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乐生前之周路-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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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喜娘将红绸交到二位新人手中,便尖著嗓子,喊道:“吉时到,一拜天地。”
二位新人一同转身,面向厅堂外的天地,俯首一拜。
“二拜高堂。”
二人又转回身,朝那高堂上天子的朝服行叩拜礼。
“夫妻对拜。”
他们再一转身,面对面,低首一拜。
“送入洞房。”
行过拜堂礼後,褚铨吩咐我送楚霏微入洞房,自己留下来应付诸位来宾。
我一路扶著楚霏微走到藿香居,进了新房,他才将头上的红纱盖头连同凤冠一并取下来,郁郁不乐地走到床边坐下。
我估摸著褚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劝他吃些点心。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喃喃地道:“短短三个月,我拜了两次堂。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情愿是跟周睿,又或者──”他说到这里,把眼望向我,“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我的确有点不愉快,但这一点点的不愉快跟他此刻的苦闷比起来,算不了什麽,我便摇了摇头,道:“你想说什麽就尽管说吧,我听著呢。”
他颇感欣慰地笑了笑,接著道:“我初次见到乌白雪,也是在百鼎楼。那年我十二岁,已不甘心在爷爷的荫蔽下再度过同样寂寞的十二年。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以至能到外界去闯荡,我每个月都到百鼎楼去搭台子比剑,我和乌白雪也正是因此而认识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我是个既贪心又自私的人。一面方我希望自己是绝对自由的,另一方面我又不甘寂寞,总想有人陪伴(所以我无法像朔方大哥那样,做个孤独的剑客)。我锺情於乌白雪,是因为他曾让我相信,我所有的愿望都能被满足。”
“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我幽幽地笑了笑,“三年前乌白雪曾来天驹找过我,我背上的地图其实是他偷偷纹上去的,我们四人也是受这地图的牵引才到甕阳去的,因此我们与你相遇,绝非偶然。乌白雪必定早已料到你如今的遭遇,他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是想著也许某天我能帮上你的忙。死到临头了,他还在为你的将来做打算,可见他是真的爱惜你,而你……倒未必真的爱他。”
“你怪我吗?”他有些胆怯地看著我,问道。
我笑道:“贪心、自私,只因你还是个孩子,不懂为别人著想。我不会怪你。”
他看见我笑,便松了口气:“我很快就不是孩子了,谁也不必再对我宽容。”
我想他是聪明的,并不需要我来开导,我便静静地陪他坐著。然而没过多久,褚铨就回来了,他没有喝醉,脸上带著兴高采烈的神气,只是当他看到楚霏微已取下盖头和凤冠,并让我陪著坐在床边时,他微微皱眉,戏虐道:“你已经等不及了麽?霏儿。”
我连忙起身,退到一边去。
楚霏微仍旧坐著,微笑道:“是啊,我盼你快快回来,你就回来了。”
褚铨开怀一笑,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自动退到新房外,替他们将房门掩上。
谁知王府的这场婚宴办得不是时候,次日早晨便有太监从宫里跑来传信,说天子病危了。褚铨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穿戴整理,随那太监进宫去了。
我得到消息,赶去藿香居时,正值中午,下人告诉我楚霏微还没有起床,我便叫他们预先准备好洗澡水和午膳。
我来到新房门前,敲了敲门,随後便听见楚霏微懒散的声音。
“谁?”他问。
“是我。”我轻声回道。
他急忙道:“你先别进来。”
我便在门外等著,直到他叫我进去,我才推开门走进去。
“你怎麽过来了?褚铨呢?”楚霏微靠坐在床头,腿上盖著锦被,身上已穿了件薄薄的绸衣。
我道:“你不知道吗?他父皇病危,他已赶回皇宫了。”
他低著头,道:“我睡得很沈,他什麽时候走的,我也没发觉。”
我走近床边:“已经是正午了,你起来吗?”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头,道:“我想洗个澡。”
我笑道:“那你先坐著吧,下人一会儿就送热水过来了。”
等到楚霏微洗浴出来,我已将床铺收拾干净,又在饭桌前的椅子上加了个软垫。
“褚铨今天不会回来了吧?”他走到桌前坐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的脸还是红了。
“这阵子有得他忙的,八成是回不来了。”我舀了碗汤,摆到他面前。
“那便好。”他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又道:“待会儿我写道方子给你,你按方子给我抓些药回来。”
“什麽药?”
“避孕的药。”
褚铨一走就是半个月。
这天,楚霏微在房中练字,我一面帮他磨墨,一面看著窗外发呆。他发现我在走神,自己也觉得没劲儿,便撂了笔。
我才回过神,转头看向他,见他撂了笔,我便问他是不是墨太浓了,需不需要加点水。
他摇摇头,绕过桌案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秋景,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前旖旎的秋色仿佛也因他的叹息变得凄凉了。
“你年纪轻轻的,不要有事没事就叹气,这样不好。”我把墨条搁下,跟了过去。
“我感到烦闷,自然就会叹气。”他若有所思地道。
“这阵子我也够烦的了。”我忍不住也叹了口气,“老皇帝病危,估计是撑不了多久,随时都有可能驾崩,朝廷却对外封锁了消息。褚铨一去不回,谦王府那边又无音讯,真不知道现今是个什麽情况!”
各自沈默一阵,他忽然问道:“周睿是你师弟,那麽你们两个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我愣了一下,道:“不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十二岁了。他本是个孤儿,被我师父收养,师父却从不肯教授他武功。他常常被人欺负,有一回,他受人诬陷,还被人关进地窖里,我偶然救了他,从此我们便相依为命。他总说是我给了他希望,他又何尝不是给了我希望呢?在这茫茫人世间,谁也无法独自活下去的。”
他点点头,出神地望著远处,忽又问道:“你们这麽久不见,你很想他吧?你刚才就是在想他吧?”
我道:“是在想他,多半是的,但我也想温春子和朔方流,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他依然望著远处,幽幽地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我自己是注定孤独的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别总是无病呻吟。”我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下午我陪你上街走走,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全是被闷出来的。”
“好。”他回看我,笑逐颜开,似已忘却了烦恼。
作家的话:
今天第一更。
☆、第二十九回
楚霏微自打到瑞安来,一直呆在王府里,那次随褚铨进宫也是乘马车,从没在街上走过。
我把楚霏微改扮成小厮,便偷偷带著他从王府的角门出去,走到热闹的大街上。
楚霏微的兴致很高,走得也很急,边走还边问我:“你熟悉瑞安吗?知不知道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街上人来人往,我生怕他走丢,便追上去,牵著他的手走。他忽然放慢了脚步,看看我的手,道:“你和周睿上街也是这样牵著他走的?”
我笑道:“他是个谨慎的人,我从不怕他走丢,所以并不常常牵著他的手走。”
“哦。”他微微一笑,“我刚才问你,瑞安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你可知道?”
“我在瑞安只待过很短的一段时间……”说著,我忽然回忆起周睿兴奋的笑脸和他那时说过的话,“不过,我倒是听说,瑞安最有名的酒楼是城东的百鼎楼,最有名的茶馆是城南的普语店,最……”
我说不下去了,才想起那时自己心情不好,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我懊悔不已,喃喃自语道:“唉,早知今日,那时应该耐心听他把话讲完。”
楚霏微见我自言自语,便笑著问道:“你在嘀咕些什麽呢?”
“没什麽。”我看向不远处的一家店铺,那儿正飘来阵阵诱人的香气,“好像是脆皮卤鸽的味道。”
“我们去买吧!”楚霏微立马将疑问抛诸脑後,牵著我大步走去。
我们走得累了,就到茶馆去歇脚,那茶馆便是城南的普语店。
茶馆里早已客满,我们去时,正好有一桌客人结账要走,我们赶快占住空位,叫小二拿茶牌来。
店老板认得严公公,赶在小二之前走过来,满脸堆笑道:“好久没见公公上我这儿来了!”
我估摸著他是严公公的熟人,便尽量模仿著严公公的神气,道:“近来忙,实在抽不出空。”
他连忙点头:“是,那是自然,只要公公您没忘记我这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小二已拿了茶牌过来,对我毕恭毕敬地道:“需不需要小的给您换个上座?”
“不需要,这桌靠窗,挺好。”我接过小二双手奉上的茶牌,只瞥了一眼,便将茶牌撂给他,“照旧吧。”
“去,沏两碗顶好的雀海青来。”店老板打发了小二,又奉承我几句,也走开了。
楚霏微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我,待我回视他,他便语带调侃地道:“你演得真好,瑞安城里的名角肯定比不上你。”
我轻声笑道:“我不仅演得好,唱得也好,我曾经就是个戏子。”
他惊讶道:“你不是在天驹长大的吗?”
“这件事只有周睿知道。”我笑得神秘,“不过,你要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连忙搬起椅子,靠近我一些:“说吧。”
我便把自己转世重生的经历说给他听。
他听後,愣神片刻,忽然拍拍手,笑道:“这个故事真有意思,我喜欢听故事,你以後还会讲别的故事给我听吗?”
我丝毫也不介意他信与不信,只是笑道:“会,只要你想听。”
正说著,小二走过来上茶,又上了几道精致的茶点,都是老板附赠的。
我端起茶碗来,顿觉清香扑鼻:“这香味和我从前喝过的白毛尖有些相似。”
“白毛尖?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茶,雀海青我倒是常喝。”楚霏微用碗盖轻拨茶叶。
我眨眨眼,笑道:“白毛尖又名雀舌,是我们那个世界才有的茶。”
楚霏微一笑置之,慢慢品茶,只当我又在编故事。
太阳下山,我和楚霏微走出普语店,本想回王府去,不料走到半路遇上一队人马。走在这队人马前引路的便是康王府的小厮阿福,阿福看见我和楚霏微,连忙跑上前,道:“可找著您啦,宫里来了人,说要接楚公子和您进宫去呢!楚公子没和您一起吗?”
楚霏微当即将遮脸的头巾扯下来,笑道:“我在这里。”
正说著,一位太监打扮的人走上前来,向楚霏微行了大礼,恭谨道:“新皇派奴才们来接娘娘进宫,时候不早,娘娘快请上车吧。”
我和楚霏微听他这麽一说,大概也猜到宫里发生了什麽事,便不再多问,随那太监走到鸾车前。楚霏微硬拉著我陪他坐上鸾车,那太监也不拦著,并且自己也坐了上去。
人马起驾回宫,我们坐在车内,彼此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那太监憋不住,笑了一声。我和楚霏微诧异地看向他,只听那太监笑道:“好久不见了,霏微、信弘。”
我和楚霏微异口同声道:“你是温春子!”
他笑著点头:“没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