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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魍花开四季之三 红景天-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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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家待他们母子不错,饭菜很丰盛,摆了一桌子。
  冯子岩应一声,和他娘面对面坐下,他端起碗,低头开始挟菜扒饭。他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在惦记著那本书後面讲的什麽,打算吃完饭接著看完。
  他娘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岩儿。”
  “嗯,娘,什麽事?”冯子岩抬起头看她。
  “你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麽下去。”
  冯子岩疑惑道:“娘,我怎麽了?”
  “每天只知道看书买书,哪里都不去,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你那点工钱,全花在买书上了,你真打算在甄府做一辈子教书先生?纵使你有这打算,等那些孩子大了,甄家能一直白养著你?你又不是女孩子,能找个人家依靠著。娘在,还能纺纱织布贴补你一些,万一哪天娘不在了,你该怎麽办?”
  冯子岩想了想,辩解道:“娘,我明年就去上京赶考,到时候中了的话……”
  “要是不中呢?”娘打断他的话,“你上京考一趟试,一来一回就要大半年。你爹在的话,可以供著你,让你一直考下去。然而现在,我们手上只有这点积蓄,若你这次不中,下回就再难有银钱供你去了,更不要提订亲娶亲……你要知道,多少鸿学大儒,都要等到过了而立之年才能中举,你一个年轻後辈,去了便能中吗?”
  听了他娘的话,冯子岩有点生气:“娘,那你想让儿子如何?”
  “不要再买书,不要看书,把屋子那些书全都卖了,也先别急著赶考,跟东家学些做生意的路数,这样过些年,攒些钱娶了亲,以後再……”
  “娘。”冯子岩忍住气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我心里有点烦,出去走走。”
  说完後饭也吃不下了,窝著一肚子火,推门离开。
  他嗜书如命,要他离了书,不如要了他的命比较直接。
  再说怎麽就到那种地步了?他们手头上不是还有一笔变卖房产的余钱?况且他每月都领工钱,平时除了买书以外又没有别的开销,连所有的衣裳鞋袜汗巾都是一年前,父亲还在的时候置的,没有新的。
  至於娶亲,他根本觉得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为何要那麽急?
  如果爹还在的话,一定不会对他说那种话。
  他娘望著他的背影,幽幽叹口气。
  这孩子从小被宠到大,虽说中途经过父丧波折,也因为遇上甄语贤而轻易化解。这孩子不是什麽浮浪败家子弟,却完全不通世事人情。
  如果家境好的话,他这样过一生也无所谓……然而今时已不同往日。
  ……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不过有皓月当空,是个明月夜,四周的道路景物仍然能够辨认。
  冯子岩漫步在月色中,心里委屈,觉得这时候能够去找的人,就只有甄语贤。
  虽然甄语贤只比他大两岁,然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甄语贤当做长辈看待,对甄语贤有种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
  想到这里,他便迈步走向甄语贤所在帐房。甄语贤现在,应该刚刚吃完饭,在帐房里看一天的帐目。
  甄家很大,他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帐房前,敲了敲门。
  “谁?”里面传来甄语贤的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
  他应道:“东家,是我。”
  “哦,子岩啊,进来吧。”
  他推门进去,甄语贤望向他:“坐。”
  他点点头,坐在甄语贤身旁。
  “子岩看起来心情不好?”甄语贤合上手中的帐本,放在一旁。
  他再度点头,神情沮丧。
  “发生了什麽事吗?”甄语贤神情关切的问他。
  他摇摇头:“不……我只是,想在你这里待一会儿。”
  冯子岩毕竟自幼读圣贤书,再怎麽觉得委屈,也不会跟旁人说自己娘的不是。
  甄语贤微微眯起眼睛:“哦,这样。不过今天的帐目已经看完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卧房,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冯子岩想了想,又摸了摸袖子里的那本书,开口道:“好。”
  他性情相当温和随便,轻信人,神经也粗,除了对书籍的执著态度之外,基本上没有什麽原则。
  他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在生娘的气了。
  然而现在回到家里的话,估计娘还要唠叨,他也看不成书,不如在甄语贤那里把书看完再说。
  
  (待续)




《魍花开四季》之红景天(二)

  二
  
  身为北地数得著的大商家,甄语贤的卧房并无半点奢华,然而每一样东西都是用起来舒适顺手,看起来顺眼。
  将房间四角处,儿臂粗细的蜡烛点起来,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和冯子岩屋里那盏又小又会冒黑烟的油灯比起来,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冯子岩很高兴,坐在卧房一角的椅子上,把袖子里的书拿出来:“东家,你做你的事情,我看完了书就回去。”
  说完就打开书,自顾自的开始看,简直是除了手上书本之外,周围再无旁物。
  他看书,甄语贤就在一旁托著下巴看他,也不打扰他。
  他看书的神情很专注入迷,挺秀的眉毛紧紧蹙著,淡粉色的薄唇微微撅起,唇角稍微向下弯。
  看在甄语贤的眼里,就觉得非常有趣,仿若怎麽都瞧不厌。
  ……
  外面的梆子声敲过了二更天,冯子岩终於将这本新到手的书看完,合上书页,长长吁了口气。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卧室四角的蜡烛换了新的,显然是其间蜡烛燃尽,甄语贤为了不打扰他看书,替他换了新的。
  不由就有些羞赧,站起来朝甄语贤道谢:“东家,这次打扰你了。”
  “没关系。”甄语贤朝他笑,“子岩,明天我给你两贯钱,你回去交给你娘,说是卖书所得,然後我派人把你的书都弄到我这里。以後你若要看书,随时到这里来……你母亲问起,就说我在教你做生意,她必定会很高兴。”
  “这、这怎麽好意思呢?”冯子岩没想到自己看半本书的时间,甄语贤已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有些震惊,又有些手足无措。
  “这有什麽不好意思呢?我跟你父亲是旧友啊。”甄语贤微笑著,走到他面前,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而且,我很喜欢你。”
  “嗯。”冯子岩先是错愕片刻,继而朝甄语贤笑,“我也喜欢东家……没有东家的照顾,我和娘都不知道该怎麽办好。”
  那笑容毫无城府,令甄语贤稍微有一点罪恶感,撤回了流连在冯子岩脸颊上的手指:“子岩,我只比你大两岁,以後不要叫我东家,叫我语贤就行,当我是朋友就好了。”
  “嗯,语贤。”冯子岩听他这麽说,就立即改了口。
  “好了,天已经不早,你今天就快些回去吧,不然你娘要著急了。”
  “是的,谢谢东家……不,语贤。”冯子岩把书放在桌案上,“这本书我已经看完了,就不带回去,先放在语贤这里吧。”
  甄语贤含笑肯首,看著冯子岩走出自己的卧房,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
  甄语贤看上的东西,从没有到不了手的。
  然而他是商人,和那些权贵的豪取强夺不同。他看上的东西,必定要以别的东西来交换,费一番手段,才能最终取得。
  时间,心机,算计,高卖低买,以及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
  一转身,见桌上放著那本《五方志异》,就觉得有点好奇。这本书哪来的魔力,让冯子岩坐著这麽久不动?
  顺手翻了翻,就翻到书本中间,留有淡褐色,兔子形状痕迹的那页。
  不自觉的伸手抚上那片痕迹,心中就有淡淡惆怅涌上来。
   
  **********************
  
  第二日,冯子岩照甄语贤所言,去他那里领了两贯钱,回来後把钱交给娘,对娘说已经把书都卖出去了。
  接著,就是几个穿著打扮像是收废纸的人进来,把那些书捆好,一捆捆全部运走。
  他娘觉得儿子真是要洗心革面,学习做生意的样子,很高兴。
  冯子岩视若性命的藏书有了著落,又讨了娘的欢心,同样很高兴。
  於是皆大欢喜。
  等到书都被运走完了,他娘纺纱,他坐在娘旁边,娘儿俩坐在太阳底下说了一阵子话以後,就看见院门被推开,甄语贤走了进来。
  “语贤,你怎麽来了?”冯子岩立即起身去迎他,又惊又喜。
  他娘也站起来,在他身後轻声呵斥:“岩儿,怎麽跟东家说话的?”
  “是我让他这麽叫的。”甄语贤笑著走到他娘面前,“昨晚子岩找我,说是想学做生意……我琢磨著他近半年都没有事情可做,跟著我到处跑跑,见识见识人和事也好。这麽称呼,也是为了将来行走方便。”
  “哦,原来是这样。”他娘听了甄语贤解释,便安下心来,再不疑有它,“小儿愚钝,只是将来要麻烦东家了。”
  “麻烦倒没有,都是顺便的事情,子岩就是要多看多听多记,多琢磨生意场。只不过我们做生意,都是从小便做起,子岩十八岁才接触这些,却要费大力气……跟著我跑的话,有些时候他十天半月都难回家一趟,您可莫怪。”甄语贤朝他娘微微躬身,谦逊有礼的模样。
  “哪能哪能呢?只要岩儿能长进,肯争气,这算什麽呢?”他娘笑得灿烂,完全信任眼前这个高大俊朗,望去一派亲切磊落的北地男子,“您以後多提点著他,他若有犯糊涂的地方,该打该骂都别客气,就当是替我这个娘教训他。”
  “那是自然。”甄语贤唇畔含笑,转身望向冯子岩,“我今日正好有一场生意要谈,子岩这就跟我去看看吗?”
  他娘立即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冯子岩,冯子岩迫不及待的点头。
  甄语贤但笑不语,转过身朝小院外走去。
  冯子岩连忙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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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子岩本以为甄语贤会带他到卧房看书,没想到甄语贤径直领著他出了甄家大门,来到一辆停著的马车前面。
  “语贤,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他问甄语贤。
  “哦,去勾栏院。”甄语贤偏过头,望著他笑,“谈生意的话,可不能少了那个地方。”
  冯子岩的脸腾地一下就全红了,他虽然不通世事,但还明白勾栏院是个什麽地方,结结巴巴道:“去、去那种地方……不太好吧。”
  “哦?子岩不想去?”甄语贤转过身,和他面对面,声音中带著一丝戏谑。
  冯子岩想了想,最终垂下眼帘,艰难的摇摇头,声音低若蚊蚋:“没、没有不想去。”
  再怎麽说,他是个十八岁的健康青年,又未经男女之事,对勾栏院难免有著好奇。
  不一定非要做些什麽,看看也好。
  甄语贤哈哈一笑,携过他的手,拉他上了马车:“那还等什麽,一起去吧。”
  ……
  一路无话,两人乘马车到了勾栏院门前。
  那是一幢甚是高大气派的朱楼,构造精巧,楼门上挂著副匾额,上书“绮翠楼”三个金色大字。
  冯子岩刚下车,只觉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手执团扇,将葱绿抹胸穿在外面,梳著高髻,鬓边插朵绢做的豔红复瓣大牡丹,一左一右斜斜倚在大门边的两个姑娘。
  姑娘们的脸上浓妆豔抹,胸前高耸两团白,笑著迎客。
  冯子岩只看了她们一眼,连她们长什麽样都没看清,便不敢再看,红著脸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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