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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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小口喝着茶,她也一样。约有半分钟左右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比利知道她在打量着自己,她的身子半朝着他,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越过茶杯沿看着他。他不时地闻到一丝好像直接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奇怪的气味,这气味一点也不令人讨厌,而且使他想到——咳,他也说不清这气味让他想起了什么。是腌核桃仁?新鞣出的皮子?还是医院走廊里的气味?
“穆尔荷兰先生是个喝茶大王,”良久她又说道,“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哪个人像亲爱的、可爱的穆尔荷兰先生那样喝那么多的茶。”
“我想他不久前才离开这儿的吧,”比利说,脑子里还在琢磨着那两个名字。现在他敢肯定自己是在报纸上看到这两个名字的——是在报纸的大标题上看到的。
“离开了?”她弯起眉毛说道,“可是亲爱的孩子,他根本没有离开,他还在这儿,坦普尔先生也在这儿,他们在三楼,两个人在一起。”
比利慢慢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女房东。她报以微笑,然后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膝头,问道:“你多大了,亲爱的?”
“十七岁了。”
“十七岁!”她高声说道,“啊,最理想的年龄了!穆尔荷兰先生也是十七岁。不过我想他比你要稍稍矮一些,事实上,我敢肯定他比你矮一些,他的牙齿也没有你的那么白。你有最漂亮的牙齿,威弗尔先生,你知道吗?”
“我的牙其实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好,”比利说,“后面的牙全是补过的。”
“当然,坦普尔先生年纪要大一些,”她没有理睬他说的话,继续说道,“他其实已经二十八岁了,可是要不是他告诉了我,我是怎么也猜不到的,一辈子也不会猜到的。他浑身上下一个小瘢点也没有。”
“一个什么?”比利问道。
“他的皮肤简直像婴儿的皮肤一样。”
谈话停了下来。比利拿起茶杯,又呷了一小口茶,然后把杯子轻轻地放回小茶碟里。他等着她说点别的,但她似乎又陷入了常有的沉默之中。他坐在那儿,咬着下嘴唇,两眼向前直勾勾地望着屋子远处的角落。
“那只鹦鹉,”终于他开口道,“你知道吗,当我在街上从窗户看见它的时候完全让它给迷惑了。我简直可以发誓说那是只活鹦鹉。”
“啊,已经不再是活的了。”
“这标本简直做得精巧极了,”他说,“一点也看不出是死的,谁做的?”
“我。”
“你做的?”
“当然是我做的,”她说道,“你见到我的小巴兹尔了吧?”她把头朝那舒舒服服地蜷缩在壁炉前的德国种小猎狗一点。比利看看那狗,突然间他发现这畜生也一直像那只鹦鹉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狗的背。狗背又硬又冷,而当他用手指把狗的毛推向一侧时,看见了毛下的皮肤,灰黑色,干干的,防腐保存得很好。
“我的老天,”他说道,“真是太令人惊异了。”他从狗身旁转过身来,怀着深深的敬佩之情看着坐在沙发上他身旁的这个小个子女人。“做这样一个标本一定是很难很难的吧。”
“一点也不难,”她说着,“当我的小宝贝们死了以后,全都是我亲手把它们剥制做成标本的。你还要茶吗?”
“不要了,谢谢你,”比利说。茶有一点苦杏仁味(有毒物质氰化物的味道。),他不怎么爱喝。
“你填好登记簿了吧?”
“啊,填好了。”
“很好,要是以后我碰巧忘了你叫什么名字,就可以随时下来查一查。到现在我差不多还每天要查一查穆尔荷兰先生和……先生……”
“坦普尔,”比利提醒道,“格里高利·坦普尔。请原谅我这样问,在过去两三年里,除了他们俩之外难道没有来过别的任何客人吗?”
她一只手高高地端着茶杯,头微微向左边侧着,斜眼望着他,再次对他温和地微微一笑。
“没有,亲爱的,”她说道,“只有你。”
秦湘译
12.十五个杀人者
〔美国〕斯达尔·爱克厄尔
医学界人士的秘密会议总有一种神秘的气氛。人们也许会纳闷他们聚会时讳莫如深,是不想让外人发觉他们所知与所不知的各有多少。
最近二三十年最神秘的医生聚会,是纽约市一群自称爱克斯社的名医的集会。二十年来,这一小撮医生每隔三个月,在华尔顿饭店关起门来开会,直到黎明,不知做些什么。
爱克斯社最近一次有声有色的会议,是在三月一个凄凉的雨夜举行的。天气虽然恶劣,十四个社员却无一缺席,因为这次会议具有特别的吸引力。一位新社友,也就是第十五名社员,将在这次会议上入社。作为一个公认的医学界天才,萨姆尔·华纳医生异常年轻。现被选为爱克斯社社员,就是他医术高明最大的明证。因为这十四位邀他入会而年纪较他年长的医生都是各科的泰斗。说实在的,会员中有一半是华纳医生衷心仰慕的当代名医。
华纳医生和那些名医寒暄之后,坐在角落里,不论威士忌、鸡尾酒和白兰地,一概静静地谢绝。他的面色一直很紧张,矫健的身子坐得笔直,好像他不是在参加会议,而是做好姿势要拔腿飞跑。
九点整,德高望重的诊断专家迪克医生宣布爱克斯社开会。“华纳医生,”他劈头说,“本社只有一个目标。社友每三个月聚会一次,有谁自从上届会议之后杀害过人,要在会上公开认罪。
“我说的当然是治死了人——不过,如果我们之间有谁承认那是因为仇恨而不是因为愚蠢而杀了人,那倒是新鲜。我们关心的是,病人本来可以活下去,但因为主治医生诊断错误,或是用错了药,或手术程序错误,误杀了他。”
“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会议,”华纳焦急地喃喃说,跟着声音响亮起来,“可是我有些实在重要的话要说。”
“杀了人?”迪克问他。
“是的。”华纳说。
“很好,”老教授点了点头,“我们愿意洗耳恭听。不过,在你前面还有两个要处理的杀人凶手。”
就在这个时候,有几个社员注意到这个年轻外科医生的紧张不只是怯场。大家都肯定华纳是带着一种神秘的激情第一次来参加爱克斯社会议的。
杰出的精神病学家柯蒂夫医生把手放在华纳的臂上,轻轻地说:“我们都犯过更大的错误——不管是什么错误。”
“你要安慰华纳,柯蒂夫,是好的,但请不要出声。”老迪克厉声说,“这不是给受到良心谴责的病人养伤的休养院,这是一个治理错误的诊疗所。我们的目标是做科学研究。今夜要审理的第一个案子,”老迪克一路说下去,“将由戴维斯医生陈述。”
那位温文儒雅的胃病专家起立时室内一片寂静。“去年暮夏我被叫到汽车装配工人霍罗威的家里,”他开始叙述,“贝尔参议员请了他那个选区比较贫穷的家庭野餐。事后,霍罗威家的三个孩子食物中毒。参议员身为主人,觉得自己有责任,在他恳请之下我到了他家。我发现较大的两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呕吐得非常厉害。他们的母亲已把三个孩子所吃过的东西列在一张单子上给我看。单子好长。我给的处方是一大剂蓖麻子油。第三个孩子只有七岁,病势没有两个哥哥厉害。他面色苍白,有点发热,也稍微有点头晕,可是没有呕吐。看起来他也是食物中毒,不过,程度比较轻微。为了安全起见,我也给他吃了同样多的蓖麻子油。
“到了午夜,孩子们的爸爸打电话来,说两个大的情况大有进步,小的情况却使他惊慌。我叫他不要发愁,那最小的孩子病情的发展有点慢,到了早上他的病情一定会好转。听完电话,我暗自庆幸:为了预防我给他吃了蓖麻子油。第二天我发现那两个大孩子差不多已经痊愈,那个七岁的却病得更厉害。体温高达四十摄氏度,脱水,两目深陷,有黑眼圈,表情痛苦,鼻孔张开,嘴唇发青,皮肤又冷又黏。”
戴维斯医生说到这里停住了。
享有盛誉的肺科专家莫理斯开口了,问道:“是不是几个小时之内就死了?”
戴维斯医生点点头。
“是这样的,”莫理斯医生平静地说,“你最初看他时,他大概患有急性盲肠炎。蓖麻子油把他们的盲肠弄破,等你再去看他时,腹膜炎已经发作了。”
“是的,”戴维斯医生慢腾腾地说,“经过情形正是这样。”
“以蓖麻子油杀人。”老迪克哈哈大笑着,“伍德医生,现在该你发言了。”
那位有名的苏格兰外科医生站起来。“好吧,”他转向他的同事,那位新社员,“你知道急性胆囊炎患者的情形是怎样的,萨姆尔。病人在深夜才被抬了进来。腹部右上方四分之一处疼痛难当,连背部和右肩都痛,显然胆囊已经穿孔。我立即给她开刀,可是那胆囊一点毛病也没有。过了一个小时她死了。”
“验尸结果如何?”斯威尼医生问。
“且慢,”伍德回答,“这是要你们推断的。”
“你有没有看过她的病历?”柯蒂夫医生踌躇一下问。
“没有,”伍德回答,“那是急诊。”
“啊哈!”迪克哼着鼻子说,“原来如此!又在瞎猜。伍德医生由于误解了疼痛的根源,杀害了一个女病人。我们的名外科医生所描述的疼痛,除了胆囊炎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心脏。”莫理斯医生脱口而出。
“你说对了,”伍德说,“验尸证明是右冠状动脉的下行支脉梗塞。”
“庸医杀人,”老迪克愤怒地说,“各位,我们从这些幼稚的杀人骇行中,除了知道愚蠢披着科学的外衣为害以外,并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可是在座的有一位年轻而极有才华的外科医生,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如果他杀过人,这个杀人案一定精彩无比。他坐在那里一直烦躁不安,像个真正的罪犯,内疚使他直冒冷汗,很想把他的罪状和盘托出。各位,我现在请我们最年轻的新罪犯萨姆尔·华纳医生发言。”
华纳医生用他的那块湿手帕抹抹脖子。“病人是个年轻人,才十七岁,才华惊人,”华纳说,“他写诗。请我去的时候,他已经病了两个星期。我看见他病成那个模样,立刻把他送往医院。他先是腹部左边剧痛。他本想请我给他诊治,可是肚子痛了三天又不痛了,他以为已经痊愈。
“然而过了两天又痛起来,而且开始发烧泻肚。请我去的时候,他大便里有脓有血,但没有阿米巴菌也没有病原菌。我看了病理报告以后诊断是溃疡性结肠炎。根据症状不像是盲肠炎。我给他开了阿札尔法丁,只让他喝清汤。经过这种治疗,病情反而加剧。整个腹部有触痛现象。我给他精心治疗了两个星期,他不治而死。”
“验尸结果证明你错了?”伍德医生问。
“我没有验尸。”华纳说,“孩子的父母非常相信我,孩子也一样。他们都认为我已尽我所能救他的命。”
“那么,你何以知道你诊断错了?”休漠医生问。
“就是由于一桩简单的事实,”华纳生气地说,“我没把病人治好,因为诊断错误,我治死了他。”
“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斯威尼医生说。
“各位,”迪克在他坐的地方咯咯笑着说,“我们这位才华横溢的新社员显然干掉了一个大诗人。现在请你们指控他的诊断错在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