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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琼觞·第一部-第28章

小说: 琼觞·第一部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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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走入了碧华宅大厅就看见了坐在里间的桓雅文,以及他面前的一桌菜。菜已经没有冒白雾,汤的表面已经浮起了一层凝固的油脂。桓雅文坐在那桌子面前,神情清远而淡定,眉间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见我来了啊,他立即站起身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还好。”我没有说话,觉得他这人真是奇怪,这么大两个人,怎么可能会遇到什么事。他又说道:“饭菜都凉了,我叫人去给你们热一下。”我说:“不用备我的份了,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桓雅文道:“那要喝汤吗?今天天气挺凉的,喝汤暖暖身子比较好。”我原想拒绝的,但看他这样子似乎一直在等我们,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答道:“随便了。”
            桓雅文极是温柔地笑了,接着便吩咐身边的人去热菜。我不由有些惊讶于那笑靥的美,仿佛亘古不变的雪峰都要被那样柔和而清爽的笑容给溶化掉了。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被他的容貌和声音给迷住了。桓雅文的美与弄玉那种震慑人心的美是不同的,若说弄玉是一支独立于冰天雪地中的红梅,孤傲而令人感到难以亲近,那么桓雅文便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雪色芙蕖,任何人与之相比都会感到自惭形秽。一有了这样的想法,便更觉得这人看着不大顺眼,更不可能将那种对他的欣赏——或是嫉妒写在脸上。
            在我身边的九灵就有些不乐意了,她忿忿不平地问道:“公子,莫非您一直都没有吃饭?”那样的口吻简直就是质问。桓雅文也没有生气,只是云淡风清地说:“我还不觉得饿。”九灵道:“每天您都是酉时正刻吃晚饭,现在天都黑了,怎么可能会不饿。我都答应您要带温采吃东西,您怎么还是不放心我?”桓雅文道:“九灵,你就是爱胡思乱想。”九灵没接话,盯着桓雅文瞧了半晌,才喃喃道:“从这混小子来了以后,公子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我怒视着九灵——她在说谁是混小子啊?可她却像是没看到我敌视的目光一般,一心一意瞅着她“心爱”的公子。桓雅文微微一笑,也没否认:“温公子身上有伤,对他多加照顾也是应该的。”我冷笑了一下,说道:“那还真是有劳阁下费心了。”这话明显带着嘲讽意味,可桓雅文偏偏就是听不出来我的本意,还谦逊地说道:“温公子客气了。”
            碍着那个心疼主子到畸形的丫头的面子,我不好发作,只是翻了一个白眼,便赌气似地坐到了餐桌旁,等待热好的饭菜。桓雅文随即慢悠悠地坐下,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揍他。九灵走进了厨房,大概是招呼下人们动作快一些去了。
            没等多久,菜便上齐了。一般回锅的菜都不会太好吃,可这几道菜的色泽却仍是诱人至极,香味更是随着雾气飘散出来。尽管我方才吃了一个烧饼,可唾液仍是不争气地往外涌。越是如此,我越是不服,于是对桓雅文怒道:“我说了不想吃菜。”话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了,因为桓雅文还没吃饭,他大抵是准备自己吃,也没说要留给我。如此说法,未免有些一相情愿了。可他却没这么说:“菜放这里,你若是饿了就吃。实在吃不下就算了。”一边说,还一边将鲜鸡汤盛入了碗中。
            我没答话,接过他递来的碗,一骨碌就将汤喝了下去,也没顾着他在旁边说了一句:“别喝,还烫着……”可是已经晚了。那汤含在口中,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整个口腔都像是被火烧着一样。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勉强吞下去,一时整个心窝似乎也像燃起了火,滚烫得难受。我大口大口呼气,进了口中的空气都是冰凉的。桓雅文轻声说道:“小心点,别太急了。”听他这么一说,我更觉得火大,吼道:“还不都是你的错!”桓雅文看了看我,眼神有种莫名的懊恼:“这是我的错。”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吹着汤,一点一点地喝。
            待我再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的碗里放了好多虾,我愕然地往桓雅文那看去,却见着他正默默地往我碗里放才剥好的虾。见我在看他,他说:“你放心,我才洗过手。”
            谁和他说这个!我只觉得火大——怎么所有的男人都把我当女人了?!虽然弄玉骨子里是个大男人,但是一张脸妩媚得比谁都像女人。若是看性格,谁还会比桓雅文更婆婆妈妈的?一会端药一会送水,根本就是一个标准小媳妇。怎么到头来这两个最“女人”的男人还把我当姑娘看了?羞辱我很有意思么?好,你桓雅文要顾作体贴,我就让你体贴个够!
            想到这,我就一口气将他剥好的虾全部倒入了口中,囫囵吞枣一般吃了下去。桓雅文吃惊地看了看我,不但没有生气,还满脸的笑意,继续剥虾。
            我也没看他,只是自顾自地吃着他剥好的虾,反正我喜欢吃,他若不嫌累,我就一直这样吃下去。也不知吃了多久,我的胃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可那虾好像是无穷无尽的一样往我碗里丢。我看了看桓雅文,却刚好碰上了他如春水一般的温柔目光。我心里一跳,慌忙往别的地方看去。隔了好一会,我瞅了瞅他,却发现他还在看我。
            我大怒,拍案而起,往外面冲了出去。
            刚走到桓雅文家的院子,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还有那轻柔的嗓音:“温公子,你身子不舒服吗?”我怒道:“你脑子坏了是不是!一直盯着别人看,不觉得很无礼么?”桓雅文微微一怔,然后淡然说道:“对不起,实是情不能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总觉得他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潮。而他这时的样子看上去实在眼熟,那双明亮的眼睛,更是美得让人心醉。
            看着桓雅文有些窘迫的样子,我忍不住逗哏道:“莫非酒惠圣人也有分桃断袖之癖?”我隐隐约约记得,他是有未婚妻的,当然我也不会相信他真会喜欢男子。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自暴自弃了,竟然拿自己的性取向同别人开玩笑。
            桓雅文嗫嚅道:“温公子,虽然我不清楚哥和你的关系,可我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好男色之人。我想他会同你在一起,一定不会是随便玩玩的。”
            自作聪明。弄玉不喜欢男人,这一点我都知道。但是,他同样不喜欢女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可以戕害不辜,杀妻求将。离开他以后我反复揣测他的心,一直很想知道他对别人怎么可以做到无情无义,若即若离。其实这一切都很简单——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喜欢。但是,他也有愤怒的时候。第一次,是在我死活不肯杀掉花花的情况下。第二次,就是他见到桓雅文的时候。虽然他的脸上没露出愤怒之色,可是他说话的口气却带着浓浓的杀意。我一直很好奇他们以前究竟有什么过节,可我不敢去问,也害怕知道真相。
            我又陷入沉思中了。只是桓雅文不会像弄玉那样要把我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回来。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是无波无浪的平静。直到我反应过来自己又在走神了,他才对我冁然一笑。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对于这样的伪君子,我也不想以礼相待,只问道:“桓雅文,既然你如此了解弄玉,那你对自己又了解几分了?”桓雅文微微一怔,随即神色又多了几分黯淡:“我……哥他说的没错,酒惠,就是‘久悔’,我一直后悔自己做的许多事,那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过去。那些事害了很多人,也包括哥哥。”我心下一动,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他可知道他所害的人里面就有他面前的我?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没有人会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更没人想让自己的名声遭到污点。
            酒惠圣人,俊侠,王爷的儿子,与冠世美人重莲并驾齐驱的美公子……他桓雅文有多少称号估计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他唯一的缺点也不能算是他的缺点——他有一个哥哥,是江湖上人人憎恶的大魔头。然,人人都原谅了他,因为这不怪他。弄玉做了坏事,却不懂隐藏,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弟弟越发显得耀眼。
            可在他光宗耀祖飞黄腾达的时候,又有多少泪和恨在他身后翻涌,他可知道?!
            若没有那些惨不忍睹的过去,这样完美的一个男子,连我都忍不住要对他赞赏了。可那些血淋淋的回忆是无法从我脑海中抹杀的!我努力让自己显得容易亲近一点,好半天才挤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容:“没有关系,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么?所以再悲伤的过去,都可以抛诸脑后了。”他摇摇头,假仁假义地说道:“我做不到。若换作是你,或许也会难以忘怀的。”我笑道:“不要再自责了,你现在很幸福,事业有成,年少有为,还即将迎娶一个国色天香的金枝玉叶,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例如说我,就对酒惠圣人你欣羡不已,巴不得自己就变成你,来享受这样的荣华富贵呢。”
            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出了我讥讽的口吻。我已经尽力在忍,可我没法看着自己的仇人过着这样逍遥自在大手大脚的日子还开心地和他作朋友!
            他没有答我的话,却反问道:“温公子所说的‘金枝玉叶’是指霓裳么?”我心想真是装模作样,可嘴上却说:“当然是指公主殿下了。莫非对于那样的美人,你还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之所以说她是美人,也不是没有根据的。进了京师,我多少会对公主的行径有所耳闻,据说她长得很美,也很温柔体贴,大方得体,没有一点颐指气使的公主架子,配桓雅文是刚好了。
            桓雅文柔声道:“我怎么会不喜欢她?我与她从小便认识了,成亲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听他说完这句话,我就不大明白了:“从小认识和成亲有什么关系?”他说:“青梅竹马不都该成亲吗?”我怔怔地看着他——这是什么逻辑?他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何况霓裳心肠很好,冰魂雪魄,和她聊天很投缘,也很平静,就像和自己的挚友待一块一样。”我说:“很平静?那你看到她会紧张吗?”桓雅文摇头。我说:“那你有没有不见到她就着急?”桓雅文又摇头。我说:“你有没有……想亲吻她?”桓雅文微微皱眉,道:“那不合礼数。”我说:“我只是问你想过没有?”他再一次摇头。
            我无言以对。我一直以为桓雅文是个风流公子哥。结果他连什么叫爱情都不知道。我叹气道:“若那公主喜欢你,那你就害了一个痴情女子。”桓雅文略显惊愕地看了我一会,又有些忧郁地说:“我知道。”我也不大明白他是知道了什么。总之他“知道”的绝对不是我指的事情。
            我看看夜空,那儿已是一片黑幕了。隐约看到几颗星星,却是稀稀拉拉的,不大明显,那一轮明月也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桓雅文身后大树的梢头后了,此时我却莫名地想起了一个很不符合他的词:闭月羞花。看着桓雅文那张精致而白皙的面孔,我突然又觉得这个成语用来形容他很合适。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桓雅文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我,那样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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