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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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旁人耳目将宝剑托付给他人悄悄带走。
再者,他此前也以为娄家少主人护送之人,是罗隐的家眷,若寻不到那把剑,以车中人要挟罗隐,也不怕他不就范,怎料得竟撞上了一个让他也觉得颇为棘手的人物。
正在这老者举棋不定之时,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远远望去,一男一女并骑而来。
马上之人正是路铭和他的师妹蓝兰,他二人似乎是急着赶路,马速极快,转瞬已到数丈之外。
蓝兰勒马停驻,唤路铭道:「路师兄,你看马车前那人可是——」
路铭也已瞧见,而且还看到了与叶子昀对峙的那人似乎并非善茬,他手指轻弹,师门的信号弹升空绽放,伴随着一阵古怪的哨音消失在天际。这是他们此次出城寻找二师兄而作为紧急联络所用的,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同门闻讯后即会赶来。
路铭低声对蓝兰言道:「蓝师妹,你去寻罗大侠,此处我来应付。」说完就翻身下马,取了长剑在手。
他一来是为让蓝师妹脱困去找罗隐相援,二来是为让蓝师妹可以安然无恙地脱险。
蓝兰却随他下马,拔出长剑上前与他并肩而立,「路师兄,那老头瞧着来意不善,咱们师兄妹一块儿并肩御敌。」
路铭心中大急,也顾不得礼数,转身握住了蓝兰的手,低语道:「蓝师妹,你听我的。」
那老头功力深厚,早已将他们的对答听得一清二楚,却不肯再任由他们磨蹭。方才路铭放出信号弹的举动被他瞧在眼中,料想他师门之人就在近旁。老者倒也不惧,他看出这青年男女的武功虽非娄家那丫头可比,但较之娄大少爷尚且不如,从二人的身法以及那丫头的剑势可看出,他们师门也未见得有高明的武学,纵使来个四五十人,也不过与几日前的那群蠢货一个下场罢了。
然而他也不愿耽搁的功夫过久,以免节外生枝。马车周围被他布下的化功散仍未消散,那二人只要走近就与娄家兄妹一个下场。此刻见他们心中已有警觉,唯恐让他们当真把罗隐寻了来,倒不如斩草除根,让他们一个也走不脱,念头转过,伸手探向了腰间的一个锦囊。
叶子昀已然瞧见,淡淡道:「你要那把剑,何不自己过来拿。」
他见到路铭与蓝兰,本欲出声示警,然而看见老者眼中露出了杀机,心知其不会放任那二人安然离去,于是及时出言吸引住了老者的注意力。
老者闻言,动作立顿。他威逼利诱半晌全无成效,此刻见对方松口,如何能不心动,顿时不再把路铭二人放在心上。只须取了宝剑之后交与那个人即可功成身退,到那时退出江湖去安享晚年,何必担心那位中原第一剑客追杀。
他望了一眼马车,心中始终有几分忌惮,森然道:「既如此,你就将剑取出来给老夫吧。」
叶子昀从善如流地返身进了车内,老者全神贯注地关注着盯着马车的动静,忽然听见内里一声闷响,像是机杼发出的动静,但见一把长剑激射而出。
老者喝道:「竟敢在老夫面前捣鬼!」然而那剑来势甚急,他也不敢怠慢,身形向后急退。
有一道身影如飞鸟般掠到,顺势将那飞出的长剑抄在手中,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凌空地指向那老者。电光火石之间,那老者完全不及反应,药物暗器种种手段皆不及施展,且在后退中刚好势竭,无处闪躲。顿时只见一蓬血光乍现,老者的胸口已然中剑。
罗隐收剑后,在老者身上翻出了化功散的解药,却没有找到迷药的解药。给娄家兄妹服下后,见他们脉象平稳,想来那迷药对身体并无多大损害,只是要等药效过后才能醒转。
路铭与蓝兰分别将娄珩与娄琬扶上了马,带往太原城中照看,并寻找娄家的随从。同时向同门师兄弟传递了讯息,言明二人因故回城,大伙儿回到师门再会合。
郊外大道上,马车旁,只余下他们二人。这一天发生过太多惊心动魄之事,叶子昀并未多问一句,也没有问罗隐此前去了何地,所为何事。
罗隐将手中狭长的包裹打开,递给了他,「你的剑。」
待他将剑庐中的事择要说过后,叶子昀才明白「他的」这把剑的由来。
「欧阳大师,已经过世了么?」
罗隐默然点头,然后又说道:「你为此剑起个名字吧。」
「无名,此剑已有一个最好的名字了。」
说着,叶子昀注力于右臂,缓缓地拔出了无名剑。剑身拔出剑鞘三寸许,叶子昀只看了一眼竟似已失神,怔怔道:「好剑。」
这是一把朴实无华的长剑,未见剑气森寒,也未见精光耀眼。叶子昀将长剑收回鞘中,叹道:
「此为仁道之剑,欧阳大师太过看重我了。」
罗隐蓦然想起那老人曾言,君子之剑,当赠与君子。
宝剑出炉的时辰将近,欧阳大师不愿有人在近旁干扰,易水盟的铁羽卫当下撤到了三里之外。防御的圈子陡然扩大了九倍有余,一时无法增派人手,终是被人突破了。
罗隐及时赶至,击退了那人,夺回了长剑,随即转身去看倒在地上的欧阳大师的伤势。老人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并未受伤,早知自己大限将近,不过是到时候了。
罗隐虽也听过欧阳大师寿数将尽的传闻,然而三日前老人仍是精神矍铄,如今却是形容枯槁,不免让人心中黯然。
他将夺回的长剑摆在了老人身前,欧阳大师凝视着这把剑,叹道:「能看到这柄剑出世,此生已无遗憾。老夫走前心中牵念的唯有小徒,可否请少侠看顾一二,若能为他寻个安身立命之所,恩德铭感五内。」
罗隐漂泊江湖无处为家,此请托于他而言原非易事。但瞧着老人已到弥留之际,于是不曾迟疑就应诺了下来。
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面前的长剑,良久长叹道:「这把剑既是少侠夺回的,就托付给少侠了。」说完这句话,目光在剑上流连,还似有千言万语,然而气力耗尽,生命力也几乎燃尽,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罗隐看着老人,心中终是不忍,俯身轻声道:「晚辈罗隐,定将此剑带给好友叶子昀。」
老人浑浊的双眼中忽然有光彩乍现,随后记起了什么,微微摇头叹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目光落在剑上,点了点头,阖然而逝。
十月初十的品剑大会后,有几件事传遍了江湖。
一是欧阳大师辞世后,他唯一的亲传弟子被娄少庄主带回了君山,娄家为其修建铸剑庐,让其心无旁骛地潜心钻研欧阳大师的铸剑之术,或许二十年后又将有一位铸剑大师横空出世。
二是欧阳大师将平生所铸的最后一把剑交给了罗隐大侠。那日品剑大会上,罗隐与娄家兄妹一起现身,是众人亲眼所见,他人既是来到了太原,以常理论之,当世第一铸剑师的杰作交到了当代第一剑客手中,是再圆满不过的结局。
然而,不少人心中还惦记着那个「得剑者可号令武林」的传言,最后这把剑却落入了独来独往、出了名的不过问江湖纷争的游侠手中,却又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三〇、太行山道
娄家兄妹那天中迷药而昏厥,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才醒转了过来,那老者所施的化功散只可一时抑制住他人的功力,不是太过霸道的药物,不至对身体挞伐太过,何况解药服下得及时,醒来后未觉功力受损,只是由于昏迷的时辰过长,在榻上躺得身体有些僵,略感四肢酸软无力。
休养了数日后,他兄妹二人即动身返回君山,而罗隐将要北行,于是就在太原城中话别了。
娄珩的武功才智在武林年轻一辈中已属上乘,加上有着君山娄家少主人的名号,行走江湖谁人不多给几分面子,算起来这还是头回栽了个大跟头。换作有些出身优越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难免会大受打击,然他却仿佛浑然不受影响,言谈潇洒如旧,含笑抱拳道:
「罗兄,你此行若是途径长白山的凝碧山庄,不妨多留些时日,那家主人最是热情周到之人,平生好交朋友,与我家也是世交。待过了年节,若能与罗兄在关外重聚,或许可以邀请罗兄喝一杯舍妹的喜酒。」
他与罗隐相交数载,此次又赖罗隐之力脱困,于是话中也隐有暗示罗隐此去求取雪参若是事有不谐,可待他前往凝碧山庄时相助一二,有世交的情分与婚约在前,想来少说也可增添三分把握。
只不过他前日才在罗隐面前在问起婚配之事,隐晦地提及有意将小妹的终身托付于罗隐,转眼又提及娄琬另有婚约,任谁听了都难免觉得古怪。然娄珩素知罗隐胸怀坦荡,不受世俗人情所拘,儿女私情更是不曾有半分略萦心上。
言毕,果然见他略一点头,谢过这番盛情。娄琬在一旁听得兄长提起她的婚事,忽然一阵心慌,目光闪躲飘忽,还是相逢以来头回不敢直视那黑衣青年。待听闻他淡淡数语道贺之辞,忽的心中一阵酸楚,垂下眼去,双眸中的光芒也黯淡了。
娄珩看在眼中,也不由暗自叹息。他素来疼这个胞妹,也不愿见她神伤,但若不下猛药,彻底断了她的念头,却更是误了她的终身。
若换了平日,娄琬或会与兄长赌气争执一二,毕竟爹爹虽说有意,但她的婚约将之事并未议定。然而此刻她已全然明白罗隐对她无意,心也就淡了。待到兄长唤她上前拜别了罗大哥,她的言行神态几乎已看不出异常。只是转身之际又看了一眼马车,此刻她心中已无怨怼嫉妒,也没有定要一睹车中之人真容的执念,一眼过后,默然随着兄长离开了。
娄珩也始终不知与罗隐同行之人是谁,他此前昏迷前脑中隐约闪过的念头再想来却是荒诞不经,只当是自己的一时幻觉。他与罗隐以朋友论交,朋友之道在于尊重与赤忱,他自是不会去旁敲侧击地过问对方的私事。
罗隐亲手安葬了欧阳铁后,心中记得大师的临终托付,但他如今居无定所,且此去关外千里迢迢,遂将欧阳铁的小徒儿托付给了娄珩。
娄珩当即应承了下来。那青衣剑僮曾在品剑大会上露面,娄珩带他回君山也未避人耳目,在回去之后更是大张旗鼓地为他修建铸剑庐。一来是告知世人欧阳大师的徒儿有娄家庇护,二来待到十年二十年后,若其能成为其师那样的铸剑师,也能如欧阳大师一般受到武林的尊崇,届时也无人会在他身上惦记欧阳大师昔日的藏剑了。
十月十七,在欧阳铁墓前洒酒祭奠过后,罗隐与叶子昀拜别了这位宇内第一的铸剑大师,再次横穿太行山后取道河北,然后赶赴关外。
罗隐此趟在太原现身,与娄家少主人结伴同往品剑大会,更是获得了欧阳大师所铸的最后一把剑,在城中停驻的几日,世人对他的关注也至为热切。然而待到太原城中远道而来的群豪散去,也无人敢到他的面前来刺探宝剑的下落。一来是畏惧罗隐的剑术,二来是易水盟此次在北方的威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世人皆知罗隐与叶子昀的交情,其人虽已故去,然而易水盟是最恩怨分明、且重兄弟情谊的,若有人想动罗隐,他们必不会坐视。
也因这层关系,有人猜度欧阳大师赠剑一事是否只是假借罗隐的名义,而宝剑最终还是归属了易水盟,毕竟罗隐不过问武林门派之争,要这传说中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