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君臣-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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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来以为受德会恭恭敬敬地递上碗,不料他却是把碗里的浆糊全都倒在他的头上,紧接而来的就是拳头,一拳就把恶来打倒在地。
跟着恶来的胥靡见恶来被打,对受德群起而攻之。受德本就是天生神力,又从小跟着王宫里的力士学角斗,面对一群不过是乌合之众的胥靡,手下居然没有一合之将。恶来刚爬起来,给他做跟班的胥靡已经全都被受德打倒在地。
“新来的,有两下子啊。”恶来擦掉嘴角的血,“敢不敢挨你恶来爷爷的一拳头?你要是经得住,从此以后就不用纳贡。”
“好啊。”受德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你要是能打倒我,以后我就管你叫爷爷。”
恶来阻止还要来帮他的胥靡跟班,在受德面前摆好架势,卯足力气一拳头打上去。受德却只是好整以暇地举起手掌,便轻而易举地接住恶来的拳头,稍微用劲一捏,恶来就发出惨叫。
“恶来‘爷爷’,你可真是太客气了,还给我这‘孙子’挠痒痒。”受德抓着恶来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接着又是一拳头上去。恶来脸上本来就是白的浆糊绿的菜叶,现在又多了两道鼻血,煞是好看。
恶来和他的父亲飞廉一样力大无穷,没想到受德居然经得住自己的拳头,更没想到他的拳头比自己还硬。恶来想逃,可是受德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继续往他脸上招呼,他想逃都逃不掉。幸好后来工百看到胥靡打起来了,立刻拿着刀枪来拉人,恶来才脱离受德的钳制,撒开一双长腿就跑。
那双长腿可真不是白长的,跑得还真快。恶来逃走以后,受德才甩了甩手腕。想不到这家伙力气也不小,刚才一拳上来,受德装得好像根本就没把他的拳头当回事,其实差点被他打得手腕脱臼。
工百来催胥靡们上工,受德也一起去采石搬料,走到哪里,费仲就跟到哪里。自己小时候跟着比干做小跟屁虫,比干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受德有些好笑,也就任由费仲跟着。
费仲人小,年龄却只是工百克扣他的口粮的借口,干的活一点也不比其他的胥靡少。受德不止一次地怀疑费仲人到底有没有要他搬运的石料重,看他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便连他的份一起做了,只要费仲做点给他打下手的小活。
早上不吃东西果然不行,再加上一上午的重体力活,到了午饭时间,受德已经是头昏眼花。午饭吃得和早饭一样,只是稍微干一些,受德此时却觉得像是吃到了山珍海味一样。
费仲也端着小破碗,在一旁看受德吃得狼吞虎咽:“哥哥,‘贸易的中间物’是什么东西?”
受德没想到费仲会突然问出这种事情,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你从哪里听到的?”
“你说梦话啊。”费仲也小心翼翼地喝着自己的粥,一点一点地用牙缝过滤出其中所有的固体部分,慢慢地咀嚼,好让有限的食物最大程度地满足肚子,至少能产生一点吃饱的幻觉,“昨天你来的时候,就睡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听到你念叨‘登基’、‘贸易的中间物’、‘叔父’什么的,说到叔父的时候还哭了。哥哥,你是战俘吧?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穷人家出身。你是哪个部落的?”
受德含含糊糊地支吾了几句,却是想到了昨晚的梦,梦见比干说他是乱伦,气愤地拂袖而去的身影。他一直都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可是调皮捣蛋只是因为希望父王和母后能多注意自己。但不论他搞出多少恶作剧,父王的眼里只有启,母后看他的眼神中也带着厌恶,只有叔父一直笑盈盈地陪着他。受德谁都不听,只听比干的,喜欢看到他笑,喜欢他潺潺流水一般平静而温柔的嗓音,尤其喜欢他发现自己恶作剧以后再也挂不住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表情的模样。他不是从前生追他到今世吗?为什么拒绝他的求欢?还搬出长辈的身份指责他,说他这么做是乱伦,薄情地拂袖而去,直到飘然出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都没有回过头。
“哥哥?”费仲不解地歪过头。
“对,我是战俘。”受德不和他多解释。
“我就说嘛。”费仲已经把碗里的粥喝完了,小心翼翼地把碗壁上沾的米浆也一点一点刮下来送进嘴里,“哥哥,你还没说呢,‘贸易的中间物’到底是什么?”
受德大概说了说自己对改进贸易方法的设想,根本没指望才十多岁的孩子能听懂,不料费仲听得两眼放光:“如果能这样就太好了!”
“你也觉得很好?”
“当然好。”费仲终于把碗刮得像洗过一样,还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指头,“这个东西不仅能让贸易方便很多,还可以用来当做出卖劳动力的酬劳。比如说帮人打杂干活、农忙时帮忙收割、甚至在大街上帮人跑腿,都可以用这个东西来付酬劳,即使是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也能靠出卖力气来养活自己,就犯不着偷东西了,还能改善治安。”
“你是怎么成为胥靡的?”胥靡都是重犯,受德看到费仲的时候,就好奇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成为胥靡。
“偷东西呗。”费仲终于满足地舔完了指头,“我是个孤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从我记事起,就是靠给人帮工和偷东西来过日子。帮工给的酬劳都不好,比如说农忙时帮人收谷子,给我的酬劳就是发霉的陈谷,吃不掉的放了没多久就烂了,害得我拉了好几天肚子。最好笑的是有一次我去帮一个神官盖房子,那个神官居然给了我一块龟甲做酬劳,还说可以占卜凶吉,是好东西,所以只能给我一块。我又不识字,也不会用龟甲占卜,要来做什么?拿去换粮食也没人要,我只能把它扔掉了。总算帮神官盖房子的时候吃住还不错,也算没白费力气。后来便是这次了,我哪里也找不到活干,只能去偷东西。我本来就饿得跑不动,那家人还放狗咬我,我就被抓了。要是有你说的那个好东西用来付酬劳该多好,就不用担心雇主找借口以次充好了。对了,那个东西还必须体积小分量轻,不然的话不方便携带,也不方便藏。就像我农忙的时候去帮忙,雇主给了我一袋谷子,背着很重,还容易被人抢。”费仲看到受德的碗里还有残渣,便拿过来继续用手指刮着吃,“哥哥,你以前是贵族吧?贵族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什么活都不用干,就能每天都吃饱饭?”
受德不仅以前是贵族,现在也是。贵族的生活何止是吃饱饭,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还可以把酒当水喝……现在真是想想都觉得肚子饿。受德想起以前比干对他说先王武丁遇到傅说的故事,当时武丁在虞山旁的大河边看到筑堤的胥靡,感慨:“这里的胥靡罪犯真多啊!”当时还是胥靡的傅说就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王朝失政,民不聊生,理当犯罪!”做胥靡是罪犯应受的惩罚,但是就连费仲这样年纪的孩子都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犯罪,就是王朝失政了。这个孩子,会是现代的傅说吗?
“哥哥,可惜你的部落被大邑商打败了。”费仲把受德的碗也刮得像刚洗过一样,才依依不舍地还给他,“不然我一定逃到你们的部落去。”
“要是哥哥做了大王,你愿意做官吗?”
“胥靡做官?”费仲苦笑,“不用去做人牲,我就谢天谢地了。”
“谁说胥靡不能做官?”受德突然听到气势汹汹的脚步声,随即看到一个铁塔一般的中年汉子向自己走来。
中年汉子大约三十来岁,额头上也烙着“胥靡”的字样,身材十分高大魁梧,浓眉下是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一身结实的肌肉仿佛铜铸,像是神庙里的青铜战神像活生生地走了出来。恶来就跟在中年汉子身边,口口声声称呼他为“父亲”,想来就是胥靡的首领飞廉了。
受德一把摁下费仲的头:“就让我从胥靡的大王做起吧。”说罢起身迎向飞廉和恶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飞廉恶来
飞廉天生力大无穷,恶来也颇有乃父之风,听说新来的胥靡敢打恶来,而且恶来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飞廉十分吃惊。不过吃惊归吃惊,飞廉作为胥靡的头领,有义务维护胥靡的秩序,便来亲自会会破坏规矩的新胥靡,却没想到能把恶来打得落荒而逃的新胥靡居然是一个还没有恶来大的少年人。
“你就是不守规矩的新胥靡?”飞廉在受德面前站定,嗓音沉如闷雷,滚滚而来,庞大的阴影把受德整个人都笼罩于其中。
“没错,是我。”受德也抱起胳膊,毫无惧色地迎上飞廉挑衅的目光。
“那好,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接受惩罚,然后乖乖地服从胥靡的规矩;或者与我决斗,赢的做首领,输的就要在下一次工百选人牲的时候做人牲。这是规矩,你别嫌我以大欺小。”
“你别嫌我以少欺老就行。”受德不假思索地接受了挑战。反正他即使输了,也最多不过是亮出王子的身份,便可以安然离去,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受德答应得如此爽快,飞廉倒是颇为吃惊:“那好,今天晚上,你可以来和我们一起吃一顿饱饭,然后我们就一决胜负。”
*****
晚上收工的时候,恶来来找受德去享受“人生的最后一餐”,就看见受德在教费仲识字。
“这就是你的名字‘费仲’。”受德拿着小树枝,在沙地上写出字来给费仲看,让他在旁边照着描。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寿’,长寿的寿。”
“你的名字叫‘寿’?还‘长寿’?胥靡里面只有短命鬼,你也大概只能在名字里长寿了。”恶来坐到他们旁边,“新来的,你还识字?”
先前看到恶来欺负费仲,受德便对他没什么好感,此时也不理他,继续教费仲识字。
“唉,你别不理我啊。”恶来拉了拉受德的胳膊,见他依然不理不睬,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也是战俘吧?还识字。以前是那个部落的贵族?最近大邑商好像也没打什么仗,也就十多年前去打过东边的人方,你莫非是人方部落来的?也不对,看你的长相,像是本地人。再说殷商打人方的时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应该还没出生,要是一出生就是战俘,怎么可能有机会识字呢?莫非是犯了罪的殷商贵族?可是贵族犯罪,也不至于被罚做胥靡啊?难道是你谋朝篡位,想造反?我说你说句话啊。怎么?还以为自己是贵族,觉得和我这个胥靡说话有失身份?我告诉你,我们家祖上也是部落首领,后来被大邑商打败了,才会世代为奴,说不定我以前也是个王子什么的。”
他面前的人现在就是个王子。受德没好气地想。恶来看起来浓眉大眼,长得十分阳刚,性格却像个碎嘴婆娘,一开始唠嗑就停不下来。忍无可忍地看了看屋顶,受德决定不理他,继续教费仲习字。
恶来却一点也没有因为受德的淡漠反应而失去唠嗑的兴致,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祖上败给大邑商,是我的太爷爷以前的事了,幸好我们家的人都挺壮实,才活了下来,因为做胥靡的时间长,还成了胥靡的小头头,吃喝都比一般的胥靡好,还不用做人牲,偶尔还会有女人。”
“女人?”受德没法继续忽视了。
“听到女人就来劲了,色鬼……”恶来抚掌大笑,“当然有女人,不然我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