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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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了一个支撑动作,否则连门牙都有可能磕掉。
观众踊跃,像抽了鸦片一样来劲,当郭松兴奋地宣布下一个节目是“保卫金鱼缸”的时侯,几位仁兄已经屁癫癫地在准备道具。
朱二宝晕头转向、焦头烂额,坐在地上拉风箱似地大喘气,但立即被命令站到便坑边去,挺胸、拔背、昂首,作士兵手握钢枪保家卫国状。虽然他的钢枪只是一条抻成条状的湿毛巾,但拉紧了两头横在胸前,还是显出十分的精神和十二分的滑稽来。
“哨兵!”郭松喊道,作为这出闹剧的导演,已经就表演内容向朱二宝作过详细的阐述。
“有!”朱二宝啪一个立正。
“金鱼怎么样了?”郭松喝问道,一脸的正经。
“报告,金鱼非常安全。”守卫者蹲下身去看一眼脚下的便坑,又是一个立正,表示一切都非常稳妥,然后开始背诵一首不知流传了多久的经典大作:“紧握手中枪,保卫金鱼缸,金鱼死亡我死亡,我与金鱼共存亡。”
有人开始嘻笑,但很快被韦九轻轻的一声咳嗽给制止下去。
“哨兵!”张桂花叫道。
“有。”朱二宝依然十分认真,因为事先已被告知,如果文戏表演不尽人意,那就有改演武戏的可能。
“附近有没有馋猫?”张桂花又问。
“报告,没有!”哨兵手搭凉棚夸张地四处侦察了一遍。
这几句台词被周而复始地使用,便坑边的倒霉蛋不厌其烦地报告着虚构的金鱼们的最新动态,如果不是韦九最后说“行了”,那么可怜的卫兵将不得不与馋猫继续对峙下去。
最后的压轴戏是“乱弹琴”。
“这乱弹琴是什么意思?”孟松胤问老鲁。
“能有什么好事?就是卵弹琴呗。”旁边的蒋亭虎苦笑道。“就是用根细线,一头系在自己的宝贝上,另一头咬在牙齿间,把线绷紧了不就跟琴弦一样?用手指甲一拨,铮铮响,还挺好听呢。以前有个家伙,左手在线上滑上滑下,右手拨个不停,能弹出一首完整的君之代来呢。”
这次朱二宝不肯就范了,提着裤腰死活不松手。
“哟,有性格了?”张桂花一个大嘴巴毫不含糊地扇了过去。“小样,看我不整死你!”
朱二宝的半边面孔顿时胖了许多,看上去甚至比一名党国要员还要胖一些。但是,这家伙醒过神来后,竟然无意识地瞪了张桂花一眼。这一眼,也许是本能反应,也许确实心有不服,但毫无疑问已经捅翻了马蜂窝。
张桂花二话不说,一脚踢在朱二宝的腿弯处,令其脸冲墙跪倒在地,随后麻利地反剪起他的两条胳膊,猛一使劲,高高地抬了起来。
朱二宝凄厉地叫了起来,脑袋顶在墙上痛苦地晃来晃去。
“不服是吧?不服是吧?”张桂花的手熟练地一会儿上抬,一会儿放松。“小样,看我不整死你!”
每上抬一次,朱二宝的脑袋总要“嗵”一声碰在墙上,七、八下之后,这架飞机已经晕头转向,彻底失去了航向。
惨叫声引来了空中走廊上的两名日本兵,趴在窗口饶有兴致地观赏起来。
“他的,什么的干活?”一名士兵笑眯眯地问道。
“太君,他的,抗日分子的干活。”张桂花仰面答道。
“唔,开飞机,大大的好看。”另一名士兵翘翘大拇指。
“行了,大伙排好队,”韦九命令道,“小江北,拿鞋来。”
大家聚拢过来排成一列松散的队伍,小江北则脱下自己的鞋恭恭敬敬地递到韦九手上。
“叫狗日的把蹬空子①卸了!”韦九喝令道。
①黑话,裤子。
完全丧失了反抗意识的朱二宝被摁倒在铺板上,拉开裤子露出了瘦骨嶙峋、枯燥乏味的屁股。
韦九走上前来,抡起坚硬的鞋底,“啪”一声重重地抽打在焦黄的屁股上。朱二宝疼得浑身一颤,但挺住了没叫出声。韦九又连抽了两下,每一下都打得干净利落。
“哟嘻,大大的好。”窗口的日本兵看得眉开眼笑。
“老规矩,每人三下。”韦九把鞋往郭松手里一塞。
郭松站近一步,同样漂漂亮亮地三个连发,然后将鞋依次下传。
轮倒老鲁时,表情有些迟疑,但还是手起鞋落,不轻不重地打了三下,随后把鞋递给孟松胤,示意他依样画葫芦。
“孟夫子,开个荤吧。”韦九笑呵呵地说。
孟松胤犯了难,天地良心,自打出娘胎以来还没打过人,现在倒好,跟人无冤无仇的竟要下手痛打。可是,旁边那么多人看着,不下手过不了关,看来只有到什么山砍什么柴了,于是鼓足勇气,强忍怜悯,学着老鲁的样,轻描淡写地抽向面前那具屁股。
朱二宝早被抽麻木了,趴在那儿哼都不哼一声,红肿的屁股倒是显得娇艳了些许。轮到老七的时候,执行力度特别小,几乎只是象征性地一扫而过。
老七年纪大概二十七、八岁,看上去像个白面书生,但总体显得文而不弱,虽然目前面黄肌瘦,但依稀可见以前是位体格强健、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据老鲁介绍,老七名叫耿介之,原来是国民党军统人员,为人相当正直,因一次暗杀汉奸的行动失败而被捕,所以平时特别痛恨汉奸,刚进来时曾与陆雨官打过一架,差点把对方掐死。
“老七,你怎么总爱跟龙头顶牛?”郭松看在眼里,阴阳怪气地发难。
“没办法,吃不饱,没力气。”老七声音不响,但态度相当硬朗。
“大哥,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当初太仁慈,没把规矩做足,”张桂花在韦九面前继续煽风点火,“瞧,现在一个个都鼓起包来了。”
“嗯,说得有点道理。”韦九往铺板上一坐,面色明显阴沉起来。
“行啊,还有谁有脾气,一块儿鼓出来,让老子也领教领教。”张桂花冲大伙嚷嚷道。
孟松胤算是看出来了,郭松和张桂花分别属于韦九的左右臂膀,一文一武,搭配得极其合理。而老四蒋亭虎和老五鲁邦,则相当于挂个闲职,平时能享受到一些待遇,但并不属于核心阶层。
“姓张的,你别狗仗人势!”耿介之被激怒起来。“老子早晚都是一死,有种的话,你现在就把我这条命拿去!”
张桂花知道老七不大好惹,一时没了主意,翻着白眼什么也说不出来。
“行啦,坐下消消气,坐下消消气。”一旁的老八和老九勾住耿介之的肩膀往后拉。
老八名叫邱正东,年约三十出头,长着一张红扑扑的四方脸,据老鲁说,邱正东原为“江抗”的新四军排长,在一次对日作战中受伤而被俘,进野川所之前已受尽酷刑,完全凭强壮的体格硬挺过来,没想到进野川所后右胳膊上被打了一针,不多久皮肉便溃烂开来,鬼子又假惺惺地帮助“医治”,从肩膀到小臂打上一寸厚的石膏以保持肘部的弯曲状态,直到三个月后才准许打开,此时,肘关节已经永久性地僵死,再也不能端枪射击。
老九名叫洪云林,年纪也是三十出头,长相有点像淳朴的农民,原本是光福一带的游击队小队长,因为叛徒出卖而被日军抓获。刚进野川所时,月京未来还想“教诲”一下这位貌似憨厚的农民,摆出循循善诱的架势问道:“你认为是毛泽东好还是汪精卫好?”洪云林的回答是:“太君,他们是哪村的,我怎么不认识?”
这两人在六号房里为人十分低调,不大与人交往,但人缘却相当不错,好在龙头似乎挺欣赏他们俩,所以郭松、张桂花之流也不大敢为难他们。
“呵呵,这小子瘦叽叽的,再打恐怕要散架了,”老鲁站出来劝住张桂花,“老张,肚子里空空荡荡的,费那力气干嘛,龙头你说是不是?”
张桂花借机下台,气哼哼地坐了下来。
“让狗日的起来吧。”韦九冷冷地说道。
“他妈的,说谢龙头啊。”郭松踢了朱二宝一脚。
“谢龙头。”朱二宝吃力地叫道。
窗口的日本兵看看没有下文,吹着口哨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朱二宝已经坐不起来了,只得趴在铺板上慢慢将息。这当口,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大铁门被人“哐”地敲响,把大家吓了一跳。
“开膘啦。”门外的外牢气喘吁吁地叫道。
大家记起来了,今天是星期五“开膘”的日子,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过去。
所谓的“开膘”,其实只是菜汤里增加一些油渣,半浮在菜汤里机灵地探头探脑。今天分饭多了一道工序:将每碗饭里仅有的几小块油渣一一挑选出来,均匀地分成五份,贵族朋友人手一份,余众仍是寡淡的汤泡饭。
老鲁分了几颗油渣给孟松胤,笑着说,这可是野川所的鱼翅海参,千万不要小看。
饭后依然是午睡,大家纷纷钻进被窝努力入睡,尽量减少体能消耗。
也许是油渣的功劳,韦九今天精神特别好,缩在被窝里瞪着两眼,颇有点百无聊赖。发了几分钟的呆,翻身去号洞里找出那份《新苏报》的残骸,一本正经地阅读起来。
这张旧报纸实际上仅仅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看日期,居然还是一年前的,不知道它究竟打哪来,又是如何安全保留至今的。报纸其实已经快要烂掉了,天晓得它已经经过多少双手,纸面早被磨起了绒毛,字迹也模糊不清,现在拿在手里简直就像一块柔软的纺织物。但是,这并不妨碍韦九每天捧读如仪,形式大于内容地看上一、二十分钟。
开头几天,孟松胤看到韦九这种煞有介事的做派,暗地里总觉得非常好笑,但渐渐也有点理解了,大家成天就是吃了早饭等中饭,吃了中饭等晚饭,眼前永远是白花花的水泥墙壁,所以对一切带有文字和图案的物品会特别感兴趣。
刚有点迷迷糊糊,突然听到西北方向传来一阵凌乱的枪声,似乎离号房距离很近。
大家全都惊坐起来,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
“肯定是日本人在枪毙人,”韦九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的小鬼子!”
老鲁告诉孟松胤,日本人经常会在西北方向的操场边枪毙人,通常以抗日分子和共产党人为主,更为残酷的是,枪杀后将尸体直接扔进硝镪水池化掉,连骨头也不剩一根。更加惨无人道的是有时候连子弹都不愿浪费,直接以挖眼、剥皮、斩首、水煮或狼狗咬的方式处死,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没错,就是畜生都不如,”韦九表示同意,“我刚进野川所时,月经未来为了逼供,把老子带到硝镪水池边去吓唬过一次。”
“龙头,你见过那硝镪水池?”孟松胤忙问。
“见过,就在病栋的地下室里,一米见方,像口井一样,上面盖着盖子,”韦九现在说起来还心有余悸,“那盖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好像份量挺沉,掀开来后里面黄烟直冒,像开了锅的粥一样翻滚不停,把人魂都吓掉了。”
“那盖肯定是陶瓷做的,外面再包一层石棉做密封,一般材料顶不住硝酸的腐蚀。”孟松胤忍不住插嘴,又问道:“什么是病栋?”。
“就是病房,”耿介之解释道,“说是病房,其实跟停尸间差不多。”
“原来关在三号房的时候,我去过一次那鬼地方,”邱正东说道,“那时候正好天寒地冻,三号房有个重病号叫老王,月经未来怀疑是传染病,要我们把他抬进病栋去等死。”
“进了那鬼地方,不给吃、不给喝,其实就是把人活活饿死。”洪云林补充道。
“过了两天,三号房又出了个病人,月经未来又逼着我们把人送进病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