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状元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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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老太医的药,最近精神不错。”岳心元笑笑,将书放在案上。
早些时候赵天志还担心他的腿不舒服,被岳心元笑着告知自己“习惯了”后便再也不问。彼此都是倔强又要强的人,他又焉能不懂他的骄傲?
相惜且相知,不过分亲密,却难舍难分,这种感觉很好,所以自从坦诚相见,岳心元便不再抗拒,彼此相处起来,分明在人间,却偏偏轻松的好似神仙一般。
赵天志一挑眉,眼里的欣喜显而易见,一路印在岳心元心里,然后变成了笑映在岳心元眼里。
赵天志看到了,似是本能的相知让他也意识到岳心元想说话的意图,却恶意打断:“这么说来,很快就能回宫供职了?甚好、甚好!”
“供……职?”岳心元愣了,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不久前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被赵天志带回了府里,据说“他的”府邸已经被查封,稍作休整就会赐给了新科状元。而对于他以及岳家人的处分却一直没有下达,岳心元唯一知道的就是,在他醒之前他们就已经安全离京返乡,圣上似乎并没有为难,至于是如何做到,不管他怎么追问,总被赵天志顾左右而言他岔开了话题去,现在他主动提及,岳心元自然一心扑了上去。
只是没有想到,本以为是杀头、甚至灭门的罪过,居然就被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而且还……供职?供什么职?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才是……他是岳心元,不是状元岳心凡啊。就算如今业已坦诚,可是天下人知道的状元名讳,确实是“心凡”而非“心元”,难道说让他岳家一家平安的法子,就是这样将错就错下去不成?
看着他这呆楞样子,赵天志心情大好,笑的自是阴险无比:“刚刚我刚出宫门,就被吏部那几个黏上了,缠着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你说奇怪不奇怪,某些人不是说……他一直是个管家吗?”
“你……!”不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种令人尴尬的往事,只是没想到他会提的这么干脆突然,岳心元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赵天志这个人,大度的时候真的可以像神佛一样无欲无求,可偏偏又有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似的斤斤计较,尤其是对岳心元的时候——就像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让岳心元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怎么,我说错了?还是说到了现在你还敢说……”赵天志心怀恶意的凑到岳心元耳边,轻轻笑得他浑身发冷,“我爱惨了的那个人其实是你那同胞兄弟?”
“爱惨了”这三个字,平淡无奇,偏偏就在岳心元心里激起千层浪。
他醒后,钏儿将她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堂堂宰相,为了一介草民四处奔走,甚至不顾男儿膝下黄金无价跪求岳夫人,其中深情,说看不出来,那是骗人的。更何况,这分明是欺君的重罪,却连他这主谋都未受责罚,不知道眼前这个笑得好似街上无赖似的宰相费了多少苦心。
这样的人,你岂能负他?
岳心元叹了口气:“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眨眨眼,满是狡黠,真是半点亏也吃不得。
赵天志哭笑不得,却并未问是什么条件:“这个简单,你无非是想知道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么?”
岳心元殷切的看着他。
“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圣上向天下人承认了一个无伤大雅的错误。”
“圣上?承认?错误?”岳心元愣愣的听着。
“是这样的,”赵天志坐在他身边,理所当然的将人揽在怀里,满足的喟叹一声,这才娓娓道来,“这时还要从一年前科考说起……”
一年前,京畿学子岳心元进京,不负众望夺得榜首。皇帝读了状元郎的文章,忍不住喝彩,要亲自将这进士名单抄一份以示嘉奖。恰在此时,他一早派出去的暗卫带回了所有进士的全部资料,上至几代宗族,下至家佣出身,无不在案。尤其是关于岳心元幼时为救其兄受伤之事,圣上十分感动,每每想起都忍不住要慨叹一番,其结果就是不小心顺手将岳心元的名字写成了岳心凡,他兄长的名字。
天子怎容犯错?于是满朝上下知情的都将错就错,反正岳心元与岳心凡是双胞兄弟,本就是一体,互换姓名也无伤大雅,这才有了“状元岳心凡”。
谁知道最近竟有人得知岳心元与岳心凡之事,拿着“欺君”一说大做文章,圣上为了公正,向天下辩白坦诚,为岳心元正名,这才平定了一场纷争。
“所以,状元是岳心元,现吏部尚书也是岳心元,至于先前编撰六朝政史的那个岳心元,他的活已由新科状元毛蔚接替、‘岳管家’书房里的书稿我也交给他了,你就放心好了。”
听完这些话,岳心元不禁目瞪口呆。从来只有天子犯错臣子受灾,却没有想到会有臣子有错天子领过,这要他如何担待得起?
“你也不用想太多,陛下这是爱才,只要你不谋反,像之前那样做该做的事情,忠心为民,就是报答了陛下一片苦心。”赵天志满不在乎的说,“何况,陛下此举,虽然明着是‘坦诚过错’,反倒深得人心,他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岳心元抿紧了唇,重重点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好了,别感动了,有空去想那个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如此感动的天子,还不如想想我这个苦苦守在你身边只求一个回眸的宰相。”说完了正事赵天志又开始没个正经,“从今往后都要在一起了,有点什么感想没有?”
“就是这个!”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把岳心元从感动中拉了回来,岳心元在赵天志怀中一跳,险些把他的下巴撞平,“我为何会在你的府里?你为什么要钏儿将我的书放进你的书房?什么叫今后都要在一起了?你……”
“你不觉得现在问这些有点晚了吗?”赵天志揉着被撞疼的下巴,无奈笑道。
岳心元顿时红了脸。
自打醒来,他住的是赵天志的房间,睡的是赵天志的床,盖的是赵天志的被子,甚至好几次醒来恰是半夜发现他枕的是赵天志的胳膊!用赵天志没羞没臊的话来说,这个时候还想撇清关系,未免太不厚道。
赵天志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只是显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虽说天子金口玉言,可是直言进谏也是做臣子的本分,尤其是你这个当事人,竟然还咬着牙说自己从未‘饰演’过‘状元岳心凡’,这也算是欺君重罪了。只是圣上爱惜人才,只是罚了你三年的俸禄,收回了赐给你的宅子以示警告……也不止你一个人,就连我和几位老大人也都被扣了薪俸,多少而已。”
说着无奈,脸上的表情却着实无赖。岳心元自此明白,自己这是被皇帝打包送给赵天志了。
“荒唐”二字,到了口,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罢了罢了……合该是命,逃也逃不掉。”叹口气,岳心元终于认命,准备将一切和盘托出。
“等等,吾之。”赵天志却在此时打断他。
岳心元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赵天志半蹲下身与岳心元平视,脸上是难得的严肃正经。
“怎么了?”岳心元觉得好笑。
“吾之,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是在逼你交代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不管什么都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你的过去,你的心事……但是如果你不想说,我绝不再问,所以……”
他用心至此,你还如何仍然想要隐瞒。
哪怕……会被就此厌恶,从此再不相见。
想到此处,岳心元竟微微笑了起来。岳心元极少这样笑,毫无杂质,让人看了就很想跟着一起笑,从他的眼睛里,笑到看到的人心里。
岳心元就这么笑着,用一种怀旧的语调开口。
“这还要从……我与心凡六岁那年说起……”
二十八、真假状元郎
岳家员外年到五十才喜获麟儿,更是一对双胞兄弟,自是喜爱非常,倒不图将来成才光耀门楣了,只求他们本本分分做人,平平安安一世。所以哥哥取名叫心凡,弟弟就叫心元。
心凡与心元六岁那年上街,心元伤了腿,员外去请神医死在路上,老夫人年老体衰得了风寒一病不起。风水先生说,是因为小少爷伤了腿,坏了风水。唯有将他降为仆人不再受主子的待遇,才能结束这接连不断的灾难。
心疼次子的岳氏一介女流却不得不撑起偌大家业,痛失丈夫与婆婆的她直恨不得没有生过那个引起了这场灾难的长子,下令关在柴房里,与下人一同做工,做不好就是一顿毒打。
可怜小少爷吃不饱穿不暖,唯一关心他的祖母也因为他“破了风水”而丧命,毫无地位,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情,连一般的下人在他面前都是一派趾高气扬的模样。
就是过节,也过得比一般人凄惨。
“那天是冬至……冬至大于年,毕竟是亲子,娘还是把心凡喊来跟我们同桌吃饭……”岳心元微微阖上眼,记忆里,那是唯一一次吃的尴尬的团圆饭,分明是母子三人,明明有着与他一样的血脉、一样的面孔,那个瘦小的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却显得那么多余,“然后心凡他……他哭了……”
岳心元说着,语气仍然是平静的,赵天志却知道他的心在哭,为自己双生的兄弟,比岳心凡本人还要难过,因为他的善良,赵天志懂。
“心凡那天干了很多活,我后来听下人们说的。严寒天,又连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他的手恐怕冻得早就没有知觉了。在暖和的屋子里,只那一会的功夫,估计正麻得厉害,怎么端得住碗?”
冬至团圆宴上,打碎餐具,是不吉利的。本就不受喜爱的孩子,在冬宴上打碎了碗,可想而知,少不掉的一顿毒打。打他的人,是他的亲娘。
“娘打他的时候,心凡一直在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问,为什么我不是你,为什么我要受这种待遇……”
似乎被回忆中的眼神吓到,岳心元的身子开始不自觉的发抖,赵天志长臂将他抱紧,一手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半晌才缓过来。
“那眼神看的我良心难安,是啊,我们是一样的,是兄弟,为什么我靠着火炉披着锦衣狐裘,他却只能穿着破布衣裳在风里干活?”
小小的孩子辗转反侧,终于耐不住,披了衣服跑出去,恰好见到自己那双生兄弟还跪在雪里,脸冻得青紫,已然神志不清。
岳心元吓坏了,忙将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拖着他冻得僵硬的身子往屋里去。
赵天志心念一动,忍不住出声打断:“等等……照日子算起来……那个时候你的腿伤应该还没好不是吗?”
“是啊……”岳心元苦笑了一下,“我当时见到心凡一动不动的跪在雪里吓坏了,就也跪在雪里喊他,发现他还活着,赶忙脱了衣服给他,等走到回廊下的时候才发现腿疼的厉害,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知事已隔十余年,赵天志仍忍不住心痛,忍不住探下身,去帮他揉那畸形的腿。
岳心元向来隐忍,靠着铁砂的重量维持身体的平衡,是以拖着一条残腿亦可以走得似常人一般。而此时拨得云开见日出,一切都已明了,赵天志再也不愿他这样逞强。何况岳心元这些日子还是躺着坐着居多,铁砂袋也就许久没有缠,此时他轻易可以摸到那条细的不正常的腿扭曲的形状。
感受到赵天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