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竹吟-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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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著只剩下半条命却性格倔强的冷傲竹,驰风一路上再三为他运功调息,催促他停歇,可是这个又硬又倔又不听劝的家夥,一直坚持撑著看起来就快咽气的身子,坚持快马赶来南宫烈的盘踞地洛阳。
「这、这个家夥……没事吧?」别扭的身影外加一道压著喉咙像是忍无可忍又像极度不服气的嗓音,支支吾吾震荡在客栈狭隘的房间内。
闻声,坐在床边为床上面色死灰的冷傲竹号脉诊治的青色儒衫男子,仅是淡淡漾起一抹颇为无奈地苦笑,没有作答。
窒息般的沈默顿时占满整个房间,等不到对方回复黑面神隐忍著怒火回眸恶瞪一眼,咬著下唇,无可奈何般撇撇嘴,再次皱著眉头不甘不愿地开口。
「……喂,我在问你话,他、他到底怎麽样了啊?」
心焦於冷傲竹的情况,思索了半天终於决定将私怨暂且抛下,再次好言相问,可谁知又等了半天,对方还是仅仅摆弄著床上早已失去知觉的人,半句话也不屑答复他!
「你──」险些冲口而出的怒焰却在见到一动不动地冷傲竹之後硬生生地吞回,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此刻要以大局为重,控制著因为怒火而抽动著唇角,强忍著奔腾在胸口的暴怒,紧紧握著佩剑的双手隐隐发颤,赤红著鹰眸咬牙切齿地最後再试著开口。
「他、他到底是不是很严重?到底……怎麽样了?」
好言好语换来得依旧还是……鸦雀无声!
面对这样的情景,黑面神头顶冒烟,鼻孔喷出浓浓地怒气,忍耐也好、耐性也罢,也总算是到头了──
「蓝志轩,你这个混蛋──」重步踏前,单薄的地板发出可怜的悲鸣,凶狠地一把执起对方的衣襟拽到眼前,灼热地咆哮冲口而出,「你这个叛徒、混蛋!故意找茬是不是?我一再问你,冷傲竹那个家夥到底怎麽样,你也说句……」
满肚子的爆言消失在那双以往总是带著淡笑而此刻挂满哀默地眼眸下……
赫然地对视,只觉得心口被什麽沈甸甸地东西压著,心痛伴著陌生也强烈的愤怒与怨怼,痛得他触电般松开双手,看著半悬在他手上的身子跌坐在踏脚的支架上。
「你、你……不需要用这种表情博取同情……我现在不杀你,只是因为、因为冷傲竹还需要你医治!」
事情发生之後,他曾经给自己千万个理由,想要去了解或者彻底憎恨。
但不知道为什麽,每一个理由都是痛,痛得他只想找个出口,可是一旦执起腰间的佩剑却立刻重若千斤,无法提起。
胸口总是这样一阵阵地难以忍受,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叛、欺骗,他就心如刀割,恨极、怨极、痛极、怒极……然而此刻近在眼前,他竟始终下不了手!
「倘若你治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就在不久之前,他与冷傲竹风尘仆仆日赶夜赶总算赶到了洛阳城,然而没想到他们才到达城门口,冷傲竹便突然面色一白,身子一歪,若非他身手敏捷恐怕立刻会从马上摔下来。
还记得当时冷傲竹的面色,灰白无血,吓得他赶紧就近找了间客栈,谁知找来个洛阳大夫,居然仅只是瞧了几眼便告诉他“这位公子脉息微弱,陈恶难治,难以维持太久了,还是尽早替他办理後事吧!”
一听这话,他当下二话没说就把那个蒙古大夫丢出房间,可是回头再看看仿佛当真随时会咽气的冷傲竹,心中想著落难的主子,不由得抱怨起自己。
倘若当初他不是只懂得专研剑术,而是像、像蓝志轩那个混蛋一般也精通歧黄之术,那麽他便可以为主子好好照顾冷傲竹……假如冷傲竹有什麽不测,他该如何跟主子交代?!
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责怪著自己的无能,懊恼万分!
可是,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谁知那个他早午晚一日骂三次的混蛋,居然忽而出现在他眼前……
看著一直替床上奄奄一息之人医治的男人,他心中有千万句话想问,可是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主子、主子现在到底怎麽样了?你们没虐待主子吧?」尽管他不晓得为何蓝志轩会恰巧出现在此,但多少有些庆幸,毕竟冷傲竹也算有救了,他也算对主子能够有所交代。
「……」终於为昏迷之人号脉施针完毕,隐隐吁了一口气。
淡淡地收起床边的针具,侧眸瞟了眼始终拼命压制著怒焰之人,有一丝苦涩与太多的无奈,带著一抹自嘲的浅笑,笑自己竟然不敢正面与之对视。
只不过……
「你还是一成不变,做事永远不经过大脑,如此鲁莽……」那种超越忠诚的牵念,让你看不清前方吧。
「你──你这个混蛋说什麽啊?」极力忍耐的怒焰险些勃然而起,咬牙瞪目,握著佩剑的手剧烈颤抖著,火爆如他,深怕自己会一时控制不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海扁对方一顿再说。
「哈……」相较於驰风的暴躁,志轩却清淡地叹息,抬起无笑无波地眼眸,凝望著抽搐的黝黑俊脸,「在你心目中,永远都只有你的主子,主子在这里……」伸手覆在对方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永远排在第一位,所以,即便是你讨厌的冷傲竹,你亦如此紧张……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的主子……」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就是被如此教导长大的,然而眼前这应当与他相同之人说出这些话,让他不解,「你……到底想说什麽?」眯起眼眸反问。
把主子排在第一位,身为世袭的左使,他们二人自小陪伴主子一起长大,他就是主子的剑、主子的盾!
从懂事以来,主子便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地、他们存在的依归,有主子才有他们,这就是大月皇族护卫的使命,是一代一代传递下来的必须恪守的本分。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原谅,决不原谅……夺走他生存意义之人居然是理应与他一同守护这片天地的蓝志轩!
「呵呵,我说什麽又有什麽关系?对你而言……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不是麽?」说著这话,志轩的脸上显得有些哀默,带著一抹莫名的淡笑,伸手覆上对方握著佩剑一瞬有些僵硬地手,「主子赐予我们双剑之时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你这个家夥,到底……」眼前的蓝志轩有一点奇怪,熟悉也陌生,尽管他比较愚蠢,脑子也不懂得转弯,而且也从来都没有弄懂过志轩心里到底想些什麽,可是他从没有见过志轩脸上如此陌生的神情……
「双剑同心、忠心护主……」记忆中的誓言既甜蜜也苦涩,更如同沈重的枷锁,将他束缚在这里,稍稍退开一步,勾起唇角,「冷傲竹的伤我会诊治,尽管兴许我无法根治,不过保住他的性命也不是难事,待我办完该办之事……用你的剑,你的忠心,杀了我吧,驰风!」
「你──」错愕的瞪大眼眸,眼前是一抹空灵虚幻的笑,就像他听到的话一般,似真似假,胸口有一种无法捉摸地痛化为愤怒,再一次拽起对方单薄的衣襟,「你这个家夥,不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把话说清楚!」
「呵,我还以为……你很想杀了我!在我……背叛了你最重要最、爱的主子之後……」无赖地笑容如同往常打闹之时,明明一切都没变,心境却已截然不同,「还是说……忠心不二的驰左使,要原谅我这个叛徒麽?」
「你、你这个混蛋说什麽疯话,我当然……」原谅吗?他不知道,或者仅只是想要一个理由,告诉他为什麽,让他了解,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怒火无处可去,「原谅与否……那要看主子如何决定,假如主子……」
主子应该会原谅吧,虽然很不服气,但事实上相较於他,总觉得主子更器重志轩!
如果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主子他一定……
「呵呵,又是主子吗……」仰天轻笑,怀有期待的自己真像个笨蛋。
果然,最终依然不过他一厢情愿。
「既然如此在意你的主子,在下就给你一个忠告!」敛起淡笑的俊眸比对方更冷,凝著黝黑不善掩饰的脸孔幽幽而道,「你们到洛阳来的目的,我不用想也大概猜到了,可是……凭借你们二人根本无法做到什麽,除了为司徒尊增加负担!」
「你、你叫主子什麽?」好不容易咽下的怒火,顷刻间被眼前云淡风轻的妄言挑起。
「驰左使,你最好不要搞错……」垂眸冷淡地凝一眼执著他衣领的大手,「在我背叛南海神宫的那一刻,司徒尊便不再是我的主子,我今日之所以出手救冷傲竹,也纯粹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冷漠是最佳的利器,无法让眼前这个心中只有主子的男人离开,那麽威逼就是最好的办法。
「你应该很清楚,我跟你武功不相上下,二人可谓在伯仲之间,你根本不可能独自挑战南宫烈和我,万一不小心落网……你只能拖累你最重要、最重视和最爱的主子!」
「我驰风从不贪生怕死!既然来了这里,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活著回去!」反正对他而言,人生的意义已经失去了一半,只要能够救得了主子……他不畏惧生死!
「……」尽管早就猜到眼前这块木头会如此作答,但还是险些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带著浮在表面的虚假笑容,长指往身後一伸,「那麽他呢?你想让冷傲竹陪著你一起为司徒尊送命?」
「你──」瞪著欠扁的笑脸气结地无言以对。
确实,主子那麽重视冷傲竹,而此刻又被蓝志轩这个混蛋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贸贸然行动,恐怕当真会如这个混蛋所言……
「看来,你也知道这个男人对司徒尊来说很重要……」以小擒拿手按照掌上的穴位,轻易甩开揪著他衣领的手,「你们最好乖乖地呆在客栈里,不要妄想深入洛阳分殿救人,否则──」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著一只白皙的手捏在昏迷不醒之人的颈项上,驰风一声大喝。
「蓝志轩──」
「我要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你这个混蛋,到底为什麽啊!」他不懂,明明曾经如此亲近,他却完全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为什麽、究竟为什麽你会站在南宫烈那边啊?」
心底的痛残蚀著理性,缓慢了身形,向前轻移步伐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架开攻击。
「呵呵,看来驰左使的武功也退步了……」五指张开,反手以鹰爪制住驰风起伏的喉结,「倘若是如此,你谁也救不了!」失去冷静,会连身手都变得迟钝。
驰风……失去主子,对你来说就是如此致命的伤害吧……
「我不懂……」真的不懂,想过千百个理由,还是搞不明白。
难道,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对志轩而言都没有意义?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假的吗?
「……也许有一天,你会懂的!」
现在请按照他的话去做吧,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至少不想你就这样去送死!
耳边的话让他更迷茫,或者他真的很笨,是三个人之中最笨的那一个,如果是主子的话,应该会明白志轩那个家夥究竟在说什麽吧!
但回身想要再问清楚,那抹青色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眼前──
「明日我还会再来,你们最好都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