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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忠臣-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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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他越说越远,黄载予贸然打断道:“臣只为一片忠心对陛下,别无他想了。”
  
  念澄己负手转回身。
  他的话说了一半,竟还是咽在喉咙里。
  其实他多少次想问问黄载予,除了忠心,对自己究竟有多少的感情。
  但他又并不想问。横竖这个世上,黄爱卿又不会有更好的去处。
  只要这样留在他身旁,总有一日,他们能在一起。
  那时便不会像是如今,在这种伤心的时刻,哪怕他陪在身旁,难过也不能纾解几分。
  尽管黄载予说不恨,距离四年前那令他家破人亡的祸事,毕竟太短,也难怪还放不开。
  日子还长,总有很长的道路去走,伴着伤痛渐渐弥消无痕。
  
  黄载予回到家中。取出一张丝薄小笺,想写上几字。举笔却停。
  即便这种时机,也不能自慌了阵脚。
  与原本预计相比,时间恐大大缩短。可是他面上依然要维持镇定无虑。
  萧妃滑胎之事,牵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而王上只是草草一句“不关你的事”。
  只因他再清楚不过自己便是密令司手下最严密监察的对象。也许比未滚过床单之前疏些,谁又知晓?
  黄载予自嘲地一笑。
  




☆、第 18 章

  出了那事,宫禁变得紧张数倍。
  宫内就连放进一只猪或鸡也要通过层层的查验。
  黄载予踏着白石阶道一路前行,仿佛能觉到空气中的森严气息。
  他来到殿内时,王上与苏白漪二人正在相谈。
  二人看见他,共止住话头。王上令人与他赐坐。
  黄载予躬道:“陛下如正与苏大人讨论要事,臣不如暂回避。”
  王上摇头道:“无妨。”又向苏白漪道:“苏大人,刚才说到哪了。”
  苏白漪自黄载予进来时,眼光便盯着他。此时转回向王上道:“如此,太医局全部见过萧美人的太医都已关押在案,只不过那张药方存底却有,清楚明白,别说萧美人素来连风寒感冒都少染,即便是孱弱不已的病人,也不至禁不起那种寻常补药。但司局查验,药渣之中却发现少量令人堕胎之药物。宫女和取药的内侍都已在审讯之中,不过……尚未有结果。”
  王上道:“黄爱卿,朕与苏大人讨论就是此事。你有何想法。”
  黄载予闻声,抬头道:“能在药中搞鬼,应只能有苏大人所提那些人。陛下既然与苏大人讨论,定是有了揪出嫌犯的法子。”
  王上嘴角微微扯了一扯,转过头去,道:“哎,果然说了也等于没说。本叫你来是为了另桩大事。”说罢拍手,宫人抬来一狭长庄重的木盒。
  王上郑重地指道:“曾向黄爱卿说起,此乃朕之祖父的遗剑。至今多少年来,从未发掘有祖父陛下的遗骨或是遗物。朕思考再三,决定将此剑葬入皇陵,算作衣冠冢。将如何封号以及典礼,爱卿去办一办,再回给朕。”
  黄载予心中微微一跳。犹豫少顷,仍然躬身领命。
  
  那君王也许是明知,也许故意。
  毕竟这百年前的秘辛,随着战火纷乱无从可考,却有千种纠缠在上头。
  那时祸乱初起,未死在宫墙中的念氏遗族逃出大半,出洋躲避之时悉数遇难。
  只有一名十余岁的少年世子,被家臣挟扶四处潜逃。
  这就是念承禧。
  关于他的消息亦只持续了几年。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最终也去了海外托求庇荫。黄载予所领命安置的就是念承禧的一柄随身宝剑。
  这柄剑应是真品。宝剑花纹复丽,端贵大方,显是盛世作品。如今的荒国未必能仿出这样的宝剑。
  但此剑遗落时,念承禧方二十岁上下。就算那时已有了子女,那么王上的父母生下他时岂不已五十开外的年纪。
  战火艰难之中,五十已近暮年,何以还能产子。其实即便这样,也并非全不能解释得通。
  但,承禧。念承禧是乱伦之子。所以才单独逃出。这件事,王上也许同样是知道的。
  但不愿再提了。
  那时大荒的盛世外有多少赫赫扬扬,宫墙里就有多少污秽肮脏,如今的荒国与那相比,也只能自叹弗如。
  
  黄载予领了剑,便要告辞。王上笑道:“黄大人怎么走得这样急,一刻不肯多留。”
  黄载予住了步,道:“实是……只因王上与苏大人正谈论萧美人被陷害之事,微臣因亲族也在后宫侍奉,于案有涉,故不敢多留多言。”
  在旁的苏白漪抬了抬眼皮,流露出一分笑意,仰首道:“陛下,如此说来,其实臣下也很够格避嫌……”
  黄载予忙道:“这……并非……”
  王上咳了一声,面皮上扯出一个笑,向苏白漪道:“黄爱卿是这种谨慎个性,你们共事多年,理应知晓,又何必开他的玩笑。莫非爱卿怪朕给你增加徭役?”
  苏白漪道:“不敢。”又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萧妃这事,其实牵涉重大。交于哪个司部,能一力追查到底?也少不得臣去督办。”
  黄载予略略沉默了片刻,道:“苏大人既有重任委身,若有什么旁的事需要在下分担,请直接吩咐便是。又或是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地方,也无需客气。”
  王上微笑道:“如此也好。不过替朕祖父安牌位之典礼亦是大事,黄爱卿办事圆满周全,是以朕将此事任命于你。”又向苏白漪道:“苏相事务繁忙,先去罢。朕还有事要与黄爱卿交代。”
  
  王上等苏白漪走得没影,才向黄载予道:“朕没让你主理萧妃之案,并非对你放心不过,只是你既无雷霆风暴,又没有苏白漪的精明小心,不适合办案子。”
  黄载予微微苦笑,道:“陛下心意臣明白。其实臣不堪当此位,全赖陛下的抬爱,臣也明白。”
  
  王上道:“你这是什么话。”眼角视向等待侍奉的宫人,周遭人等皆很习惯地退去。
  王上转过身,背着手,指节轻叩桌面。“你如今变成这样不疼不痒的性子,却有一半赖朕。”
  
  那年事变完了,开始清算。他既不囚他,也不罪他,甚至连针对的上疏弹劾都一一拦了个清静。
  黄载予不是不晓,却又怎可能感动?
  他活在一张无形的网里,比起牢狱又能够好多少。
  
  那日抄家,一直蒙在鼓里的他失魂落魄奔向家中。
  触耳皆是哭喊呼叫,官兵横行,小妹看见他就从人堆里钻出来,抱着他拼命地哭嚎。
  “爹呢,爹呢?”妹妹哭着问。
  在她心里爹就好像能撑着天,如今天塌了,可是爹爹去了哪里。
  黄载予茫茫然地,出不了一声。
  这时一个兵卒之首走过来,抓住妹妹的胳膊,厉声喝问:“不是说是帮厨家的女儿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黄载予这才发现妹妹被家仆换了粗布衣衫,想是拼命要救她免遭糟践。黄载予恨自己竟不能看出这番苦心,如今为时已晚。他紧紧将妹妹护在身后。“你们不能碰她。若要动她,先让我死。”
  兵卒大声道:“黄……大人,请你退开一点。王上的豁免令,只免大人一人一人而已,若大人硬要抗旨,小的们只得冲撞了大人。”
  几人走上前来,左右拉住黄载予要将二人分开。
  黄载予想,自己这一身未免太过孱弱,保护不了自己,亦救不了任何人!
  这时忽地传来一声,圣上驾到!惊慌喧杂的人群声音渐渐止息。
  还未举行登基大典,但却掌握了威权的新任君上,在黑甲护卫的簇拥中向他们走来。
  他出现在黄载予模糊的视线里。兵卒们齐刷刷地跪下。
  黄载予不记得跪,妹妹吓得没有跪。
  黄载予直挺挺地呆了片刻,等着一来一去的对答完毕,听到他说:“罢了,这丫头也留下。”
  黄载予长出了一口气,一身与妹妹瘫软在一起。他想,我救他性命,他放过妹妹,只是应该!
  二人的视线偶然相碰,黄载予又扭过脸。
  王上负手笑道:“黄载予,令妹还年幼,有个三长两短,多么可惜。”
  他到底练了多久,怎就能在短短时间里,换上这样高高在上的表情?
  黄载予猛醒。他冷笑。
  没有牵挂,孑然一身的人,自然是没有弱点的。
  
  自己是贼首之子。那个人还想从他这里得知余党消息。
  黄载予心中只有凉意,那就来吧。他不会轻生,不寻死,也不想用这个没有用的身体去反抗。
  他如常,穿衣,吃饭,喝茶,教妹妹认字读书。
  
  王上不杀他,不看他,不召他,封赏他,赐他作个官儿。
  
  他抬头就看见那张网。密密匝匝,压得心都透不过气来。
  他明白自己若是恨谁,只要停下脚步说几句暧昧语句,那人兴许就得死。
  
  他想做个忠臣,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说王上比起当年,威势更根深蒂固了几分。
  那么黄载予的忠心,也烙在骨血里了。
  
  王上回转身,随意拿起一只笔管,放在手心里玩。
  “你原本和你父亲一样,是个很骄傲的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好奇这个人的柔顺,能够支持到几时。
  看着看着,又开始奇怪这个人少年时的生气和骄傲,都隐匿到哪里去了。
  他一直在暗处看着他。越是知道,就越是兴奋。
  想要让这个人,彻底变成自己的。
  念澄己觉得,他们之间的羁绊,原本就很深。
  
  阳光正暖,柳丝正艳,池水也很灿烂。
  他又去黄府玩,即便黄相看见他,又会觉得这个小念王不务正业。
  但黄载予招待他,还是和和气气的。
  那时他一个孤王,来找他的人,都抱着各种莫测的打算。他一眼看过去,便鉴知他们心意。
  但黄载予从不会如此。既不尤为厚待,也不薄一分。
  
  好像那一天的阳光又晃了眼。黄载予听他提起父亲,只觉目眩。
  王上放下手中玩物,扶着他的双肩。
  “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朕诉说。你有什么不满,也可向朕讨还。现时不比以往,你慢慢放开些,日子还长。”
  
  




☆、第 19 章

  
  转日黄大人就病了。从太医局请了大夫来看,却说只是胃疾复发,只能调养而已。
  但还是又吐又呕地折腾了一夜。
  如今他是王上心尖上的人,如何敷衍得。可是太医局里的医官有一半关在牢子里。
  一夜过后,王上亲自来探病。虽王上没什么架子,但,连个接驾的也没有。
  王上不嫌局促,不嫌怠慢。坐到黄载予床前。
  要说夫妻情深,好像也就只能这样。
  黄载予在昏睡里清醒过来,慌忙说道“臣不能起身迎驾惶恐之极”又被王上按回床上。王上笑道:“怕那些平常医生耽误了你的病,我带了苟大人来。”
  却是从大牢里提出的太医局苟神医。
  苟大夫只是清矍了些,气色仍然不错。以前他也瞧过黄载予的病,这次只是淡定地把了把手腕。
  王上问:“如何?”
  苟神医捋了一把须,略思量道:“也没有什么大碍。可能突然吃得辛辣伤了胃。开些清淡流食,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这跟其他那些庸医说的并没分别。
  王上看着黄载予恹恹歪在一边的模样,不大满意。他道:“苟大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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