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与蜗牛-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通是怎样指挥的,然后或许能了解某些疾病的本质,在这些疾病中、发生了错误的
交通指挥,指向了错误的细胞。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可能会探索出某种存在于每个
人之中的超智能,比我们聪明千万倍,拥有我们目前理解力所远远不及的专门技术。
那样的话,真值得来一场“反疣之战”,一场“疣子的征服”,建一所全国疣子研
究所,等等。
论玄愁
据说,现代的、工业化社会里的文明人有一种独特的倾向,那就是特别的紧张,
一触即跳,对未来抱有史无前例的不安,对现在感到沮丧绝望,想起不久前的过去
就夜不成眠。所有这些,都归因于包围着我们的复杂技术和机器噪声,还有我们建
造起来把自己同大地隔开的那冷酷坚硬的钢铁和塑料的装置。根据这种看法,无休
无止的忧虑乃是现代的一大发明。何以解之?唯有关掉所有引擎,爬回乡野去。原
始人戴着玫瑰的花环,睡得香甜。
我不大信。人一向就是特异的多愁动物,有着几乎尚未开发的忧虑能力;这是
位人区别于其他生命形式的特有禀赋。无疑,在人的大脑深处,有一个神经中枢来
协调这一功能,就像专司饥饿感和睡眠的中枢一样。
史前的人,尽管没有工具也没有火供他思虑、也必定是所有动物中最忧愁的。
他在光线微弱的洞穴里到处摸索,使劲地想,他该干些什么;感觉到了逼到眼前的
神圣责任——制造工具。那时,他必定花了好长时间冥思苦想他的拇指,并且为之
着急。我想象得到,他会怎样盯着自己的双手,惊讶地把拇指尖跟其他指头一一相
对,想,老天爷,这一点是把我们跟野兽区别开来的东西;随之而来的是苦苦的思
索:它们生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一定有许许多多个难眠的长夜,脑子里全是拇
指。
假如得知曾有一些史前的古老委员会,我是不会感到惊异的。这些委员会举行
集会辩论说,拇指可能正在让我们走得太远。假如不是有拇指而是多有一个平常的
指头,我们的生活会过得更好。
忧虑乃是人类功能中最自然、最自发的。现在是承认这一点,甚或是学会更好
地忧虑的时候了。人是忧患的动物。这一特征需要进一步发展完善。大多数人容易
忽视这一活动,生活在忧虑的薄冰上,但从不深钻下去。
要完全沉浸于一种纯粹的、给人启迪的烦恼之中,我可以推荐一种改造了的超
级坐功。我在读一本学术性很强的杂志时碰到了关于那一功夫的文章、并躬亲实践
了一番。在我的后院,有棵山毛榉树。树下有条翻倒的破独木舟。我坐在里面,按
说明中的指令,一丝不苟地如法作起。放松,目微闭,调匀气息,默念一字真言,
此处是“哞… ”,一遍又一遍。这些要求对山野散人是颇适合的;我的意识,通
常东游西荡浪掷时间,抓住什么是什么;现在已经准备要一念顿断,随风飘逝了。
可这时,屋里丁铃铃电话响起,也不管你气息调匀念那“哞”字真言,响了好几遍
后嘎然而止。此时此刻,我一下子发现了玄愁功法。
玄愁功法简便易行,任何人,不管其年龄,性别或职业状况,几乎任何场合都
可以作。对初学者,我建议二十分钟为一节,上午上班前作一遍,深夜失眠之前再
作一遍。
要作的是坐在某处,最好是单独一个人、绷紧全身肌肉。假如你开头就使自己
适度不舒适,比如,坐进独木舟的底部,紧张就会自然出现。现在合上眼,集中注
意于这一点,直到合眼的努力引起眼皮的轻微跳动。然后呼吸,分析地思考呼吸涉
及的肌肉活动。最好,尝试用单侧鼻孔呼吸,两个鼻孔交替位用。
现在, 念动真言,真言是“愁… ”(worry),快速重复。这个字本身就很
有效,因为这个字的历史使之有暗示性的同源语。这样,一边念,一边就横插进一
些回忆, 记起它原来来自印欧语词根wer,意思是弯曲扭动欲求逃避。这个词到了
古英语成为wyrgan,意为窒息而死,其近亲包括weird(离奇的),writhe(苦恼,
扭动) ,wriggle(蠕动,挣脱),wrestle(摔交),还有wrong(错)。“错”
是同样有用的真言,理由也与“愁”字对等。
然后,放出你的意识,让它自由漂浮。大约过三分钟,你就可以感到有这么回
事发生。几乎在漂浮的同时,你就开始倾覆,下沉。这种种感觉的综合,成了一种
知觉:知觉到有某种严重而不可逆转的麻烦。
末了,成功的话,你会开始听到“铮铮”声。那是一种若来自远方的、有韵律
的声音。其律不合呼吸,亦不合真言念动的节奏。几分钟后,你把脉细评,就会发
现,这“铮”音与脉搏同步,发自头颈间,想来是某动脉转弯处的湍流所致,甚至
还会是一个血小板的振动引起。现在,你接上头了。
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让那加剧的玄愁自动进展,到下一阶段,名叫主绞盘,途
中,你经过似乎是自四面八方汇流而来的系列画面,杂乱无章,转瞬即逝,极快地
跳动而过,像部断烂影片,许多画面看似微不足道,可每一张都联系着一种突坠空
云之感(在此给你一个有用的提醒:vertigo“眩晕”也是由wer派生出来的)。你
像一只鸟儿惊叫着飞掠头脑,这时,你也许会突然看见一个时行的灯光广告牌;或
者幻觉看到加油泵那快速转动、让人无法识读的数字表;或者最后一条座头鲸,向
空旷的海洋深处唱最后的一首歌;或仅仅是电视新闻广播,宣称,现时的缓和意昧
着苏美两国人工心脏工程。要么就是最新的科技信息,涉及中微子脉冲簇射,由坍
缩的行星向人发出,你无可逃遁,即使在南达科他州的盐矿底层也逃不了。当然,
还有水门事件。 约翰·凯奇(John Cage)的音乐,学术场合的黑板上粉笔画出的
下降曲线,交替地预言着未来美国宠物狗种群的数量,哈莱姆的老鼠,头顶上和盐
矿深处的核爆,挪威的自杀事件,印度作物歉收,世界人口总数;想到月亮的吸引
力会引起秃顶,不可避免的大陆漂移,电子吉他,各种东西在悄悄溜走,感觉到处
的小地毯从什物底下滑出去:这些意念渐渐汇流,渐趋于无定形,尔后归于虚无,
融入一种结实的、凝胶状的偏斜思想。一旦这事发生,你就开始进入最后的阶段,
那便是关于纯愁的纯愁。此乃西方智慧的精华,我将其称为玄愁。
现在且论玄愁的用处。首先,它会在头脑空虚的时候把它整个儿填满。你的头
脑倾向于闲愁万种,绵绵无尽,盘桓心底;老是纳闷儿,是不是忘了什么该愁的事
儿。这会儿不然了。你一下子就得到充分的体验,来有定时,时间由你自己安排。
其次,在大白天无可烦愁时能让你过得充实,因为有虚实之对比而大欢喜。
第三,第三条好处我忘了,这说明要愁的事又少了一桩。
当然,也有不利的方面,需要面对。我得承认,玄愁是种代用的体验,是真愁
的替代品。在这种意义上,总是存在作过头的危险。另一种危险就是技术的介入。
我毫不怀疑,很快就会有广告,登在小型文学杂志最后几页,推销一些电子装置,
装在黑色的塑料匣子里,有旋钮,有显示屏,耳机里响着受激而发的嗡嗡声,还有
终端可固定在头骨的各部位,以便使脑波跟玄愁交相呼应而彼此加强,并可随意选
择波形。自然还得说一句,如不满意(或即使满意),钱款退还。这些装置会被冠
以诱人的品名展开销售,如忧愁放大器,或人工沮丧机云云。想到这些,又添一段
愁,可这份愁或许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像普通的汽车收音机。
对不起
观察者在生物学研究中所起的作用是复杂的,可是并不奇怪。他或她只是观察,
描述,解释,或许偶尔还嘶哑地喊叫一声,仅此而已。观察这一动作本身并没有改
变观察对象的根本方面,或按理说不应该改变什么根本的方面。
在现代物理学中,情况可大不一样。测不准原理并不意味着,观察者一定会一
经观察就毁坏确切的动量,或改变被观察的粒子,尽管这些事情是有的。实际上,
那效应更深刻些。观察者和他的仪器创造被观察的现实。没有他,单个的粒子有种
种的可能性,表现为种种的波形。要由他的仪器加以研究的现实不仅仅存在;那现
实是由实验室生出来的。
我想到了这一点,但不能长久地专注。词语老是构成障碍。物理学的词汇本身
就够使人迷惑: “魅力”(charm,核物理学),“奇异性”,“强”力和“弱”
力,还有“夸克”。“物质”(matter)一词本身就跟梦幻一般,由一个基于儿语
的印欧语词根ma生长而成。 这个词根后来成了mater, 再后来分化成好几个词如
maternal(母亲的,母系的),material(物质),还有matrix(子宫,基质)。
德墨特尔(Demeter)的名字就来自这一词根,她是管整个大地的神。
说到这儿,我突然记起,我自己一直在作着某种物理学的观察。没经过正规训
练,观察用的仪器是一个铅笔尖,而可能还无意中引起了麻烦。我没想改变什么,
并且,我想说,假如有所打扰,那么我得为这打扰说声对不起。
大约自去年开始,有好几回,我坐在北向面对东六十九号街的一个高层房间里,
在办公桌前,直直地看七十二号街和三号大道交汇处的一座高层公寓楼,看那上面
某块玻璃上太阳的反光。太阳从午后出现,出现的地点随季节而慢慢地变化。这你
也能想到。但一天中太阳出现地点的变化可快得多。如果我看得足够久,我的眼睛
可以携带多达八个又黄又绿的太阳的余像,把它们移到房间墙上的任何地方,把它
们移上移下,所有的八个太阳,随意移动。
现在,我得说说我一直干的是什么了。
偶有几次,我把纸张(我用的是一种带黄色格子的拍纸簿)放在书桌的中心,
把铅笔尖(最好用削得溜尖的铅笔尖)放在纸张的中央,注意七十二号街和三号大
道间那幢大楼,然后把笔尖固定在那儿。
这种时候,我作的就是改变那系统运作的方式。我没有使地球每二十四小时转
动一周,而是把稳笔尖,让太阳慢慢地绕东六十九号街转。谁都可以作这件事。开
始启动得费点力气,但经过几分钟的凝神苦想,你就能让东六十九号街居于不动的
中心,然后你就感觉到太阳从你右后方升起,慢慢划一个大圆;一旦你启动了太阳,
就不难组织起太阳系的其他部分,使整个系统围着一个不动的地球旋转,更确切些,
是围绕曼哈顿东部的一个中心点转。当然得对付某种偏心性和不对称,并且,事件
也并非井井有条,可它还是在转。
可是,在我开始作这件事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的是,它必然要触动更大的
范围,这范围超出了太阳系。
你得使整个星系转动起来。整个星系在二十四小时转一圈。可然后呢,还有所
有其他星系,它们不能被高高挂起,置之不理。它们也必须同时启动,旋转起来,
跟我们当地的太阳准确地同步运动。当它们被启动旋转,发着尖利的哨声穿过太阳
风湍流的时候,得允许它们围绕彼此作自己的无摩擦而有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