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铃-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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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却不怕生了,尽管有四个清秀干净的小仆在四周看着,他也是一见澡盆浴桶便立刻把那件咸酱菜一样的衣服脱了下来,全然不介意裸体被人看见。他扑通一下跳到水桶里,还很自然地舒展四肢,把手臂往浴桶边上一搭,就等着小仆们给他搓洗,显然从前也是经常被人服侍洗澡的。
一桶水一会儿便全黑了,小仆们又换了几次水,才把他彻彻底底地洗了个干净,擦干头发,穿上衣服,打好发髻,小仆们都看傻眼了。这个奇怪的客人,原来竟然长得十分俊朗,虽然瘦得皮包骨,也难掩本来神朗的轮廓,可惜一双眼睛混沌无神,要不一定更有神采。
小仆们欢天喜地地领着面貌一新的阿水到偏厅,算是向苏星南赎了刚才的待客无礼之罪。秦沐朗眼睛都瞪得快掉下来了,把阿水捉过来打量了好几遍,“哎呀!阿水你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刚才你们给客人洗澡,没有弄到客人身上的伤吧?”苏星南问小仆。
“没有,客人很配合,我们都搓洗时很小心,没弄到客人的伤口,阿大已经去请大夫了。”小仆们都是从宫里挑出来的,个个伶俐,“不过客人手臂有一块刺青,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污迹,擦了两把没擦掉,才发现是刺青呢。”
“刺青?”许三清眨眨眼,走过去笑嘻嘻地看着阿水道,“许道长,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手臂刺青?”
阿水对这声“许道长”似乎有点反应,他低下头来看看许三清,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腕,许三清一惊,未及反应,只见阿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摸到了肩头,口中念念有词,许三清这才知道他在给他摸骨看骨相!
这事情往日里都是许三清对苏星南做的,这次自己被别人摸,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一边任他摸骨,一边拉起他袖子来,看他手臂上那个模糊不清的印痕。
看起来像是一个圆圈,但在圆圈的外面一层又有几个特别大的圆点,再外层还分布着不规则的星星点点的斑纹,看不出是什么刺青。
“刺青用的是水洗也洗不掉彩墨,图案不该如此模糊,这个应该是什么特殊的武器造成的伤痕。”苏星南不声不响地站到了许三清身后,捉住阿水的手拉开他跟许三清的距离,“那武器还是喂了毒的,这些黑青色的是坏死的皮肤,而武器受力轻重不同,所以图案也就不甚清晰了。”
秦沐朗诧异,“能造成这样伤痕的武器?闻所未闻啊!”
“嗯……”苏星南也皱着眉头思考,此时,许三清拉了拉苏星南的衣袖。
“你说……这个伤痕……像不像被铁莲花竖着刺进手臂?”
铁莲花,算是道家里不太上台面的武器。道教所用的拂尘,多为礼器,在主持仪式时使用,也可当作武器使用,如咏真那一手拂尘功夫便是使得极好的。但也有的时候,对手太过蛮横,或者道者本身修为不足,便会偷偷在拂尘的柄把里装上机关,平常看去,拂尘也还是那样的拂尘,但在打斗中,一旦按下机关,便会从柄把里伸出一道尖利的铁刺,铁刺还会展开,像莲花花瓣一样,固称“铁莲花”。看似无关痛痒的软毛,却暗地里刺对方一个血流如注,实在有点像暗器。许三清只在兰一招架生魂侵体时见过,但如今也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伤痕是铁莲花所造成的。
“铁莲花……那阿水是被同门所伤?”苏星南一怔,龙虎山是太子李钦修道的地方,阿水自称是龙虎山来的道士,本来苏星南以为是李钦对龙虎山怀有怨怼,对该处道观有所惩责,但阿水却是被道士打伤的,这话又怎么说?
“你们在说什么?”秦沐朗一头雾水,“你们叫阿水作道长?他是什么人?你们不是说他是你们故人之子吗?”
苏星南解释道,“秦兄,你也知道现在京城禁止僧道进入,之前向你隐瞒也是为了便宜行事,其实这位许三清先生是正一教的传人,你口中这位阿水,昨天我们曾经听他自称来自龙虎山,叫许清涟,而三清的师父叫许清恒,这两个名字的相似,让我们猜想他们或是同门,所以才谎称他是我们的故人之子,希望能带他进京好好调养,看能否助他恢复神智,若不能,那送回龙虎山他也好有照应。”
“你们就凭一个名字就说阿水是道士,还要把他送到那么远的地方?!”秦沐朗却是皱眉了,“口讲无凭,我不会让你们带走阿水的!”
“秦大哥,我们是为阿水好,难道你就希望他一辈子疯疯癫癫下去?”
“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这样还叫没什么不好?”苏星南嗤笑道,“秦兄,你是担心,万一阿水恢复神智,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对你敬而远之吧?”
“阿水就是阿水!他变成什么样都是阿水,他对我是不会变的!”秦沐朗啪地一拍桌子,阿水抬起眼睛来,迟缓地眨了眨,忽然跳了起来,蹲在椅子上往地上四处张望。
苏星南跟许三清正奇怪他在做什么,秦沐朗有点不好意思地捉着阿水的手脚让他坐好,“咳咳……往日我在家里发现老鼠蟑螂,就会这样用力拍桌子,他害怕,就跳到椅子上了……”
许三清扑哧一下笑了,“你们感情真好。”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秦沐朗叹口气,“算了,你们要给他治病我没意见,但是不能把他送去什么龙虎山,如果他真的治不好,我就把他当作大哥,一辈子照顾他。”
苏星南知道强迫不得,便朝许三清使个眼色,安抚他们在厢房里休息后便离开了。
许三清一夜都没安稳睡过,又匆匆开水镜寻人,此时已经累得挨着床就睡着了。待苏星南捧了早点到他房间里,他已经和衣躺在床上,缩成小虾米一样睡过去了。
苏星南笑笑,走过去给许三清盖被子,末了,他忍不住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任他潮湿而平稳的吐息呵在他掌心,“师父……三清?”
没有回应。
“三清,不管阿水能不能治好,不管秦沐朗愿不愿意让我们送阿水到龙虎山,我都跟你走。”苏星南俯下头,抵着许三清的额头,轻声道,“我辞官,我跟你走,我以后都陪着你……我的决定做好了,你呢?你什么时候,才愿意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
卧室里依旧一片宁静,苏星南蹭了蹭许三清的唇角,悄悄起身离开。
“吱呀”的关门声静止下来后,许三清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睛早已是一片湿漉漉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8 章
九重宝殿,红墙朱栋。
苏星南垂首立在丹墀上,养心殿里安静地能听见皇帝翻动奏本的声音。
“苏少卿,礼部呈上奏本,说你要辞官。”今圣皇帝李珩放下奏本,对苏星南道,“其实私下里,朕还是喜欢称呼你为星南。”
“皇上抬爱,微臣不敢僭越。”苏星南从小在宫中陪太子读书,过去李珩对他示好,他会觉得是亲厚和蔼,但如今得知自己身世,这份亲厚便多少变了味道,苏星南仍是垂着头,“微臣想要到五湖四海闯荡历练,请皇上成全。”
“朕知道郡王封号世袭只传长子一事,让你感到委屈,但大丈夫成大事,不必拘泥头衔这等小事,现在你还只是大理寺少卿,再历练几年……”
“皇上,上官昧大人机敏灵巧,处事手段厉害,再刁钻的犯人都能被他审出原委,素有雄辩圣手之称,微臣自愧不如,寺丞一职,非上官大人不可。”苏星南再拜,“皇上,你真对星南如同子侄的话,星南也想跟叔叔讲几句话。”
“你抬起头来说话吧。”李珩摸了摸胡须,虽然只是四十过半的年纪,但因太子体弱,迟迟未能辅政,李珩的须发皆已染上斑白,“何以此番进宫,倒生分这么多了?”
“有点情分,还是要保持距离的好。”苏星南抬头,映入眼里的中年男人形象仍是过往那般精神而威严,苏星南恍惚间想了想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能从对方的相貌上找到一点相似?但,即使找到,这种虚无的证据,又有何用呢?“星南在家中,一直不受父亲宠爱,兄长对我也是客气居多,我若是加官进爵,家父虽不至不快,但也不会高兴,而兄长必定会疑心我是否想要篡夺长子的爵位。微臣已经无心仕途,若再因此得失亲人,岂不成了不忠不孝?”
“星南,你这个不忠不孝也说得太过了。”李珩皱了皱眉头,“郡王爷对你这么生分?”
“皇上,父亲对我即使生分,也不会刻薄,不敢刻薄的。”苏星南暗暗吸口气,赌一把吧,“皇上你是知道原因的。”
李珩的脸色微妙地转变了一下,含糊地带过,“他总不会刻薄自己的孩子的。”
“是啊,自己的孩子。”苏星南故意把“自己”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事,朕需要好好考虑。”李珩对于苏星南的态度起了疑心,但又怕试探反而让他证实了想法,便想先打发他回去了,“若无他事,你……”
“启禀陛下!”一个大太监急忙进来跪倒,“太子殿下晕倒了!方太医请陛下马上到羲和宫!”
“钦儿?!”李珩一惊,连忙下了龙椅,苏星南也紧跟其后,两人快步往羲和宫赶去。
到了羲和宫,方篱燕正在给李钦施针,其他太监宫女想要跪拜,都被李珩制止了,“不要打扰太医治疗。”
苏星南站在李珩身后,皱着眉头打量床上的李钦,只见他额上胸前都扎了五六根银针,却依旧是蹙着眉尖一副痛苦的模样,不禁也担心起他的安危来。
还好方篱燕最终也没有跪下向李珩请罪,他长吁一口气,起身朝李珩作了个礼,“微臣参见皇上。”
“礼节免下,太子怎样了?”李珩焦急问道。
“殿下应是用神过度,才会头晕目眩,加上近日天气渐冷,便诱发了旧疾……”
“旧疾?!”李珩大惊,竟一把捉住了方篱燕的手腕,“他……”
“但已无大碍。”方篱燕打断李珩的话,“陛下,毕竟父子连心,还清陛下多多陪伴太子,心病终须心药医。”
这话让苏星南挑了挑眉毛,怎么回事,方太医这是责备皇帝不关心太子?
“见过苏大人。”方篱燕这边刚刚说教过皇帝,那边便向苏星南搭话道,“请苏大人借一步说话。”
“这……”
“苏少卿,你与太医先离开吧,朕在这里陪一陪太子。”李珩对方篱燕的话竟也没有生气,他在床边坐下,拿起毛巾来给儿子擦了擦脸。
方篱燕跟苏星南来到外堂,“苏大人,我打算不继续住在那所小院了,反正是你苏家的房产,不如你就接管回去吧,也好给你作个纪念。”
寻常人知道自己院子里埋过死人以后要搬走那都是非常合理的,苏星南也没有一点疑惑,“我去给大哥说一声,让他找人处理吧……不过,方大人说的作个念想是什么意思?”
方篱燕道,“那院子不是你故去女眷的埋骨之地吗?难道你不想给她重修墓穴,入土为安?”
说道苏千红,苏星南的心就一阵刺痛,魂魄都已经消散了,又如何入土为安?“不必了,若是要记住一个人,她就会永远在我心里,不需要墓碑坟地这些外物了。”
“嗯,那麻烦苏大人转告了。”见苏星南颇为坚决,方篱燕也不便勉强了。
“方太医,刚才你说殿下用神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