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丛之刀-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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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没想到,自己精明一生,竟然不知出了什么差错,生出了这样一个傻乎乎的混小子,要不是他长得跟自己最像,眉眼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首领几乎要怀疑他的第六个老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烦闷到最后,首领终于想到了个合理的解释:肯定是他那第六个老婆,她是个中看不中用、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一定是因为她的缘故,生出来的儿子也不怎么聪明。
从那时起,华沂便有了个别称,叫做傻大个。
华沂长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仿佛是被吹了气似的,更加疯狂地长起了个子来,很快追平了他已经快要成年的三哥,并且有向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的趋势,因此坐实了“傻大个”这个响亮的名头。
但他虽然长了个叫人畏惧的大个子,脾气却好得吓人,从来不跟人争执。
大家都说,四少这脾气是天生的,他不到六个月、刚会坐着的时候,被他三哥抢了东西,就从来没哭没闹过,最多抬头看一眼,然后……抢了也就抢了,不要了。
首领本来觉得,等这不成器的小儿子长大了,历练过、见过血就好了,可华沂很快长到了十四岁,仍然是个人高马大的面团,没有一点男人的血性。
首领没到闲来无事的时候,都要对这个儿子发愁一回——他有八个老婆,四个儿子,除了华沂,那三个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要是等他死了,华沂的哥哥成了部落的新首领,会拿这个傻大个弟弟怎么办呢?
由于是夏天,首领半/裸着上身,只批了一件兽皮,坐在榻上,看着他的大长老摆弄着一个商队从南方带来的稀罕玩意。
大长老从小跟在他身边,是首领的“工布朵”——意思就是最忠诚的兄弟,首领和长老家的少爷们小的时候都会配这么一个工布朵,又当玩伴又当仆从,长大后就成了左膀右臂。
首领心里有什么话,都愿意对大长老说。他发了一会呆,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明明是一只羊,却长了狼的爪牙……唉!”
大长老顿了一下,问道:“首领是在说四少?”
“可不就是他么。”首领轻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除了长得像我,其他的都像他那蠢货阿妈,要是个亚兽或者女孩也就算了,他的哥哥们总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小妹妹,可他偏偏还是个……”
他偏偏还是个罕见的银纹兽人,兽人的兽纹大多是黑色或者褐色的,银纹的兽人,据说要几千年才能生出一个,是当年真神留在人间的种子,他们个个天生神力,化身为兽,能以一当百。
大长老想了想,不好跟着首领骂人家的儿子,只好不痛不痒地劝说道:“银纹兽人,我活到这么大,也只见过四少一个。小的时候听老人说过,这种万中无一的人,一生必然不会平淡,没有几起几落,他活不到头,不管他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是好是坏,都毕竟是有大作为的。”
“要么功成名就,要么不得善终。”首领并没有被安慰,仍然愁眉苦脸,“你看他的窝囊样子,像是能功成名就的么?要是……”
首领并没有说出他的忧虑,因为这个时候,一个亚兽随从慌慌张张地跪在了他的帐外:“首领,三少跟四少起了冲突,打起来了!”
这名亚兽随从才刚刚成年不久,显然把这当成了天大的事,谁知帐子里却半天没人出声,他忍不住抬起头来,试探着又叫了一声:“首领?”
然后他听见首领用一种漠不关心的口气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打架?说得真好听,”首领苦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他能和老三打起来?我头一个不信,充其量是老三那小子又欺负人了。走,咱们看看去。”
华沂此时正是一脑门的汗,他这三哥很不是东西,除了欺软怕硬之外没别的爱好,向来张扬跋扈,大哥二哥他不敢打主意,但自从四弟华沂这个银纹兽人出生以后,老三就一直很讨厌他,就这么个傻大个,他也配长个银纹么?
等确认华沂有那种绵羊一样的性格以后,老三就愈加变本加厉起来。
这事的起因,是华沂的工布朵。
华沂的工布朵名字叫做骨丞,还没到历练的年纪,是个兽人小东西,但十分机灵,心眼也多,所以即使年纪不大合适,也被首领选中了——首领看上了他跟自己傻儿子的互补。
骨丞人小,脾气却不小,工布朵跟上一个什么样的主人是要靠运气的,所有的工布朵里面,只有他的主人对他是最好的,他觉着华沂是个天大的好人,尤其见不得别人欺负他,所以老三明目张胆地抢走了首领给华沂的一块九头鹿皮子以后,骨丞就背着华沂做了一件事——他偷偷钻进了老三的帐子,把那块珍贵的皮子给刺了十来个洞出来。
结果做得过了头,当场被人抓住。
三少没想到,他四弟那个窝囊废的小奴才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爬到他头上来,当即怒不可遏,要叫人把骨丞打死。
华沂知道了这事,赶来拦着,于是第一回跟他的三哥冲突上了。
本来华沂觉得这事是骨丞不对,他们理亏,于是一开始低声下气地跟老三赔不是,还按着骨丞的脑袋让他跪下给三少道歉,没想到这老三蹬鼻子上脸,非要打死骨丞不可,华沂也不干了,把骨丞护在身后,两方人马对峙起来。
抢了东西,让给你就是,可骨丞是人,那能随便打死么?
华沂虽然脾气好,但也是颇有底线的。
他挺直了胸膛,常年见人带三分笑的脸上难得地冷了下来,对他的三哥说道:“骨丞是我的工布朵,我的兄弟,要打死他,你先打死我。”
谁都知道,四少打猎武技都是首领认可过的,长老们试炼,一次就通过的,近二十年里,只有他一个人,见他板起脸来,三少的侍卫们都忍不住退避了一些。
华沂平素不温不火惯了,这话说得也并不怎么嚣张,更没什么挑衅的意味,可是就这一点点的反抗,也彻底点燃了三少的怒火。
好哇,三少寻思道,连窝囊废都敢反抗我了!
首领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就是这时候带人回来的。
大少一见到这种情况,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远远地呵斥了一声:“干什么?像什么样子?”
他一挥手,立刻就有人上去,分开了马上要掐在一起的三少跟华沂。
大少抬手拍打了华沂的后脑勺一下,又狠狠地剜了老三一眼,问明了怎么回事,心里觉得膈应得很。
一来他也很看不上这个所谓的银纹四弟,二来他又很烦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三。
于是他各打五十大板地说道:“骨丞犯了错,应该关到刑堂去,一晚上不许给饭吃。”
三少仍不知好歹地大声嚷嚷道:“他弄坏了我的东西,我要打死他!”
“你闭嘴!”大少毫不客气,抬手给了老三一个大巴掌,冷冰冰地道,“工布朵是阿爹选的人,就算打死也得阿爹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
老三被他大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大少解决了他,又瞪了华沂一眼:“连你自己的人都管不好,废物!”
华沂见骨丞的命保住了,已经别无所求了,对大少这种毫无创意的辱骂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声不吭地安然受之,反而把大少给气跑了。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老二终于开了腔,他先是抬起老三的脸仔细看了看,啧啧有声地感慨道:“大哥这手也太重了,没事别跟他顶嘴,吃亏的是你自己——晚上我叫人给你送药酒过去,好啦好啦,谁让他是大哥呢,快回去吧,自家兄弟,闹成这样,确实不像样子。”
他三言两语地哄走了老三,又回头揽住了华沂的肩膀,一边拖着他往外走去,一边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别担心你那小工布朵,我叫人偷偷给他送饭去,饿不着他,小孩犯了错,吓唬吓唬也好,好长时间没跟二哥喝酒了吧,晚上到我那玩去,我送你个獐子皮,能做副手套冬天用。”
首领和大长老远远地走过来,看见得就是这么一幕,大长老清楚地看见了首领皱起了眉:“首领?”
“老大平时脾气暴躁也就算了,竟然还能当众出手扇他弟弟的耳光,”首领慢吞吞地说道,“真不是东西啊。”
大长老低了低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才好。
“老三这个没出息的,历练拖了四年才过,打猎不见他有什么建树,欺负弟弟的手段倒是精彩纷呈。”首领越说,越觉得自己儿女运不旺,忧伤地摇摇头,看着二少远走的方向,目光闪了闪,“老二……唉,这个老二。”
二少是个亚兽,首领这话一出口,大长老就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一个亚兽,就算他再长袖善舞,再有本事,又怎么担得起整个部落的重担呢?
“倒是……”首领只说了这两个字,再没了下文。
大长老却仿佛他肚子里的虫一样明白了,远远地看了一眼华沂的背影——倒是这位四少,平时从来不跟人争论,任人搓揉,没想到还真有些仗义,也并不是没有勇气的。
首领叹了口气:“让我再想想。”
他这一思考,就有了行动。于是就在这个月底,首领一声令下,带着雪狼部落的几百个勇士、大长老、他最喜欢的一个婆娘以及四个儿子,一起走了几百里,拜访了宇峰山那边的秃鹰部落。
☆、第五章 凶相
秃鹰部落的首领是个不怎么样的货色,宇峰山那头并不像雪狼部落这边有这么多积雪,高山挡风,秃鹰部落地处山谷,每年早早地就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无论是猎物还是粮食,都比雪狼这头好太多。
可是竟然还是被那饭桶首领统领得一塌糊涂,穷得叮当响,连首领玩几个亚兽男人,都不敢弄到自己家里养,小家子气十足。
雪狼首领早就对那块地方虎视眈眈,只是碍于两个部落先头立过契约,互不相扰。他以前便总是想绞尽脑汁地寻找个由头开战,把那地盘抢过来占为己有才好,而现在,他想出了一个蚕食鲸吞的馊主意——联姻。
秃鹰首领也对他的狼子野心心知肚明,可两个部落交好已久,总不能连做客都将人拒之门外,因此如临大敌,这一整天,整个秃鹰部落谁都不让做正事,所有青壮年的男人,无论是亚兽还是兽人,都得全部迎出去,摆出夹道欢迎的模样。
希望这样的欢迎能震慑对方,让雪狼部落的混帐们快点滚蛋。
就连哲言这种平时连屋子也不出的半残废都被要求领着长安站了出去。
长安刚和人打了架,哲言看得出来——小孩的嘴角是肿的,这小孩天生有点伤口就不爱好,随便磕碰一下就容易弄上一身青紫。
部落里有一些人很不屑哲言,尤其以首领的三个老婆为首,自然也影响到了下一代人,孩子们没有一个愿意和长安玩,背地里编排各种难听的话,有时候会冲他扔石头。
刚刚一个小兽人,仗着自己已经会变身,带着一群小狗腿子去找长安的麻烦,然而长安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也不爱哭,脾气却并不像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