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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本宫在上-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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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嵘跟在轿子旁疾步走着;听见了他师父的话;因蹙了眉头转身狠狠在其中一个厂臣的脑门儿上打下去;“没听见督主的话么?稳着点儿!这颗驴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半大的少年,连个头都还没长完范,呵斥起人来却也有模有样。严掌印唯一的心腹徒弟,单是这么个身份便能让桂嵘在大内挺直了腰杆儿顶天立地,他对着一帮年岁比自己大个头比自己壮的厂臣呼来喝去,他们竟也只敢诺诺地应是。
好一会儿子,大蟒矫在笔直的宫道上转了个弯,绕进了一条不大幽深的巷道,穿出来后天开地阔,途经御花园时能嗅见百花的暗香飘来,再往前行小半刻,一扇朱红的宫门伫立眼前,永和宫已经到了。
修长的手探入怀里,那里搁着几块锦仁儿酥,摸了摸,由于他一直贴身带着,仍旧温热。
小桂子猫着腰上前打轿帘,严烨略弓了身子从蟒矫里出来。清冷的月华徜徉他周身,笔直挺拔面若秋月,风华教人不敢逼视。他下轿来,伸手略整了整衣冠,面上的神色淡漠,目不斜视,“娘娘只说让你请我过来,没有说是什么事么?”
音素的脸色霎时更难看,在月光的映照下几乎惨白。她面上惊惶交错,按理说,严烨才是她的正经主子,自己怎么也不敢对他有所欺瞒。这桩事她原该装作不知道的,可却终究没法过自己那一关,眼睁睁看陆妍笙入虎口。
听他这么问,她觉得手掌心都吓出汗来。严烨的手段人尽皆知,若被他知道是她通风报信,指不定会怎么整治自己。心头挣扎了一瞬,音素口里声若蚊蚋地嗫嚅道,“娘娘只说让奴婢请厂公过来,并不曾说过是什么事。”说完她略思量,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不过奴婢看娘娘面色不善,恐怕不好。”
严烨一个眼神扫过去,轻描淡写的一瞥便教人不寒而栗。他侧目看音素,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来,“是么?”他说着略皱眉,似乎思索什么,换上副疑惑的语气道,“今儿我听说你在敬事房外头鬼祟站了好一会子,你回来都跟她说了什么?”
冷汗蓦地浸出来,湿了一背一身。音素脑子一懵,没料到他对自己的行踪这样了如指掌,知道想瞒也瞒不住了,因双膝一弯跪在地上,颤声瑟瑟道,“什么事都逃不过厂公的法眼,奴婢自知死罪,厂公要如何处置奴婢绝无二话。”她眼中泪光盈盈,边朝严烨磕头边说,“只望厂公不要迁怒奴婢的哥哥,求您了!”
他面无表情俯视地上哭啼啼的女人,低叹道,“当初我将你放在她身旁自有我的道理。你和姚尉都是妥当人,你对她忠心,这没什么不好的。”说着又嗟叹一声,“只是这回你确实误了我的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皮肉上的刑法你一介女流受不住,权让姚掌班代你受了吧。”
音素听了却哭得更厉害,膝盖在地上挪过去扯他的蟒袍衣角,“求厂公别为难姚掌班,他对您忠心不二,有什么责罚奴婢都愿一人承担,求您了厂公!”
她哭得涕泗滂沱,见者无不动容。然而严烨却只是略皱眉,眼中夹杂一股悲天悯人的神色,叹息说:“我早同你说过,别轻易出什么错儿,到时候吃苦的是你兄长。行了别哭了,回头让她瞧见了只怕要起疑。”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摆手,漠然道,“娘娘那儿我自会应付。”
音素还是伏在地上哭,双肩孱弱地抽动,看上去无助又可怜。桂嵘有些不忍,他师父驭人自有一套章法。折磨人的身体哪里比得上折磨人的心神,这两兄妹也着实怪可怜。他上前几步蹲下来抚她的肩,无奈道,“姑姑快起了吧,督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再求也没用处。”
她被扶着缓缓从地上直起身子,忧色满面,“只希望督主能念及往日的情分,对哥哥手下留情。”
桂嵘闻言只是嗟叹,“姑姑若心疼姚掌班,今后可千万记着,天底下谁你都能开罪,唯独那一位,”他悄悄指了指那背影,“没人开罪得起。”

严烨到永和宫,宫中的宫人除了问安外连一个惊讶的表情也不敢往脸上摆。前头急匆匆地走过来一个笑容满面的人,待走得近了,宫灯的映照下是一张不大陌生的脸,总管内监远远地哟了一声迎过来,“督主好。”
他侧目朝那内监一哂,“娘娘呢?”
吴公公脸上尽是谄媚的笑意,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督主,娘娘在合欢堂里头呢。”
他握着佛串子嗯一声,熟门熟路,旋过大屏门往正殿去,曳撒的下摆微动,飘渺流丽。略提起衣摆跨门槛,再绕过仕女图屏风,只见后头的花梨木椅子上端端坐着一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儿。
她在那里正襟危坐,怒气冲冲,一眼瞥见严烨,立时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不知从何时起心里开始有了牵挂,人无论是在何时何地,脑子里总会萦绕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这几日朝堂上事忙,地方上的官员都进了临安,要给皇帝禀呈一年以来地方上发生的大小事务,文宗帝卧病在床,听政的自然而然成了太子。无奈景晟是个绣花枕头,对治理国事一窍不通,大事小事都得靠严烨料理,几日下来颇觉疲累。
此时见到她,却似乎一切的疲惫一扫而光,满心只觉难得的适意舒畅。
陆妍笙心头的怒火几乎要烧上九重天去,再看他呢,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她的眼神仍旧直勾勾的,一副没事人儿的奸诈姿态,更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真没见过这样无耻的!她在这边气得要死不活,人家在那边跟看戏似的,指不定心里在怎么嘲笑她呢!
愈想愈觉得生气,她斜眼乜他,上下打量,冷哼了一声,“厂公心情颇不错么。”
又是这副令人牙酸的语气。她冷嘲热讽,严烨却早已经习以为常,他面上仍旧淡淡的,从怀里摸出个小包袱。握在掌心里随意一摆手,殿里侍候的人甚至没有看她的脸色便纷纷退了出去,顺道反手带上了殿门。
方才人多,她还能勉强端起架子摆出威仪,这会儿人教他遣完了,整个偌大的合欢堂里只剩下她和严烨两个人,陆妍笙霎时几分慌神。
她皱起眉头抬起手怒指他,“这是我的寝宫,你凭什么使唤我的宫人?”
这反应着实有些离奇,她思考事情的方式果真和正常人不同。看这情形,这丫头是觉得自己当着她的面儿使唤了她的人,让她折了面子?严烨觉得好笑,挑高了眉毛笑眯眯地反问她,“不然呢?你要她们都在这儿伺候着?我其实没什么意见,你要是觉得人手不够,我还能把小桂子他们都叫进来给你使唤。”
他没脸没皮的姿态,陆妍笙看得愈发生气,她一拍桌子从椅子上噌地站了起来,大袖挥得呼呼响,“你少在这儿嬉皮笑脸的!今儿我打定主意了,你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马上到慈宁宫去告发你!”
严烨却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他眉眼间都是笑意,朝她走近几步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她跟前儿,“饿了么?我给你带了锦仁儿酥。”
什么?锦仁儿酥?
情况出乎意料,陆妍笙一劲儿的火气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他在她身旁坐下来,将那小包袱拆开来,里头装着几个晶莹酥黄的小圆饼子,他伸手探了探,还温着,又说,“这是蜀地的特产,州官给带来的。你是北方人,我估摸着你没吃过,便给你带了些来。”接着掖起袖子捻起一块递到她红艳艳的小嘴边上,“来,我喂你。”
又是这种体贴入微的情态!天底下居然真的有这种人,他做了那样对不起她的事,还好意思在她面前虚情假意,难道就不觉得心虚么!真教人恶心得反胃!
她气闷难忍,一把将他的手佛开,连带着手中的锦仁儿酥也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儿,“严烨,这么装模作样有意思么!我问你,太子许了你多大的好处你要这样害我?景晟荒淫无道,你为虎作伥,就不怕遭天谴么!”
他垂眸瞥一眼地上的糕饼,伸手从怀里摸出只冰白的手帕揩了揩手,面上的神色随之冷下去,声音出口也没有丝毫温度,“臣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到这时候你还要跟我装傻充愣?”妍笙气得浑身发颤,抖着手指他,“你以为我还被蒙在鼓里么!今日我就明白地告诉你,若明日你敢将我送入养心殿,我就跟你鱼死网破!你若不信咱们尽可以试试看!”
严烨怒极反笑,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半眯了眸子沉声道,“横竖在你心里我就是坏到底了,是不是?”
她气得哭起来,卯足了力气挣扎,边声嘶力竭地喊“是”,“你岂止是坏到底了,你根本不是人!你口口声声不是说喜欢我么,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事!你觉得我人傻好糊弄还是怎么?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算计我!”
他气得嘴唇都开始颤抖,冲口而出:“李景晟若敢对你有半分不敬,我有几千种法子让他生不如死!你以为明日养心殿中的人真的是太子么!”
这番话说出口,不只是陆妍笙呆住了,就连他自己都是一愣。
但凡牵连到她的事,哪怕一丁点儿,都能让他阵脚大乱。他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爱她,所以兴起了太多诡异恣意的念头。他之所以答应景晟,心中有自己的算盘,荒唐透顶的歹念,让他不敢直视,却又无限神往。
她瞠目结舌,瞪大了眸子一把扯过他的袖襴,颤声追问:“你说什么?不是景晟……不是景晟那是谁?”
他被问得浑身一震,眸子里划过了一丝慌乱,忽地佛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强自镇定,“夜深了,娘娘早些休息吧,臣告退。”言罢再也不做逗留,拉开殿门大步离去。



☆、月落乌啼
?浑浑噩噩的一夜;本以为会彻夜不寐,却分外离奇地睡过去了。然而这一觉并不安稳;梦中场景如走马观花;前一世的点滴中又间或夹杂这一世,教人分不大清明了。
远处似乎有一团迷蒙的白雾;一个挺拔的人影立在虚无之中;模糊间朝她招手。她混沌了,脑子里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徐徐吹散开那一圈圈烟雾,后头是一张熟悉的脸,眉目如画,好看得像高不可攀的仙人。
他微弯起唇角朝她笑,阔袖抬起来握住她一双柔荑;嘴唇似乎动着;是在说什么话。模糊之中什么都听不真切;她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那方的严烨仍旧只是温润地笑;薄唇开开合合,她努力地去听,好一会儿才终于听清了两个字,他在喊她的名字,说,“卿卿。”
妍笙是个姑娘家,被人喊起闺字时脸红得像要滴出血。她略扭捏,不大好意思的情态,羞怯道,“你别老这么叫我,叫人听见怎么办。”
严烨仿佛听不懂她的话,忽地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樽白玉杯,端在手上,衬得修长如玉的指节能发光似的。杯中盛酒,他将酒樽递过来给她,温声细语地哄,“卿卿,过来,乖乖把这杯酒喝了。”
他的声音是润泽的,像山涧里流淌的泉水,细细地流进她的心坎儿里来。她脑子里浆成一团,仿佛什么都忘记了,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空荡荡的白,他成了眼中唯一的风景。他的笑容近在咫尺,抬手就能碰触得到,她被蛊惑了,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酒樽。
“陆妍笙你疯了!你想再死一次么!”
仿佛有巨雷在天际乍起,惊破了一池幽梦。她骇然失色,再抬眼时周遭的一切已经面目全非,漆黑的夜色,幽寂的永巷,耳旁时不时传来几句梦呓似的女人声音,如泣如诉格外可怖。
她吓坏了,双膝一软几乎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朝后踉跄了一步。后背抵上一副冰冷的胸膛,他在身后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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