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东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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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手持刀剑的敌人是这种态度吗?这显然就是没将金蛇剑客的威吓放在眼里,金蛇剑客正想发怒,却见沈雁石的目光转向他身后,面上露出喜色:
「凤举!」
实在是吃够了沈凤举的亏,金蛇剑客闻言赶忙转过头去瞧。只见大路直坦,一望无余,两旁树影绰绰,哪里有什么人?
他心念一转,暗道不好,只听身后「哎呀」、「光啷」、「扑通」等声音连连响起,回头一看,原本负责制住三人的几名弟子都倒在了地上,大网已经解开,岳子青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将沈雁石扶了起来,还抽空解了沈安的穴道。
沈雁石笑了笑:「你没听我说完,我说凤举——不在这里。」
一旁沈安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教训他:「老金呀,你也太性急了,以后听人说话一定要听全,不然会吃亏的。」
金蛇剑客脸色铁青,也不说话,做了个手势,剩下的弟子一拥而上,他自己抽出金蛇剑来,第一个找上了岳子青。
在他心中,对方三人中只有岳子青一人值得注意。其余两个,一个是江湖盛传废物一个的大少爷,另一个看来是个小书僮,而且武功平平,自己几个弟子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而只要擒住了他们,还怕那岳子青不投鼠忌器,束手就缚?
可是他很快就和所有吃过亏的人一样,知道江湖传言的无根据性和夸大性了。
他正在集中精神对付对付岳子青,就听一旁有人说道:「少爷,你看这老头耍剑就耍剑好了,怎么还全身乱扭,莫非是长虱子了?」
又一人笑道:「说你没学问你还总是不服气,他的剑法想必是摹拟蛇的形态而创,招式自然有些像长蛇舞动。」
两人指点品评,语气悠闲得很,金蛇剑客心中诧异,忍不住向四下一看——
他的弟子们或坐或卧,或站或倒,姿势古怪,无一例外都被点了穴道。而那被他认为是手到擒来的主仆两人,则气定神闲地在一旁观战,其中一个还满嘴胡说,几乎要气炸了他的肺!
金蛇剑客心一沉,知道今天栽定了,目光闪过一丝狰狞,喝道:「接我一掌!」
岳子青举掌相迎——
「不要!」从沈雁石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金蛇剑客举起的掌心在阳光下金芒一闪,直觉地感到不妙,连忙出声阻止。
可是晚了——
「啪!」
「啊!」
「噗!」
两记掌声夹杂着一声轻呼先后响起。最先清脆的掌声是岳子青和金蛇剑客对了掌。那一声轻呼却是岳子青发出:他想不到金蛇剑客竟在掌缝中夹着金针,借对掌之机将金针刺入了他的掌心。而最后那一记闷闷的掌击声则是沈雁石抢上前来一掌击中了金蛇剑客的后背。
惊怒之下,沈雁石这一掌用了七成力,金蛇剑客只觉得五脏都被震移了位,显然受伤极重,不敢恋战,扬手撒出一把金针,趁着三人避闪的当儿,施展轻功逃窜而去。
临走还不忘留下一句:「姓岳的,还想要这条命的话,就将手臂剁了吧!」
门下弟子还留在林中,他竟然也不管。
「金针上有毒!」
岳子青手上中针的地方有了个黑点,黑气还在不断向周围扩散。沈雁石当机立断,连点他手臂上的几处大穴,又掏出一粒避毒丹塞入他口中。
「沈安,看看有没有解药。」
沈安根本不用他说,早已就近抓起一人,问道:「解药呢?」
那人脸色苍白,抖声道:「解……解药在师父手中,我们没有。」
沈安犹自不信,在他身上搜了搜,发现确实如他所说,才忿忿松了手,又想去换个人问问。
岳子青苦笑:「别找了,看来这些人身上都没有。」
沈雁石一咬牙,自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挥起直刺了下去!
沈雁石手腕一翻,匕首刺下,在岳子青手掌黑点处一挑,黑血立时流出,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腥臭之气。沈雁石握住他的手掌,将嘴唇凑了上去。
岳子青一惊,明白他是要将毒血吸出来,叫道:「不要,你会中毒的!」想把手掌抽出来,无奈穴道被点,根本动弹不得。
沈雁石当然不会理他,吸出一口毒血,吐在地上,吐出的血也浓如墨汁,可见毒性之烈。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继续低头吮吸毒血。
毒血被一口一口的吸出。岳子青望着沈雁石,眼眶不禁红了,莫名的感动充盈胸中。 他很清楚,这么做有多么的危险,稍有不慎,雁石自己也可能中毒。
他自幼父母双亡,沈氏夫妇以及沈凤举待他虽好,但如沈雁石一般,肯毫不犹豫地为他甘冒性命之险,却是从来也没有过的。岳子青看着他柔和的侧脸,不由痴了。
经过金蛇剑客这么一闹,营救沈凤举的行程不得不又缓了一缓。岳子青身上的大部分毒虽然已经被吸出来了,可是毒气渗入心肺,元气大伤,三人不得已又回到路过的小镇为岳子青抓药养伤。岳子青虽然心焦,却也知道以三人现在的状况无异是去送死,他不怕死,只怕到时凤举救不出,反倒连累了雁石。
每次回想起雁石为他吸毒血的情形,岳子青就不由一阵心悸,当时最先浮现在脑中的却是:如果雁石中毒而死可怎么办?
那种感觉就好像那天看见凤举的断剑一样,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怎么也想不到几天的时间,自己的心情竟转变了这么多!
轻轻抚摸着沈凤举的断剑,岳子青喃喃自语:凤举,我该怎么办?
沈雁石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只看了那把断剑一眼,他便垂下头去,默默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
「吃饭了。」
「谢谢。」岳子青收起断剑,忽然感到一阵心虚,奇怪,他心虚什么?
慢慢地坐到桌前,右手受了伤,只得用左手拿筷子。从来没有用过左手,说不出的生疏笨拙。伸手去夹一个鱼丸,加了几回没夹住,还滚落在桌子上。
沈雁石笑了笑:「我帮你吧。」夹几颗鱼丸到他的碗中。
鱼丸很滑,所以他的动作很专心。岳子青偷眼打量他,发现他的嘴唇依然有些红肿——这是上次吸毒血的后遗症,但是这样却使他徒增几分……妩媚。
不知不觉中,手动了起来,轻轻抚上那鲜艳的唇,明显感到一丝轻颤,很快又停住了。
沈雁石大概是吓倒了,竟然忘记了躲开,抬眼对上岳子青氤氲的目光,四目胶着,谁也舍不得移开。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人的嘴唇慢慢贴近,近到彼此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炽热的气息,接着——
「少爷,我回来了!」
房门被大力的推开,沈安风风火火地进来,红光满面,中气十足,边走边大声说道:「我走了几家车行,终于找到一辆和咱们原来一模一样的大车,车的问题是解决了,就是马难找。这镇子太小,都没有好马,可惜咱们原来的马被那个金蛇剑客给杀了,不然——」
终于注意到两位少爷的表情都是怪怪的,忍不住问道:
「你们怎么了?」
夜凉如水;越往西走就越寒冷。
沈雁石披了件衣裳,静静的坐在阶前。纤细的发丝被夜风吹动,纷乱如絮,轻柔似烟,又像是无数愁丝,数不清,理还乱。
「在做什么?」不知何时,岳子青已站在他身边。
「看星星。」
岳子青抬头:「天上没有星星。」天空是墨蓝色的,没有月,也不见星。
「是呀,所以我该回房了。」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刚要起步,却被勾住了手腕。
「雁石,你在躲我。」
身子顿住,轻轻挣脱了岳子青的手,沈雁石慢慢转过身,慢慢坐回去,淡淡的道:「我为什么要躲你?」
岳子青凝视着他:「你知道的。」
面对这种深情款款的目光还是有些不习惯,沈雁石转过头:「我不知道。」
「雁石,别再逃了。」岳子青轻叹,「你我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
「是吗?」沈雁石冷笑,「你当我是什么?又当凤举是什么?」
岳子青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承认,我一直钟情于凤举。」
明显的感到掌中那只纤细的手掌一颤,试图想挣脱出来,可是这一次岳子青却决心不再让他逃开了。
「我钟情于凤举,却从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结果。凤举跟我们不一样,他应该有一个光明的人生,我不能也不忍破坏它。所以凤举他什么也不知道,至于我——」
他笑了笑:「也没打算过要告诉他。我想我会一辈子守在他身边,看他快乐地过完一生。」
所以他才会知道雁石对他的心意,因为他也用同样的眼神凝视着另一个人。他们根本是同病相怜。
「我真的就打算这样了,可是,雁石,我又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这些天来,我一直回避着,想忽略心中对你的这份情意……」
他越说越动情,而沈雁石只是默默的听着。
岳子青续道:「直到那天你为我吸出毒血,我才突然醒悟,我怎么可以错过一个以性命待我的人?」
沈雁石身子一震,抬起明亮的双眼看他。
岳子青握紧他双手,诚挚地道:「雁石,我向你保证,今后会把对凤举的情意完完全全转化为兄弟之情,你愿意包容我,和我一起吗?」
他话一说完,立刻紧张的看向沈雁石,心里真的很怕,怕他会摔手而去。
沈雁石默默地将手抽出来,就在岳子青眼神将要暗下的一瞬,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微笑:
「好呀。」
夜色依然冰冷,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半个脸来,只扫了一眼,又从新躲回到云层中去。一阵凉风吹来,似是她的叹息。
月亮看出了什么?
十二
以后的日子大概是沈雁石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从没想过自己的恋情会得到响应,即使手被岳子青紧紧地握着,沈雁石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怕只怕去得更快。
有时沈雁石也会想,子青为什么会爱上自己,自己哪里都不如凤举呀。他是不是只是被自己感动了,才会如此相待?每当这么想的时候,他就会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奇怪,他本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可是遇到感情的事,却怎么也做不到淡然处之了。
带着几分甜蜜,几分不安,这一日终于来到了天山脚下。三人在一家客栈落了脚,便开始打听碧游宫的情况。然而奇怪的是,这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碧游宫的位置,甚至连听说也没有听过。
在偌大一个天山毫无目的地找,无异于大海寻针,两人还不死心,又分别去打探,约好黄昏时汇合。
这里已属边陲,地广人稀,只有集市人口较为密集,而且那里的商人终日走南行北,见识也广些,也许会有人知道。沈雁石存了这个念头,可是一路打听过去,得到的回答却依然一样。
天色渐暗,集市上的人也渐渐散了。沈雁石只感到说不出的沮丧,正想回去看看岳子青有什么收获,眼睛一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念一动,跟了上去。
前面那人出了集市,渐渐来到一片空旷之地。沈雁石见无处可以藏身,不敢靠那人太近,只是远远地尾随着。不料那人却突然停住了。
慢慢地转过身,那人轻叹:「你还是来了。」却是在沈家庄交过两次手的邵云扬。
难道他早已发现了我,故意将我引来这里?沈雁石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不露声色。快步来到他身前。
「碧游宫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这是他最关心的,如果对方已有防范,救人就更难了。
邵云扬摇头。
「那你……」
「我奉主人之命来这里办事。」
这是谎话,但邵云扬总不能说自己守在这里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