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浮生是梦中-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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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时务策考的不难。不知接下来的诗赋又怎么考?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咬了几口。
南方多以稻米为食,较为松软。现在硬硬的面馒头顶着喉咙,他觉得极难下咽。
他又看了一眼考卷。
还有两日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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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岳府。
岳霖放下笔,展开密封的纸张,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
30、会试 。。。
。
看来临时委任的考官中还是有人混了进去。
会试的第一卷题目,与自己所预料的不差十一。此次国考的试题,全部为翰林学士所出,今上文思不佳,并未参与出题。
若无意外,子衿当为会元。殿试,则要费一番心思了。
以往三鼎甲通常只能进入翰林院,合科考试后兵部之人多从前几年的一榜进士中选任。
“监军”一职从兵部官员中由皇上钦点,而今上改革朝政后,时有武将调走后,监军“暂代”总兵或元帅一职的实例。此时的监军,也可是毫无关系的文人。
要从哪条路走……
他将纸张放到烛火上燃尽,转头来又从笔架上拿了椽笔。
点墨,化水。
放笔时,已成一幅千里江山图。
从右看,一片,黛色的山水满纸春意;一片,层林尽染,枫红如火;只是左上一角的边城,黄沙冰雪。
留白边的题词,却是李贺的《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丢了笔,端起手边的茶杯。
他浅尝一口,又笑起来。不知何时,他又将毛笔沾到茶杯里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华贵的衣料染上了一层层黑色。
他坐下,苦笑。
轻抚着装着沉木扇的袋子,良久。他轻声说道:“李黎,我现在竟还没改掉这毛病。你又该笑我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了罢!”
他回过头,看了看炉中的灰烬。来的信,去的信,几乎全都烧了。
他起身,踱步,走到案前,手握住放在案上的长剑,抽出。
剑刃两旁亮出冷光,如雪如冰。
这把剑,杀过人,饮过血,却已入鞘三十载。
却依旧未生锈迹。
可怜它要随着自己入土了罢!
31
31、殿试 。。。
三日后。
子衿完卷出来,柳梓与翟颖也没再来找他聚会。几个人说了一会,都各自回去沐浴休息了。
出来时金弦仍候在场外,子衿看着他在冷天里发抖的样子,叹了口气:“辛苦了。”
金弦弯弯腰,算是受了这话。
两人坐着马车回了岳府,子衿沐浴换衣,又坐下来写了封信。
吴钩,等到会试放榜时……你可来京?
上次的信,为什么不回?
他将信交给金弦,想了想,又写了张纸条。走出院子,到养鸽子的院子挑了只信鸽,将纸条塞进个字腿上的木筒里,轻声说:“去江南找吴钩。”
他用力一抛,白色的鸽子飞上灰色的天空,向着远处飞去,一会便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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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迅速地转凉,等到会试的结果出来时,身上已要加件棉衣了。
子衿呵出一口气,暖暖冻僵的手。
方才知道会试放榜,取了两百名贡生,子衿果然中了会元。
送喜报的人知是在岳霖府里,只讨了赏银便欢天喜地地去了。
岳霖知道消息后,有些疲惫地坐下。
毕竟是年近花甲的人喽。
他手边还放着子衿给吴钩的信。
这孩子还真是乱来。怎么还没到殿试便叫吴钩回京?
转念一想,他又提笔写了封,却也是叫吴钩回京的,只是简短许多。
信上写道:“到涞水时东南三十里带一壶状元红来。”
他放下笔,自言自语道:“今儿真是有些过头了,怎的也跟着他们疯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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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
两百名贡生一同在皇宫内等待。
子衿转头看了看,柳梓与翟颖都在其中,还有个见过两回的书生,叫不出名字。众人皆显得有些不安。
皇上考了他一题策问一题诗赋,又破例多考了一题经义,盛赞他有急才。
贡生中几人互相看看,又都望向柳梓。
柳梓心中暗道:不知是会元的名头还是岳霖的关系。看来状元是非他莫属了。
正寻思着,却点到他的名。策论还好,诗赋却不在他预料之内,只能临时凑了几句,也未及细想。
念出口时还觉着尚好,却听得金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他猛的一惊,只觉得台阶上龙威压来,瞬间背后已经汗湿。这才想明白,他诗中化用稼轩的一句,虽有赞颂今上圣明的意思,却触犯了先皇。
他懊恼地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又斜眼看了看子衿。
想必,岳霖有什么方法,将殿试可能要考的几样也一并与他细说了
31、殿试 。。。
,早有准备,才不急不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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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果真钦点子衿为状元,又点另两名探花,是为进士及第;柳梓与翟颖为二甲,其余一百三十人为三甲。
待到照惯例该游名园探名花时,皇上却起身走了,旁边伺候的太监拉长了声音道:“皇上今日身体微恙,赐二三甲进士行琼林宴,三鼎甲入殿内,钦此。”
殿中顿时响起小声的交谈,刚及第的三人面面相觑:本朝即便是今上也不曾有过如此先例。
三人却是谨言慎行地跟着太监到了殿后,皇上竟未坐直,只是倚在榻上,想来真是身体不适。
他看了看面前三人,赞了子衿几句少年风流,三人中年届四十的探花好不尴尬。
闲聊片刻,皇上又问起些军政来。
其余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用些仁孝忠信礼义来答,模棱两可;唯独子衿应答如流,又谨记着岳霖的话,不敢说得过多,只拣些一般统兵之人懂的说了。
皇上频频点头,临了赐了个扇坠给他,道:“哪日再来宫中与朕谈天。”
子衿与三人俱谢恩出来,两个探花似是旧识,相谈甚欢;子衿夹在中加有些沉闷。忽听得两人说道:“难怪柳梓考不上一甲,原来是得罪了权贵。”
他无意般问道:“柳梓?他……”
两人互望了一眼,还是年轻的人答的:“刘兄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举子住在京中几月,对刘兄的诗作文章是深感敬佩,刘兄的大名也传遍京城了。只是另有一人名唤柳梓,虽同是江南人氏,却狂傲恃才,也是出了名的。此人倒是有些才气,只是盛气凌人,加之家境富裕,酒色无度,没什么人愿与之交游。”
“原来如此。”
子衿想起柳梓在茶楼那个眼神,暗说要留心此人。
柳梓是二甲的第四名,不知他会不会被派到京畿之外去……
32
32、酒坛 。。。
岳霖在院中摆了一桌酒菜。
子衿坐在下首,先敬了一杯。
“多谢先生的教导。”
“嗯。来,别光敬酒,尝尝,”岳霖笑道,“正宗的状元红。”
子衿饮了一口。酒的苦辣过去,他站起身,停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对岳霖道:“这是我们在江南喝过的酒!”
“对,就叫状元红。”
“吴钩他来过了?”
“嗯。那时候你还没醒,他看了看你就回去了。你知道的,吴钩不能在京城滞留太久。能回到京城而不使族人不满,他只能在这里待上一夜。”
“为什么不叫醒我!”
岳霖没有回答,反而又倒上一杯酒,微带红色的酒液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像血:“多喝几杯吧,吴钩开的坛子,你不是说要和他共饮么?他喝了几杯才走的。”
子衿握着杯子,看着酒液不停晃动。
“先生,那日金弦引我去那间小筑,是不是您的意思?”
岳霖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却依旧平静:“吴家,是少数势力日盛而皇上不会忌惮的家族。你觉得,吴家的小姐如何?”
子衿将酒杯放在桌子边沿,又问:“那日的老者是谁?”
“老者?没想到他也去了。看来,吴家前任的族长也很满意。”
砰地一声,酒杯碎在地上,子衿气得浑身发抖。
他踩过洒了一地的酒液,抱起酒坛转身走了。
岳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后,笑得趴在桌上,眼睛却是渐渐湿了。
他轻声道:“吴钩,你可真找着个情深意重的人了,这样还不忘抱了酒坛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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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岳霖在府上厅中待客。
来的人是太子太傅,名声不下于岳霖的大儒何垣。
何垣带来一包茶叶,对岳霖道:“你临了收的一徒弟可是连中三元,怎么说也是老朋友了,今儿特意送来瑞草魁庆贺。”
岳霖笑着拱手收下,道了谢,又叫仆从拿了壶酒来:“这酒是三十年的女儿红,少见吧?知道何兄好酒我才拿出来的,一共才四坛,一坛给宫里那位,一坛自己喝了。”
“还有一坛呢?”
岳霖看着杯中立起的几根茶叶:“自然是倒给下面那位。”
何垣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却是转了话题:“上次金殿上看见子衿那孩子,是个人才。想你老兄教出来的人也不会差不是?他的诗文可都传遍京城了,我那儿一孙女儿就天天跟我面前念叨,说什么时候见见大才子呢。”
岳霖道:“那便先谢过孙小姐的美意了。不过,吴家那丫头看上了子衿,他又没见过什
32、酒坛 。。。
么世面,那日吴家小姐在子衿面前弹的一曲琴,可是让那孩子记在心中了哪。”
“原来如此……还真是美姻缘哪,看来我那孙女儿没福分,得伤心咯。”
岳霖又略表歉意,起身送客时低语道:“何兄,你都清白一世了,何苦临了又把自己往浑水里推。”
何垣终于有了些怒色,片刻又平静下来:“老兄这话说得可就不在理喽。我若是不往浑水里趟,也得有人把我推火坑里。今儿的事儿我就是随口说说,结不成儿女亲家,我依旧当老兄是能深交的朋友。”
岳霖于是无复多言,看着头发胡子皆已花白的老人进了轿子,一颠一颠地往皇城去了。
今个推了何家孙女儿的事,子衿必定是要娶吴家小姐的了。
岳霖想到那小姐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