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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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犯何罪?身为边关大帅,未奉传召,擅离职守,更无故斩杀兵士,按律,至少已是个午门悬首,满门流放之罪!
但这只是表面。擅离职守如何?边关一早已有万全的安排,所谓苦守定州,阻断西琅大军通路云云,原本就只是个骗取兵权的幌子。
况且他来此,自然也是找好了借口的,虽然原本守住定州才是他的职责所在,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事正酣,他追击敌军而来,当真追究起来,并非不能推脱。斩杀兵士又如何?横竖这八人迟早都要死。有罪无罪,不过萧雁南一句话的问题。两个人都清楚,此时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真正的问题,是什麽。
多年兄弟,相知之深,绝非秦越溪可比,秦越溪或不会明白,可他清楚。萧雁南或者是故意要给秦越溪苦头吃,却绝非有意要令事情一变至此。
他对秦越溪的心意,终於已是不容回避。到了此时境地,凭你再深的兄弟情谊,两人若再不及早抽身,断了他所有念想,只怕日後更有横祸!
便是没有万一,这样的事後,齐飞又如何还能甘心追随曾经这样伤害、折磨自己心上人的人?
自己的大事?是了,定州的局势,甚至这天下,都还要靠他呢!萧雁南在心里冷笑。齐飞,你这是在暗示我,威胁我麽?
但这威胁他只能接受。苦心孤诣十几年,只为了得回这一个大好天下,成功在即,如何能在这最後的时刻功亏一篑?这一点,他知道,齐飞也知道。
齐飞站起来,抱紧了秦越溪,面对著萧雁南慢慢向外退去。
身後士兵已密密麻麻围了数圈,但未得号令,不敢放,也不敢拦,只能不知所措地跟著层层後退,目光不住在齐飞和萧雁南之间游移。
萧雁南一动不动,无声地看著两人和自己的距离一点点加大。许久,他缓缓道:“齐将军,大难之际,还请尽心竭力,好好守住我大启的国门!若有闪失,後果不必本王多言!”
他缓缓挥手,围著的士兵即刻散开,齐飞抱著秦越溪,终是一步步地退出了他的视线。
萧雁南低下头,看著一地残肢断臂。
他还没有告诉秦越溪,他有多痛恨这八个折磨了他、侮辱了他的人,他有多想亲手一刀刀剐了这八人,替他报仇雪恨。
他还没有告诉秦越溪,自己对他的真正心意。
他以为,他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一件件做给秦越溪看,要他曾经再怎样死心绝望,最终也会一点点重新相信自己,再度爱上自己。
可齐飞来了,做了本该由自己完成的事,打碎了所有的可能。
设想了这麽久,憧憬了这麽久,转眼间,就什麽都来不及了。
☆、第十六章 上
出了余元,转而向北,直走出七八十里路,转过一处山坳,再曲曲折折走了好一阵,才到了一处峡谷里,原本寂无人烟的所在,此时早驻扎著千军万马,马匹都用布条绑了口,阻其发声,军士们也都悄然不发一声。可是虽无旌旗摇曳,万马奔腾之象,然阵容整齐,刀剑生寒,令人见而心惊。
见了齐飞到来,便有数名领军将士迎上来行礼:“大帅!”见了他怀里的秦越溪,莫不吃惊不小,但都绝不会多问。
齐飞只道:“边关责任重大,本帅今日便要回去了。”目光转向一边的一名青年将军,道:“李将军,此处事宜,就拜托你了!”
那李将军抱拳躬身:“属下死而後已,定当不负所托!”
此番作战,原定的就是由这李将军负责其事,齐飞忽然要亲自前来督战,众人不知缘由,心下奇怪,也只道他是因事关重大,放心不下,岂知他不过是要借机来一探秦越溪。
齐飞抱著秦越溪坐在马上,一路信马而行。军情不容轻忽,便是早有安排,离去多日,毕竟不能毫无担心,可是他此刻却委实不愿回去得太早。有些事,他心知不能隐瞒,无法隐瞒,却只盼拖得一日是一日,那一刻永世不要到来才好。
秦越溪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靠在齐飞怀里,出神地望著前方的道路。西去一路,都是战火曾经肆虐之地,放眼看去,虽未血流成河,也是十室九空,满目疮痍。
原来打战的结果,是这个样子的!难怪那些士兵个个都要这样恨自己。
可是就算明白,他还是无法原谅那些人曾加之於他身上的羞辱和践踏。他想杀的,甚至不止是那八名士兵而已,而是要把所有嘲笑过他,仇视过他的士兵,全都一一杀了才好!他原本性子单纯,自小在府里饱受欺辱,心里恨恨时,想的也不过是要寻个机会私下捉弄人一番,出了这口恶气才好,可是备受折磨的那段时间,心里恨意奔涌无休,这个念头却怎麽也遏制不住。
齐飞低声道:“阿越,以後我再不许有谁欺负你!”
秦越溪没有回答。那怀抱、那臂膀,都是熟悉的温暖和坚实,可他到了此时,还兀自觉得恍惚,不敢相信一切都已这样轻易结束。
齐飞又道:“等这一战打完了,我就远远地带了你走,以後,就只我们两个,生生世世地在一起,你欢不欢喜?”
生生世世……在一起麽?秦越溪痴了许久,回头望向他。
还能有这样的机会麽?
齐飞道:“我知道雁南对不起你,可是我……只有他,我不能给你报仇,他……我不能!对不起!”心里再恨再怒,那个人,他追随了这麽久的人,曾被他视作神灵的人,他无法就此背叛。
秦越溪慢慢摇头。他最恨的人,就是那一个,可是他求齐飞的时候,却只说了那八名士兵,只因心里一早就已知道,齐飞不会为了自己而真正和萧雁南反目,遑论为自己报仇。这样,就够了,他满足了。不该奢望的事,他再不会奢求。
齐飞低头,吻在他後颈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
秦越溪闭上眼睛,终於摸索著抓住齐飞揽在自己腰上的手,一点点握紧。到了这样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个人,肯为自己落泪。
可他并不知道,齐飞的泪水,不只是为此。
两个人各怀心事,可走得再慢,过得七八日,终於也到了定州。齐飞将秦越溪安顿下来,便赶去大堂,召集众将士议事,多日不在,总有些事务要处理。
夜深时分,他回到房中,秦越溪已经在床上了。
齐飞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凝目看了他好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解了衣裳,上床将他抱在怀里,在他脸上轻轻一亲,便要闭目睡去。
秦越溪却睁开了眼睛,默然一会,终究还是开口道:“我很想我娘。”
齐飞心里一颤。前几日在途中,秦越溪便问过这事了,他只道他到定州之後,便不曾见过云氏,只好等这一战结束,再慢慢寻访。可事实究竟如何,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事,又能瞒多久呢?
“我守著这里,委实是脱不开身。我已让人留意了,有消息,便会来报。”这法子并不好,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
秦越溪便默默点头。齐飞这样的身份,自是要以大事为重的。
齐飞取定州,他的帅府,便设在原先的将军府里。第二日他去大堂继续处理城中事务之後,秦越溪便自行出房,在府里转了一圈,预备寻人问问究竟。虽然齐飞已经告诉过他将军府里并无原先的人留下,可他委实挂念母亲,忍不住还是想亲自再找上一找。
果然一圈转下来,里面只有齐飞带来的大启将士,原来的人一个也无。他又是烦闷,又是不解,秦振叛变,随军带走家眷也就罢了,怎的会连府中下人也一并带走?
夜里齐飞回房,少不免又是百般抚慰哄劝。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始终也没有云氏的消息,秦越溪终於按耐不住,一日比一日地著急起来了。可是齐飞总是忙得脚不沾地,他忍不住要催促,又不敢多催促,只偶尔装作不经意地问上一声,然而每一次询问的结果,总是一样。
一直过了半月有余,情况还是不变。忧思一日日加重,心里却一日日凉了下来,他不想去问齐飞究竟有没有真心去找,不想去探究每一回他闪烁的眼神和明显的推脱都是为何。
何必自取其辱?
“还没有我娘的消息吗?”这一日夜间,两人就寝之时,他终於又问道。
齐飞只能点头。
秦越溪嗯了一声,装著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今战况如何了?”
齐飞道:“打得正热闹呢!怕还有好一阵子。”
秦越溪点头,又问:“我爹到哪儿了?”这是两人重逢之後,他第一次问及秦振。
这个父亲於他,怕和陌生人也差不太多,但终究还是有些差别。如今形势,他心知这人迟早必败,注定了没有好下场,心里委实分不清究竟是解恨还是凄凉。不过这一回,他倒不是关切,而是因无法探得母亲消息,心里想著约莫是父亲带走了的,这才终於问及他。
齐飞道:“他先时攻打定州不下,转往东北方去了。”
秦越溪追问:“东北方何处?”
齐飞心下迟疑。秦振试图借隐蔽途径自七郎山奔赴余元,和拓拔凉会合一处,却不知齐飞和萧雁南早已知晓其事而事先做了安排,峡谷中一场突袭杀得秦振落花流水。其後果然正如萧雁南所料,秦振孤注一掷,率军转往宁京而去。但事属机密,他又怎能告诉秦越溪?
秦越溪仔细看他的脸色,看得一会,垂头不再追问。
齐飞怔了怔,蓦地里明白过来,心下担忧,急急道:“想来是你父亲带走了的,只是这样战乱时候,便知道了地方也没法去接人的,只好等乱定再说。阿越,你且耐心等著,这事,你交给我就好!”他嘴里这样说著,心里却一片怆然。怕是再拖,也拖不得几日了。
可是他又能如何?甚至还不只是不敢的问题。
宁京的事虽然一时不急,但也绝不能放松,拓拔凉已被逼急了眼,如今正大肆进攻余元,萧雁南虽然不惧,却也不是毫无压力,而他自己如今正守著的定州,毕竟是大启国门,三下里都丝毫马虎不得,保不定哪一日哪一处便会有事发生。
若秦越溪知道了真相,会做出什麽事来,他想也不敢想。可如今这样关键的时候,出不得半点的岔子,他委实没有精力再去应对秦越溪。
秦越溪也知道这道理,便只默默点头,心下却一早拿定了主意。知道了方向,十几万大军,总有踪迹可寻的!
第二日一早齐飞照例又去大堂召集属下议事,秦越溪目送著他离去,在心里叹了口气,稍候片刻,也走出了房间,悄然走出了将军府,又走出了定州。空手走的,只在怀里放了些散碎银两,连包裹也不敢带,怕被人怀疑。
用午膳时,整个将军府的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秦越溪,最後却在锦被下找到了他留下的书信:“齐飞,我去了,保重!”
齐飞呆呆握著信笺,这个傻瓜,这个傻瓜!
可是他心里清楚,其实最傻的人,是自己。
☆、第十六章 下
秦越溪在第二日黄昏时分,在一处小城里见到了他命人四处贴下的告示,上面只有一句话:阿越,我知道你娘亲的下落,快回来!
连夜跋山涉水,赶回定州,天色刚刚大亮。
齐飞就站在城门口等著他。
齐飞道:“你娘的下落,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却怎麽也不肯告诉他,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