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浮生是梦中-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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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许久的公公倒了杯热茶,突然插言道:“逝者已矣,皇上千万保重龙体,不必过度伤怀。”
“朕也跟岳霖说了,”皇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过几日他要给你些事做。刘卿的能力,朕是看在眼里的。”
“谢皇上隆恩。”
子衿又听皇上说了一阵,才告退出了宫。
他拭了拭额上的冷汗,一个人走回岳府。
他抬起头,看了看府门的匾额。
原来,岳霖与皇家竟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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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字条 。。。
岳霖近来渐渐让子衿接触了一些事务。
大臣的言行、京中各府的守卫、京畿以外的人事流动、五品以上臣子的信件往来……杂乱的事务只能与岳霖在府内一个暗室中分理归总。深夜里子衿常常会累得打盹,处理的事情都要先交岳霖过目。
子衿有些好奇,问道:“先生以前都是一个人做这些事的?”
“几十年了。”
“吴钩说先生身体不好……”
“以前身体伤着了,也老了,现在每日休息的时间也长。”岳霖谨慎地挑选着写在各种质料纸张上的字句,又重新誊写在绢布上,折成细条,塞进银筒里。他偶尔站起来走一圈,又坐下继续。
子衿笑道:“子衿听闻先生以前在边关杀敌,现在又如此鞠躬尽瘁,果然不负‘提携玉龙为君死’之誓。”
岳霖抬起头看他一眼,幽幽烛光中眼神更加深邃。片刻,他又低头道:“继续吧。”
各省的巡抚、督察、京中的官员各有龌龊,子衿夜里看着许多暗卫与钉子送来的情报,面上却还要保持平常的神色,有些压抑。与吴钩的来信多了,却不能提到任何事情,只好趁着闲暇的时间多买些京城的东西,那些吴钩在信中提到过的小时的爱好寄去江南。
岳霖偶尔问起,也拿些常人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一同送去。
表面日子渐渐又平静下来,子衿却从一些信件情报中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各地的官员向京中送礼的渐少,有些官员外地的亲友也向其陈述家中变故,要他们快些离京赶去。
各省巡抚则是隐隐有表功之意,说些任上的烦琐事。
京中各官员暗中通信的不多,大都只是以家中聚会论诗或是赏玩古物字画的由头会面一个时辰,传来的也是只言片语。
岳霖看着子衿皱眉,却仍只是记录誊写,并未改动,稍稍安心。他看着手边的两张字条。
一张,是三王爷的。
一张,是京中兵马调动的。
他将两张字条暗自笼入袖中,汗湿的掌心模糊了墨迹。他稍一用力,手指便将字条搓得粉碎。他手掌一翻,碎纸屑又落入浅浅的油碗中,成了灰烬。
不一会子衿那边又传来轻微的鼾声,他走过去,拍了拍子衿的肩膀:“回去睡吧。”
子衿迷糊醒来,更夫经过,侧耳细听时却是三更了。他向岳霖行了礼,便回房和衣睡了。
这边岳霖用笔尖沾了笔架旁的印泥,又点了墨,撕下内里一块白绸,画了一阵又写下数字,唤来一人:“莫颜。”
那人拿了绸布,岳霖道:“可以送去给莫冬了。”
“是。”
“等等。告诉莫冬,明晚趁夜到我府上来。”
42、字条 。。。
“是。”
岳霖回房休息后,那人从房中另一条仅十丈长一人宽的密道出了暗室,正到了岳府原来夫人的居处。那人动作矫健,攀上假山石向墙头一跃,便隐入夜色。
那人拿着在京中疾行,在一处门前还挂着春联的人家停下脚步,仔细辨认一番,便推门而入。
房中有人听见声响走出来,那人用手一抹,取下面罩,却竟是个容颜清秀的女子。她从怀中取出白绸,一抖开,月光照着字迹,不甚清楚。屋主小声道:“莫急,回屋说。”
他关上门窗,点了蜡烛。脸颊清瘦,有些褐色的斑痕,下巴上还粘着一丝白线——正是叶昸。
莫颜看了他半晌,道:“莫冬,太久不见了。你看,下巴上还粘着易容的胡子呢,脸上画的老人斑都还没擦干净。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
叶昸沉默片刻,说道:“姐姐别说了,还是叫我小昸吧。先生给的名字,太久没听过了,连先生自己都改了口呢。先生传的信儿呢?”
莫颜忙举起手里的白绸:“都在这里了。”
两人细看时,莫颜一惊,道:“先生教你进宫做什么?”
叶昸看了她一眼,笑道:“有些事情要了结。”
莫颜还要再问,叶昸又道:“姐姐,让我好好看看你罢。以前还和姐姐长得有一分相似,现在是一分也没了。”
“是,小昸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了,姐姐也不便管了。”
“姐姐,这些事情,你真的不必知道。”
莫颜看了他一阵,终究只是说道:“先生吩咐你明晚趁夜到他府上去。”说罢,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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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刺杀 。。。
叶昸回头看着未写完的纸页。
烛焰照亮一方桌案,被镇纸压着的书法饱满漂亮,却断断续续,不成篇章。
一行行,全是“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的断句。
他手抚过怀里揣着的匕首,想起很久前先生在教习书法时第一次写给自己的帖子,稼轩的玉楼春:
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
镜中已觉星星误,人不负春春自负。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很久以前,姚孺,子嘉,还有叶昸……他们都已经老了,变了。
当初姚孺学的是棋,子嘉学的是画,而自己学的是书。三个人的技艺虽是日益精熟,先生却还总是笑他们没什么长进。
而李淼,先生最喜欢的孩子,那个允文允武意气风发的人……却已不在了。
他跟着李淼去涞水不过是想着凭自己那一点浅薄的武功医术有所助益,却看见了那一幕。
漫天的血腥火烧,他被李淼丢进只剩下湿泥的井,才逃过一劫。
他眼睁睁地看着挚友倒在井沿上,被士兵拖走。
他立下誓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如今他所牵挂的,不过是友人之仇,与先生的一分恩情。
还了,便罢了。
否则……死不瞑目!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白绸——绸上,画着宫中的地图,用泥与墨混着,下缘又有数字:由左路入宫。
看字迹颜色确是先生写的。
他拿了根针来,在左手上将地图刺了,极深,至少可留五日。
他吹了灯,觉得手掌上有些刺痛发痒,想来血迹是干了。
他将手掌放在脸上,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只是这样的疼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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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叶昸由莫颜领着进了岳府。
莫颜退到一旁,岳霖道:“我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你,叶昸。几十年了,我……并不想如此。”
“叶昸死得其所。何况先生的恩情,无以为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不必如此。你和你姐姐,过了这么多年,该还的也早还清了。”
“先生,叶昸心甘情愿。”
岳霖沉吟片刻,还是问:“匕首带了么?”
“带了,淬了轻毒。”
“把这毒去了罢!”岳霖道,“这毒易留痕,换一种。”
叶昸闻言,有些不解,却仍是听命用茶水在刀刃上淋了,用白布擦拭干净。又将岳霖递过来的小瓶子里的液体倒在了刃上。
刹那,刀刃上闪出幽蓝色
43、刺杀 。。。
的光。
他将匕首收入鞘中,说道:“先生,此去便……”
岳霖抬手制止,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此后,你带着你姐姐去南边罢!她是真吃了苦了。”
叶昸不解何意,岳霖却只是推开了一旁的门:“去吧。”
“是。”叶昸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莫颜,转头走了。
叶昸走后,莫颜正要去关上门,岳霖说:“你既想去,便去罢。”
莫颜惊疑不定地回头,岳霖笑道:“这条密道,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
莫颜大喜过望,连忙道了谢,手脚利落地进了密道。
岳霖将门掩上,手抚摸着腰上系着的带子。沉木扇的扇骨扇面又硬又沉,也只有李黎那样的武将会送……那条密道原本是先皇来看她的,没想到却派上这样的用场。
他关好房门,走到院中。
他抬起头。
这已是不知多少次看着缺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新月这一日,那个龙座之上的人必然会单独在那处转一圈。
今日的月相,却是罕见的全食。中心全都黑了,只剩边缘一圈银红色的光晕。
不祥之兆。这样的帝王死了,上天还要为他哀悼么?岳霖冷笑一声。
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前事之因,后事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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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此时一片混乱。
皇上一个人照例在一处小竹林中赏月,遣退了宫人。
数十名侍卫在墙外守着,却听得一声闷哼,一个老公公问了一声,无人回答,侍卫们立即闯了进去,却看见皇上倒在地上,龙褂后面湿了一块,近看竟是血红一片。
四下搜索,却没发现半个人。
几个宫中人私下说是鬼神来过,被一个贵妃听到,杖毙了。之后,无人敢再谈论。
假山石下。
叶昸捂着自己的侧腹,莫颜在一旁撕着衣服袖子上的布。
她将长条的布在叶昸身上绕了几圈,紧紧地扎住。叶昸喘着气,汗涔涔的。
莫颜弄完了,坐在密道的地上。她听着外面的响动,轻声道:“没成想这密道还真的挺隐秘的。”
“没想到,他,还有点,武功……只是,姐姐怎么,会来。”
莫颜帮他擦了擦汗,笑道:“我原也以为你回不来了呢,可是你走后先生告诉我,密道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
叶昸闻言,哧哧地喘气,又像是在笑。血洇湿了白绢,莫颜忙帮他捂着。
“你这孩子呀……”
“先生还是疼我们的,姐姐。他舍不得我们死!”
“嗯。不过此后,我们便要远走他乡了。”
叶昸点
43、刺杀 。。。
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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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医师 。。。
皇上遇刺后宫人只说是突然重病,随即锁了宫门,京中不少大臣得了消息,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