生活,让他与一班青年派的列家军,连同从前便已熟识的威平营将士们,成了过命的至交。在这里,没有利益权衡、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阿谀奉承、没有身分高低。
罩你护你,只因为你是兄弟、是战场上能安心将自己背後安危交付予你的兄弟。沙场无情,片刻轻忽都会要了人的命,因为有了可信的兄弟,所以你无须担心背後是否有人偷袭──因为背後,有兄弟护你周全。
楚云溪的转变,列辰看见了,而且不只老将军,就连楚云溪周遭熟识的士兵们也看见了。
一战一战下来,「褚溪」与「秦弓」从未立於前锋、也无赫赫战功,然而这两人却像是匣中珠宝,虽已费心隐藏,仍无法完全掩去其夺目光辉。
身边的人,一个个升了军阶,而他们却还是个伺候老将军起居的小兵。与他们相熟的人,不只一次在几个将军面前为其抱屈。这些人不满又不解,不知为何功劳尤胜他们的褚溪和秦弓,总得不到公平的对待?
而这些替二人抱不平的声音,随时时间的推移,渐渐蓄积成连列辰也无法漠视不理的声音,为了锁住从匣中透出的珠光,列辰头一回毫无理由地,下令将所有不满的人,连同褚秦二人,军帐八十。
这一天,离举兵弑君,仅仅十八个月。
* * *
【番外──遥忆丹弓】
【番外──遥忆丹弓】
先皇驾崩,朝野哀戚,从皇宫内移灵至皇家园陵的道上涌入成千上万的老百姓。
风起,强得连巨木都刮得剧烈摇晃,却趋不散夹道送行百姓们的哭声。
据说当年先皇被废流放南疆之时,老百姓们也是这麽用泪水送他,而今,过往情景悲伤地重演。只是上回的泪水,尚能赢回一个死而复活并给天下苍生带来盛世的明主;这回,却再也没有第二次的死而复活。
那年,楚忆弓二十登基,成了新君。
抱著双眼红肿的小太子楚凛,一步又一步随著先皇的灵柩而行。若按皇家规矩,是不能这般像寻常百姓人家送走亲人,然而先皇曾笑说自己不是个会按规矩行事的人、娶的是个同样不按规矩行事的皇后、给楚忆弓选得更是个不把规矩放在眼里恣意行事的师傅列丹弓,所以也就甭想教出个会乖乖遵守规矩的储君。
想起曾经发生过的对话,楚忆弓脸上的线条总算不再只有哀戚,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太子瞧著他的表情,歪著脑袋开口问了句。
「父皇不难过吗?」
「难过。」
「可是父皇没有像凛儿一样哭惨惨,父皇舍得皇爷爷离开吗?」
「舍不得。」
小太子摇摇头,大人世界里太过复杂的情绪他一点儿也不懂。「凛儿不懂。」
楚忆弓将小太子的重量换到另一只手臂上,然後开口:「因为皇爷爷终於可以到那个人身边,去陪皇爷爷最爱的人。」
小太子噘起嘴巴,不依。「皇爷爷最喜欢的人是凛儿,才不是什麽其他人呢!」
楚忆弓被这孩子心性的话逗得露出淡淡的笑,道:「喜欢与爱,并不一样。」
小孩子体力差,加上又伤心得哭了好几回,被父皇抱在怀里又很舒服,这一颠一颠地,颠得楚凛的眼皮子都黏到了一块。没一会儿工夫,便枕著楚忆弓的肩窝沉沉睡去,哪还顾得了什麽喜欢啊爱啊究竟一不一样的问题。
身畔太监压低嗓子悄悄问了声:「皇上,请将太子殿下交给奴才们照顾吧!」
「没关系,朕还抱得动,等会手真酸了再给你们照顾。」
「是。」
看著按先帝遗照从简而葬的遗诏所打造的棺柩,楚忆弓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老让父皇头疼的男人──
楚云溪!
* * *
『凭什麽要我拜这种人为师?』
六岁大的他,指著头一回见面,那个比他高出许多的列丹弓,回过头不满地对著母后质问。
『看什麽看?还不跪下磕头?』
『哼,才不要!』用力撇头。
『我才不要父皇的男宠当我的师傅。』
『哦?你知道男宠是什麽意思吗?』
『知、知道……』
其实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麽意思,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既然要当你师傅,按我的规矩是──天下没有什麽不能教的东西,更没有什麽不能学的玩意儿──今天就让你亲眼瞧瞧,男宠到底是怎麽回事。顺便让你明白,男宠可不是人人都当得了的,你要有本事能当个顶尖的男宠,我当你师傅这件事就可以不算数。如何?太子殿下敢不敢跟我打这赌?』
『我、我……我……』
『你要是不敢赌,也成。』列丹弓指著鞋面前的地,道。
『那就麻烦你这小鬼别罗哩罗嗦,快点给我磕头拜师少浪费我时间。』
『可、可恶!赌就赌,本宫还怕你不成?我就偏不要当你徒弟,死男宠!』
『气势不错,待会可别哭著回来。』
『哼!』
『走吧!』
『走?』
走?走哪?
『小官院。』
『啊?』
小官院?这是什麽?没听过。
当天,在他来不及脱口说出「後悔」二字前,他已站在了一间据说是全京城最有名的小官院里面。
一间又一间的厢房不时透出让他不解又迷惑的声音,而这全都是男孩子的声音,有的人在哭、有人喊爹娘、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当他被列丹弓捂著嘴踏入那一间又一间的厢房後,无论列丹弓口中所说「该看的」、或是会被那几个教他圣贤书的夫子臭骂是「不该看的」……他全都看见了……
看见了什麽叫做「男宠」、看见了什麽叫做「卑微」、更看见了──这真正的人世。
列丹弓给他的震撼教育还不只如此,那人将银子交给小官院里的男鸨,将二人领入後院,亲眼瞧瞧院前那群已经可以接客的男孩子们,曾接受过如何非人的训练。
他哭,臣服地跪在列丹弓的脚前磕头,求他赎出这院里所有受苦受罪,却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们。然而,却被断然拒绝。
『忆弓,把你的手摊开。』
依言,淌著泪默默将拳握的掌心摊开。
於是,列丹弓拿起架上供人梳洗的铜盆放在楚忆弓掌中。
『拿得住吗?』
『可以。』
『那麽……这样呢?』
列丹弓提起盛著水的银瓶,不断将瓶内的水倒入盆中。渐渐地,铜盆越来越沉,楚忆弓的手也越发抖得厉害。最後受不了铜盆的重量,手一抖,铜盆连著里面装的水一并翻倒在地上。
『一个普通人的手,只能承受这等重量。就如同你认为自己发了善心,将这些男孩救出火坑,可然後呢?他们接下来的生活该怎麽办?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出了这里他们可能口饭都没得吃,饿个三五天後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在这里只需咬牙撑下去,没有尊严算得了什麽?只要还有口气、还有条命在,就算是个被男人骑的男宠又如何?只要自己肯挣气,搏得几亩田地养活自己,或从军杀敌搏得威名、或十年寒窗成名天下。十几年後谁人敢断这男宠不能成为良将名相?』
列丹弓接著道:『倘若你不能像云溪一样,给天下人都能从一个男宠翻身为良将名相的天下,那是你的无能。你若真有善心想救这些人,就该给他们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天下,在你的手足以撑起这样的天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