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祸(原名宝钞)-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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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雅五公子还真是有几分意思,昨晚说什么看月亮,结果不久就下起雨来,就整整看了一夜的雨,现在又邀他看这闹闹哄哄的街头小巷?不知道他真的是太闲,还是故意拿这些事报复他前几次避而不见。
只是,想归想,白蟾宫如何也是得罪不起神界公子的,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白蟾宫已经很努力地避开过他,既然他对自己还是生起了兴趣,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吧。
如此想着,白蟾宫便未做任何推辞,走到阖桑这一桌,撩起衣摆,镇定自如地坐了下来。
“给白公子添茶。”阖桑看了眼候在身旁的木鱼,木鱼撅了撅嘴,虽不甘给一个妖怪斟茶倒水,但他可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因此,乖乖地为白蟾宫添上了茶水。
白蟾宫注意到木鱼的不满,浅笑着向他道谢,端起茶盏从杯口浅浅啜了一小口,片刻,轻叹一声:“五公子赐的茶,果然不同凡尘俗味,自然是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阖桑,笑了笑,很轻地回道:“你喜欢就好。”
白蟾宫面色不改,没有搭话。
“蟾宫一直留在吴州?”打开手中的折扇,阖桑缓慢地摇起来,随口问道,“我听褚宁生说,你是黄州人士。”
白蟾宫摇摇头笑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如五公子所见,白蟾宫因一夙愿未了,一直住在伽蓝寺。”
“哦?”阖桑看起来有些意外,一下顿住手中的动作,问,“不知是何夙愿。”
白蟾宫笑:“俗事一件,怕污了五公子的耳,不说也罢。”
阖桑闻言,收回那定在白蟾宫身上略显深沉的目光,见他不愿多说,只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一旁的木鱼见阖桑如此镇定的和白蟾宫你一言我一句,面露诧异,心底真是对阖桑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明叫自己去查白蟾宫的底细,已经对这个人了解得一清二楚,白蟾宫身上似乎还担着好些条人命,可他雅五公子居然还能如此不慌不忙的和白蟾宫在这里拐弯抹角,故弄玄虚。
可见神君这个雅五公子的称号,并非有名无实。木鱼想,神君一定是想先安抚好白蟾宫,然后一点一点虏获白蟾宫的心,让他对自己情深难拔,最后如鱼得水。和那些什么威逼利诱的衣冠禽兽是不能比的,果真更加高明,更显尊贵!
当然,他不是说神君是衣冠禽兽。
“其实伽蓝寺已经荒废几十年了,曾经也有显贵的人想修缮寺庙,但是寺内居住了不少游魂野鬼,每次修缮到一半,那些工人就被鬼魂吓走了。久而久之,谣言四起,如今的伽蓝寺,更是无人问津,为人所惧怕。”白蟾宫想起往事,想起那曾经梵香鼎盛的宝寺落寞于斯,不禁有些感概,便闲聊般地说了出来。
只是,自倌兴哥来到伽蓝寺后,这落寞的荒寺就已经不仅仅是一座阴森恐怖的古刹了。若非倌兴哥顾忌阖桑的身份,昨天那些山精闹得寺里不得安宁,恐怕早就被倌兴哥大卸八块了。
“不管怎样,白蟾宫替伽蓝寺谢过五公子了。”他说着,举起茶盏敬了阖桑一杯,只不过杯中之物始终不是酒水,白蟾宫自然也不会牛饮而下,糟蹋了一盅好茶。
难得白蟾宫主动与自己说话,昨天的事本也是借花献佛,阖桑听他如此说,不觉有些心花怒放,只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原本还以为蟾宫不会喜欢,看来并非白忙一场。蟾宫若是要谢我,不如陪我好好游玩一番吴州如何?”他对白蟾宫说。
白蟾宫顿住手,放下茶盏,静静看着杯中茶水。
片刻,他抬眸看向阖桑,浅浅一笑:“那白蟾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些意外白蟾宫就这般轻易答应了,阖桑合拢折扇,摩挲着扇尾的羊脂小玉牌,心底十分欢喜地说:“我想,这一定是我在凡间最美的回忆。”
白蟾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也没道破什么。
一边的木鱼肉麻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打了一个冷战,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片刻,眼神飘忽着瞥向外面,忽而看到什么,双目突地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回
“咦?神……咳,主子,那个人好像是褚宁生!”他跑到窗前的阑干前,指着对面的酒楼道。
阖桑与白蟾宫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循声望去,见对面的酒楼窗前,有两个男人一站一坐地对峙着,桌子另一边坐着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
“咦?”木鱼又疑惑地低呼一声,看着与褚宁生争执的男人的背影,奇怪地喃呢,“那个人有些眼熟啊?”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忽而站了起来,一下揪住褚宁生的衣领子,褚宁生奋起反抗,妙龄女子也起身劝阻两人,男人猛地侧头朝着女子吼了一声,吓得女子面色发白。
木鱼瞬息看清男人的脸,那半张脸上纹着的艳丽桃花,顿时令木鱼失声大叫出来:“人面桃花!”
这一下,认出男人的阖桑也变了脸色,随即又含着微笑,看好戏似的望着对面争执的两人。
他还说书生转运了,这么久没碰见打劫的,结果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的吴州城里,他还能和人面桃花冤家路窄,看来,这回褚宁生真得跟人面桃花回去做压寨夫人了。
这一想着,不知怎么的,浑身都来了劲,看着对面,越发笑得灿烂。
白蟾宫并不认识什么人面桃花,只是从阖桑的表情和木鱼的话里隐约猜到,自己认得的这三人和木鱼口中的“人面桃花”应是相熟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就不得而知了。于是,便打消了立刻替褚宁生解围的念头。
酒楼这边。
“陆小姐,这个书生在胡说八道,他是个疯子,你别信他,我现在就把他轰出去!”人面桃花暴跳如雷地对着旁边手足无措的女子说,他的样貌本身是很端正英俊的,只是左脸从额头到下巴都纹满了红色的桃花,此时怒目圆睁,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
其实也不怪人面桃花气成这般,他虽是个强盗头子,但如今已过而立,早就该成家立业,可惜他看不上被掳上山寨的女子,不是样貌平平,就是不合他的眼缘,或者女子不是心甘情愿。于是他打发走一干弟兄,悄悄跑来吴州,就是想找几个媒婆相几回亲,好娶个看得入眼的良家女子,了了这桩婚姻大事。每次看到其他兄弟抱大胖小子,他看得眼馋的不得了,却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弄得所有的兄弟还以为他不近女色,那方面有问题。何况这些年来,寨子里的人都有从良的心思,女人和小孩也越来越多,每一个人都想过安定的生活,人面桃花也不例外,毕竟大家都过了热血方刚的时候,是时候退隐江湖了。
真应了一句话,春风化物春思意,人面桃花自求妻。
哪知道,他相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看上了今天的这一个,长得不错,说话斯斯文文的,家底也干净,人面桃花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女子似乎对他的印象也不错,偶尔看着他就羞红了脸,心底正乐开了花,琢磨着哪天就来提亲把婚事给办了。
结果,这个臭书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上来就在陆云面前把他的老底给揭了!叫他不要说了还越说越起劲!看他的眼神就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
人面桃花那个气啊!真恨不得把书生给吃了!他气的不是怕把女子吓跑了,他气的是,他一个强盗头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盗“人面桃花”跑来相亲,要是传了出去,那真是笑掉别人大牙了,他今后还怎么混!再者,若是被他的那帮弟兄们知道自家大哥不要压寨夫人,跑得大老远来相亲,他人面桃花还要不要活了!
如此一想,真越想越是气,恨不得一把书生掐死得了!
结果,褚宁生还没完没了,没一点自觉,挣扎着不停对陆云说:“小姐,你千万别给他骗了!他真的是强盗头子!我被他抢过三次了!又抢我银子,还扒我衣服,连我的书都不放过!你一定不能嫁给他!这个人心肠歹毒,穷凶极恶,嫁给他你一辈子就毁了!小姐,你一定要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你你你!”人面桃花气得呼吸急促,胸脯上起下浮,差点没一口血喷了出来,猛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倒霉蛋!”他忽而记起来,似乎真有书生说的这么一回事,难怪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还对他的底细这么清楚,敢情是他的“老主顾”!
他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地阴森笑道:“怎么,还没被揍怕?皮又痒了是不是,想我给你挠挠痒?”
只是。
他还真以为自己想打劫他?!
人面桃花在心底咆哮,这个穷酸鬼,身上从来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要是每次都遇见他,桃花寨里的几百号人不都得喝西北风!这个臭书生还有脸说他的不是,没有钱就不要到处晃嘛!老是在他眼前晃,当他眼睛是瞎的么!还跟着非富即贵的人,这不是摆明着让他们来抢他吗!
“人……人面桃花,你别太嚣张,这是城里!你若是敢对我动手动脚,小心被抓进大牢!而且……你还拐带良家女子,罪加一等!我看你也劫了不少人的钱财,恐怕双手沾满血腥,识相的就快俯首认罪!说不定县衙老爷还能从轻发落,治你个发配边疆之罪!”褚宁生缩了缩脖子,抬手挡着脸,生怕人面桃花的拳头砸了下来,一边却又梗着脖子壮起胆子吼了回去。
这不吼不要紧,一吼人面桃花脸色大变,手上青筋暴跳,一下掐住褚宁生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好哇!我先捏死你再说!”
“啊,你们别打了!”眼看就快闹出人命,一旁乱了方寸的陆云更是急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
“哈哈哈!主子,原来那个强盗头子是来相亲的!我的妈呀,原来强盗头子的婆娘不是抢回去的,是媒婆说回去的,哎哟笑死我了!”酒楼对面的茶楼,木鱼捶着阑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都溢出泪水了,还不忘坏心眼地指着褚宁生说,“这个笨书生坏了人家的好事,把人家的婆娘吓跑了,这回可惨了,不如……不如干脆把自己赔给强盗头子当压寨夫人吧!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快笑死了,我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注意举止,”阖桑敲了木鱼一记,“强盗也是人嘛,有这个想法自然正常。”其实他心底早已乐不可支,终于有人也被褚宁生这个瘟神祸害了,还是那个打劫了他三次的强盗头子,这真是大快人心!
就在这时,酒楼那边已经闹翻了天,人面桃花追着褚宁生不停地打,褚宁生上串下跳,左闪右躲,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嘴里还在不停数落人面桃花,人面桃花脸都给气青了,掀了一路的桌子。
“我看你往哪儿跑!”
终于,逮住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书生,人面桃花鬼气森森地笑了起来,他缓缓提起褚宁生,令书生的脚离开了地面。
褚宁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浑身强烈地抖了起来。
“你……你……你放开我!我……我……我喘不过气来了!”他四肢乱舞,手脚胡乱挣扎起来,说出的话几乎是从喉咙挤出来的。
“喘不过气好啊!你说我是先撕了你的嘴,还是直接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哎哟,谁打我!”手背忽地一痛,人面桃花双手一松,猛地松开书生,将其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