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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英雄泪-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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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像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那句话,祸不单行。在夷东军粮最吃紧的时候东南突发灾荒,该是国家粮仓的几个县城一旦欠收,空的确是所有老百姓们的胃。灾荒一起,则流民盗匪均起,闹乱的情况就像瘟疫般蔓延开来,足足牵连了二三十处地方,闹得各地大小官员们焦头烂额,上奏请调军兵平乱和赈粮赈银的摺子满满地在大殿上堆成一座小山。
  救灾得筹银子,从哪筹?
  库银是安定的根基,非紧急情况动不得,况且还有夷东的庞大用度,筹措银子成了陈固最棘手的问题。得知消息的皇后笑了笑,隔天随即开宴请来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正室。听是皇后摆宴,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们无不惶恐莫名,精精细细地把家里最华美最昂贵的首饰衣裳全配戴在身上,就怕被其他的夫人们比了下去。
  哪知皇后的宴席上只给每个人摆了张空桌子,桌子上别说没有美食佳肴,连杯茶水也没有。正当所有的官夫人们傻了眼不知该做何反应的时候,皇后姿态优雅地在主位落了坐,笑靥盈盈地开口。
  「朝廷财务吃紧,各位夫人们却是华服珠宝好不招摇,连哀家都为了纾困财务舍了所有配饰,今日却见诸位如此华丽,难道……是在对哀家炫耀不成?」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在场的官家夫人们全都惶恐跪下,脸上全没了血色,苍白得如同死人。
  「卫七。」皇后提手招来一直护她身旁的太监,道。
  「奴才在。」
  「去把这些人身上的珠宝配饰全摘了送去给陈大人,哀家累了,要去歇歇,愿意给的,离开的时候用宫轿好生送出宫去;哪个有不满的,要她把命给留下。」
  「奴才遵娘娘懿旨。」
  几个时辰後,成批装满珠宝配饰的大箱子一个个被送至议事的人和殿,在卫七转述皇后懿旨後,陈固和列丹弓双双以手掩面,小小声地叹了句。
  「娘娘,您这是强盗啊……」
  远处,皇后把不肯午睡的太子放到地上由他满屋子乱爬,提笔在白纸写下这些天宫廷内外发生的大小事情,待墨迹乾去摺好放入金匣。数日後,金匣被送至帝王营帐,展信细看後的楚云溪,亦不禁摇头苦笑。




英雄泪(59)

  (59)
  东晴关
  「报!」
  通传声急急奔向帝王帅帐,无论是职司传递前锋军情的探子,或传递从皇城发来急件的传驿兵,只需在大营外核对腰牌,便可直接策马入内。
  此刻,传驿兵正背著用长布紧裹的金匣直直奔至帅帐,跃下马背解下背上金匣交予今晚负责在帐外护卫的伍桂。
  「伍将军,皇后娘娘的密函。」
  「辛苦了!」伍桂拍拍年轻小兵的肩膀,「快去吃点热食热汤暖暖身子。」
  小兵冲著伍桂咧牙笑笑,边喘气边道:「多谢将军。」
  看著伍桂掀起帐帘入内晋见的背影,小兵的眼中满是崇拜,不由地低声自语:「原来……这就是伍将军……」
  关於列家军、关於列丹弓,甚至是关於皇上的传言,他听了不下千百回。每一回都听得心生向往,恨不能自己也是列家军的一份子,无论训练有多辛苦那也值得。毕竟对於年逾十五的男孩儿们而言,被选入列家军可是无比荣耀,别说是家中父母会以他们为傲,就连女孩们也以有个这样的丈夫而自豪。
  收回视线,小兵的脸上尽是完成任务的满足。
  帅帐内,楚云溪展信阅毕,抹脸苦笑。
  「娟儿你啊……」
  「难道娘娘又做了什麽惊人之举吗?」伍桂噗哧一笑,心道天下间能让他大哥露出这般表情的,除了大将军外,现在又添了一个。
  楚云溪苦笑摇头,道:「朕的皇后当强盗当上瘾,连太子也被拖下水了。」
  继上回搜刮官家的夫人们後,这回压榨的对象换成了各州道府县拥粮千石以上的商贾富豪。送到他们手中的除了懿旨,还有一张据说是太子爷亲手挥毫的墨宝,凡自愿捐粮纳银者,赐太子墨宝一纸;不自愿者,命地方官吏彻查此人家产,只要有一笔核不了的帐或未按税制上缴的粮帛赋役,轻者抄家重者流放。
  问题是能成为一方富豪者,怎会有完全能核对上的帐?又怎会不想尽办法疏通官家避税避役?
  可想而知,这些个商贾富豪们,纵使万般不愿也只能乖乖地、「自愿地」捐粮纳银,去换一纸怎麽瞧怎麽只是张鬼画符的「太子墨宝」。
  「喏,太子墨宝。」
  楚云溪抖开匣内另一张纸,东一团墨西一笔黑,说是鬼画符还仁慈的些,怕是连鬼都看不懂这等「意境」哪!
  「……」
  听完皇上的话,再瞧瞧眼前的墨宝,伍桂抹了把脸,默默替那些被逼买下墨宝的商贾富豪们唉叹。
  虽说这些人平日里少不了鱼肉乡民敛财奢侈,可皇后娘娘这招也忒狠了,明摆著是不用钱的买卖,而且还活活剐了买家一层皮哪!
  「要买吗?」瞧著伍桂的脸怎麽看怎麽精采,楚云溪露出一脸奸商模样,掌心朝上对著属下问道。
  眉毛一垮,伍桂揪著胸前衣襟哀怨:「属下就那麽点军晌,大哥……手下留情……」
  「哈哈。」
  摺叠儿子的墨宝,提笔蘸墨在背面写下接到此信的日子时辰,然後放回匣中。唤来传译兵交予金匣,要他休息一夜,隔日即将金匣送返宫内。
  待小兵退离帅帐後,楚云溪十指交叠轻托下颚,问:「来到东晴关多久了?」
  伍桂听是正事,脸色一正,抱拳而答:「再半个月就一年了。」
  
  *     *     *
  
  这些日子里,东晴关外零星小战不断,却无夷东诸王预料中的壮烈雄军。
  夷东既曰四郡,便因为是由阿尔、寇克、单、模剌子及四大部落合并组成。
  四郡各有各的王、各有各的利害,自然也各有各的不合与恶斗。
  当年列辰发军夷东,若非後有先帝制肘无援缺粮,四郡早已成为版图上的附属,又何来让其跋扈嚣张的今日?
  当年一战,四大郡王战出了雄心。
  在他们看来,连威震边关的列辰都在他们联手下溃不成军,踏足中原又有何难?中原现在的皇帝连沙场长什麽样都没见过,御驾亲征又能如何?不过是又一次成为他们的手下败将,又一次成为四郡名扬天下的踏阶。
  然而,三百多个日子,中原的军队除了时不时偷袭他们的粮草兵器,闹几场连黄口娃儿都会鄙夷的攻击──且不说这些攻击还都以落荒败逃收场──随著时日拉长,四郡郡主从一开始疑心有诈,到现在非常瞧不起楚云溪这个像王八一样龟缩在关内从不露脸的懦弱皇帝。
  据探子潜入关内回报来的消息,也显示懦弱皇帝迟不发兵的举动,已让关内军心浮动溃散,尤其本属列家军的将士更在私底下唾弃帝王无能,不能替他们报老将军死於夷东的仇恨。
  潜入的密探没费多少力气便从酒醉的士兵口里探得消息,加上放眼望去东晴关内除了固定时辰击鼓练兵外,随著战事拖延弥漫的散漫与无奈,更是倍添这份情报的可信度。
  消息传回四位郡王,四对眼眸里藏不住的得意与谋算,虽明知击垮楚云溪後他们四人也将战个你死我活,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仍是盟军。
  四王中不知是谁先开了口,用骄傲的口气道:「要战,就用全力灭了那个懦弱皇帝,诸位意见如何?」
  密谈的帐内,阿尔、寇克、单、模剌子及四位郡王纷纷颔首,当晚决定倾全郡之兵直发东晴关──生死一战。
  
  *     *     *
  
  帅帐内,楚云溪凝视立於帐内的地势图,感叹。「时间……过得好快……」
  帐帘不断被人揭起後又落下,先前收到传唤的几人避开军中潜藏的探子眼线步入帅帐。
  烛光下,现出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孔。
  有正大光明随军而行的列丹毓和纪敏,也有暗里潜行的列丹郡、长风,与一位自称「花子君」的男子……
  「没想到,我们能有联手的一天。」
  楚云溪回首看向花子君,脸上的笑容透著关怀与……错愕……
  「你的脸?」
  本是清秀的脸庞,一道狰狞的刀疤自眉骨横越鼻梁一路划至右颊。花子君闻言一晒,手指摸著脸上的疤痕微笑。「我自己划的,这张脸……太多人记得……」
  没有道尽的话,存藏了太多太多不能说明的过往。
  楚云溪心口一紧,跨步张臂将花子君重重抱在胸前,没有言语。对这人的亏欠,他不知该如何启口……不知道该对他的血亲手足,说些什麽……
  曾经,他们是对立的敌人。
  太子与亲王,注定他们只能是敌人。
  他从没尽过一个兄长该尽的责任,就连拥抱和关怀也未曾给予。若他曾真心陪伴过楚勤,他们疏离的关系是否能拉近些?若他曾牵著楚勤的手一起读书习武,是不是能避免身分上的对立?若他曾关心过楚勤在文华院里发生过的一切,知晓他曾动过的情、受伤的心,是否能活下岭南匪寇被就地绞杀悬尸城门的命运?
  是否……
  能以兄长的关怀,抚平楚勤满布荆棘的心?
  『我从没尽过兄长的责任,这一次,我只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选择他真心想要的生活。』
  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对楚勤伸出了他的手。却只能让「楚勤」死去,活下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出身、没有家人的「花子君」。
  『谢谢你……哥哥……』
  「谢谢你,大哥。」
  花子君反手抱紧楚云溪的背,多年前相仿的话於此刻重叠。
  横越脸上的疤,犹如他的人生,以为穷水尽山唯死而已,却转路回峰拥有新生。
  这些年来他随著列丹齐,成为列家背地里职司刺探消息和追蹑敌方潜兵的一员。他已不再是满怀怨恨与妒忌,手段残忍的王爷,现在的他,终於能活得自在,也终於能用双手还偿他曾经铸下的罪孽。
  踏入民间,才知道百姓活得苦、才看清原来低贱的白丁,也是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人」。曾经一声命令一个皱眉,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了性命,没有身分的人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只任他捏死踩踏的虫子。而这些人,本都该有活下去的权利。
  他们,不是恶心的虫子,是人。
  却因为世道无情,活得比虫子还更卑微。
  看得多了,愧疚在心底积累盘绕,纠结得让他崩溃、鞭笞得让他无颜再活下去。
  横抹颈间的大刀被情人愤怒夺下,热辣辣的巴掌犹如暴雨毫不留情地扇在两颊。列丹齐冷著脸,从两人离开京城後第一次对著他厉声斥责。
  『要死,就先把你欠下的罪孽还清了再死。楚勤杀过多少人,花子君便得救多少人回来。』
  最後,大刀仍旧落下,非是能夺性命的颈间,是夺走最後一份属於「楚勤」的东西──他的相貌。
  「大哥。」推开楚云溪的拥抱,唇畔扬起坚定的微笑。「这一仗,让弟帮你。」
  紧紧地,握住了花子君的手。
  虽不再拥有同一个姓氏,却第一次深深体会,两人身上流著相同的血。
  花子君从背上解下空心竹筒,旋开顶端木塞,倒出卷成轴状的牛皮,接著将帅帐内的大桌拉至中央。一张又一张的牛皮在桌面铺开,有东晴关附近精致准确的地形、有夷东四郡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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