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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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感还没被消磨殆尽,何况老人的外貌足以让人有最暌违的幻想。宝莉心里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苍白瘦弱的人,发色浅得这样可笑,还被平平整整地梳齐盖住顶上一块明显的秃斑。他看来羞怯又紧张,不停玩弄手上的一条细绳;他瘦长颤抖的手指把那条细绳结起又解开,做成各种精巧复杂的结。
仔细端详过这个怪异有趣人物的全身上下后,宝莉亲切了些。
“可是,”她这么说,语调和气但不失权威,“这也算是消息灵通的报纸了,上面这篇文章可以告诉你,光是去年就有不下六桩罪案让警察完全乱了头绪,这些犯案的人至今都还逍遥法外。”
“对不起,”老人温和地说,“说警方完全没有谜案,我一点也不敢这样暗示;我只是说,如果用脑筋来办案,就不会有谜案了。”
“就连芬雀曲街谜案也一样,我想。”她讽刺地说。
“最不可能成为谜案的,就是所谓的芬雀曲街谜案。”老人静静答道。
过去一年来,那件神秘而被大家称为芬雀曲街谜案的罪案,早已把每个有思考能力的人搅得一头雾水。这案子对宝莉造成的迷惑也不小,她深深为之吸引着迷,对这桩案子仔细研究,自己假设推论,不断思索,还曾经写过一两封信给报章杂志对这件事的各种可能性做假设、辩证、暗示并提出证据,而其他的业余侦探同好也同样胸有成竹地提出驳斥。因此,角落里这个怯生生的人的说法特别让她恼怒,她于是反唇相讥,绝对要完全击溃这位自鸣得意的家伙。
“果真如此,你不把你珍贵的意见提供给我们努力想破案却乱了方向的警方,真是遗憾哪!”
“说的是。”他的回答倒是幽默得很,“你知道,一方面我怀疑警方不会接受我的看法;另一方面,要是我变得积极参与侦查,我的感情倾向和责任感几乎总会直接起冲突。我同情的,往往是够聪明狡猾、可以把整个警方牵着鼻子走的罪犯。”
“我不知道你对这案子记得多少,”他平静地继续说,“最开始,这案子当然连我也迷惑了。去年十二月十二日,一个虽然穿得很糟,可是看来绝对过着好日子的女人到苏格兰警场报案,她的丈夫威廉·克萧失踪了,他没有职业,显然也居无定所。有个朋友——一个肥胖,看来滑头的德国佬陪着她来,他们两个人所叙述的事情使得警方马上展开行动。
“事情似乎是这样的,十二月十日那天,大约是下午三点钟,卡尔·缨勒,就是那个德国佬,为了讨一笔小小的债务去拜访他的朋友威廉·克萧,威廉欠他大约十英镑左右。当他到达威廉在菲往广场夏洛特街的贫民住处时,他发现威廉·克萧正处于狂乱兴奋的状态,他的太太却在哭。缨勒想告诉他自己来访的目的,可是克萧大手一挥把他叫到一旁,然后——用他自己的话说——让他大为震惊,因为克萧开门见山地要求再借两英镑。克萧说,这笔钱是工具,会让他和肯在困难中帮助他的朋友快速致富。
“克萧花了十五分钟做了含糊其辞的说明,却发觉谨慎小心的德国佬不为所动,于是决定让他加入秘密计划。克萧说得斩钉截铁,断言这个计划绝对会为他们带来好几千英镑。”
宝莉本能地早已放下了报纸。这个温和的陌生人,这个神情紧张、有着羞怯而水亮眼睛的人,他独特的讲故事的本领,使得宝莉深深着迷。
“我不知道,”他继续说,“你记不记得德国佬告诉警察的事?克萧的太太——搞不好现在是寡妇了——当时也在旁边加油添醋,补充细节。简单地说,事情是这样的:
“大约三十年前,克萧那时是二十岁,是伦敦某家医学院的学生。他有个同室的密友,叫做巴可,与他们同住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另外一个人,似乎是这样:有天晚上他带回来一大笔钱,那是他在赛马场上赢来的,到了第二天早上却被发现被杀死在床上。幸好克萧能够提出确凿的不在场证明。他那天晚上在医院里值班;巴可却失踪了。就是说,对警察而言,他失踪了,可是却逃不过他的朋友克萧的利眼——至少克萧是这么说的。巴可聪明地设法逃到了国外,经过各种迁移,最后在东部西伯利亚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落脚。在那儿,他以假名梅瑟斯特从事皮毛买卖,积累了可观的财富。
“现在,请注意,每个人都知道梅瑟斯特是个西伯利亚的百万富翁,克萧说他三十年前叫做巴可,还犯过一桩谋杀案。这些都没被证实过,对吧?我只是在告诉你克萧在十二月十号,那个难忘的午后告诉他的德国佬朋友和太太的话。
“据他说,梅瑟斯特在一帆风顺的生涯里犯了个绝大的错误——他曾经四度写信给他过去的朋友威廉·克萧。有两封信和这个案子毫无关联,因为是二十五年前写的,而且早被克萧丢了——这是他自己说的,不过,据克萧的说法,第一封信是梅瑟斯特,也就是巴可,把杀人得来的钱花光了,而且在纽约穷困潦倒的时候写的。
“克萧那时相当富裕,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就寄了一张十英镑的钞票给他。风水轮流转,第二封信,克萧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梅瑟斯特——那时巴可已经改成了这个名字——在信里寄给这位以前的朋友五十英镑;再以后,据缨勒的推测,克萧又对梅瑟斯特日益丰满的荷包多加需索,而且还附带各种威胁。其实这百万富翁住得这么远,这些威胁根本是徒劳。
“现在到了故事的高潮。克萧最后犹豫了一阵,终于交给德国佬他声称是梅瑟斯特写来的最后两封信。这两封信,如果你还记得,在这个悬疑的谜案里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我这儿两封都有副本。”
角落里的老人说着,由一个破旧的小皮夹里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摊开,然后开始念:
克萧君:
你对金钱的荒谬需索完全不当。我已经帮助过你得到你该得到的了。不过,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也因为你曾经在我极度困难时帮助过我,我愿意让你再次利用我的美德。我这里有个朋友,是个向我买东西的俄国商人,几天前开始乘着他的游艇到欧亚的许多港口四处旅行,他邀我陪他远至英国。我对异邦厌倦了,同时希望在离别三十年后能再次看到祖国,我已经决定接受他的邀请。我不知道我们到达欧洲的确切时间,但我向你保证,等我们一到达某个恰当的港口,我会马上再写信给你,约定你来伦敦见我。可是你要记住:如果你的需索大过离谱,我绝不会听你的,而且记住,我是最最不愿屈服于持续不断而且不正当勒索的人。
你忠实的朋友
法兰西斯·梅瑟斯特
“第二封信,邮戳显示是由南安普顿寄出的,”角落里的老人继续平静地说,“而且,奇怪的是,这是克萧承认梅瑟斯特寄来,唯一他保存着信封、同时又有日期的一封。信很短。”老人说,一面又去看他那张纸。
克萧君:
有关我数周前写的信,我现在告诉你,‘查斯柯·西罗号’将在下星期二,十二月十日抵达提尔贝瑞港。我会在那儿登岸,随即搭乘我能够搭到的第一班火车北上到伦敦。如果你愿意,请在傍晚时分,到芬雀曲街车站的头等候车室里与我碰面。我猜想,经过三十年的分离,我的面貌对你来说可能很陌生了,我会穿着厚重的阿斯特拉堪毛大衣与同质料的帽子,到时你不妨辨识衣服来认我。然后,你可以向我介绍自己,我会亲耳听听你想说的话。
你忠实的朋友
法兰西斯·梅瑟斯特
“就是这最后一封信引起了威廉·克萧的兴奋和他太太的眼泪。套用德国佬的话说,他像个发狂的野兽在房里走来走去,双手胡乱挥舞,还时时喃喃惊叹。然而克萧太太却满怀忧虑。她不信任这个从国外来的人,这个人,据她丈夫说,曾经违背天良犯下一桩罪案,那么他也可能再冒险涉案来除掉危险的敌人,她害怕这样。她的想法就像个女人,觉得这是个可鄙的计划,因为她知道法律对勒索犯的刑罚是很严厉的。
“这次约会可能是个狡猾的陷阱,再怎么说也是个怪异的约会——她辩说——为什么梅瑟斯特不选在第二天和克萧在旅馆里见面?千百个为什么让她焦虑,可是那肥胖的德国佬却已被克萧描绘的远景说服了,那里面有无数的宝藏,呈现在他眼前撩动他的心神。他借给了克萧急需的两英镑,他的朋友想用这钱,在去见那个百万富翁之前把自己打理得整齐些。半个钟头以后,克萧离开了住处,这是那个不幸的女人最后一次看到她丈夫,也是缨勒那个德国佬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朋友。
“那天晚上他太太焦急地等待,可是克萧并没有回来;第二天,她似乎花了整天的时间漫无目标地在芬雀曲街附近四处询问,但是毫无所获;十二日那天她就到苏格兰警场报案,把她所知的细节全说出来,还把梅瑟斯特写的两封信交给了警方。”
二、被告席上的百万富翁
角落里的老人喝完了他杯里的牛奶。他水亮的蓝眼睛望过去,看着宝莉。波顿小姐热切的小脸蛋上,所有的严厉神色都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明显而专注的兴奋。
“一直到了三十一日,”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有具尸体被两个船夫在一个废弃的船屋底部发现,已经腐烂得无法辨认。在高大的仓库之间有一些幽暗的阶梯,由此可以通往伦敦东端的河流,而这船屋停靠在某个阶梯脚下有一阵子了。我有张这个地方的照片。”
他说,一面由口袋里挑出一张相片,放在宝莉面前:
“实际上的船屋,你知道,在我拍下这张快照的时候已经被移走了,不过你可以了解这是多完美的处所,可以让一个人从容地把另一个人的喉咙割断,不愁被发现。那具尸体,我说过了,腐烂得无法辨识;它放在那儿可能已有十一天了,可是一些物件,像银戒指和领带夹,都还辨识得出来,而且克萧太太指认出那些是她丈夫的。
“她当然公开将罪责强烈指向梅瑟斯特,而警方握有的证据无疑也对他极为不利,因为在船屋里发现尸体的两天后,这位西伯利亚的百万富翁——这已是大众对他的普遍称呼了,在西西尔大饭店的豪华套房里被捕。
“老实说,那时我也相当疑惑。克萧太太的陈述与梅瑟斯特的信件后来都上了报,而我用我的老法子——请注意,我只是业余,我对一桩案子的推敲只是出自喜好——我想为这桩警方宣称是梅瑟斯特干下的罪案找出动机。大家都公认,他确实想除掉一个危险的勒索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动机其实是多么薄弱?”
宝莉小姐必须承认,这个念头从来没有闪过她的脑海。
“一个靠自己努力累积了巨额财富的人,当然不是傻瓜,不会相信克萧那种人能对他做出叫他害怕的事来。他一定知道克萧手上不会有对他不利的罪证——至少不足以让他受绞刑。你见过梅瑟斯特吗?”
老人说着,又在他的小皮夹里摸来摸去。
宝莉回答说她曾在当时附有图片的报纸上看过梅瑟斯特,老人把一张相片放在宝莉面前,接着说:
“这张脸给你的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嗯,我想是它奇特和吃惊的表情,因为眉毛全没了,还有头发剪成可笑的外国样式。”
“非常贴近头皮,看来几乎像是被剃过的一样。完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