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隐丘山去-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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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离陌的呼吸忽然滞了一下,抛开一切,只两人相守便是永恒。原来坠入情网中的人都有这般想法。
“那后来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他没办法抛开一切。”陈戬看着突然表情沉重的燕离陌,无奈一笑,“我虽然身份低微,又只是个连武功也不会的男人,但是如果要我选择一个终生厮守的伴侣,他必须眼中心中只有我一人。情之一字,贵在彼此忠诚,尤其是两个本就有违世俗的男人。如果我留在石月,那就意味着我要放弃自己的家族。可是一个让我放弃一切追随的人,竟然只把我当作一个男宠,作为一个饱读圣贤书的文人,我不会接受。”
燕离陌像是忽然被他的话刺痛,翩然一笑,艳丽的脸上却似乎淌下血来:“男宠?”他轻声重复了陈戬说的这个词,眉目之间一片怅惘。
陈戬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说下去分散燕离陌的注意力:“在照顾他养伤期间,我旁敲侧击问过他,他的态度也很明确,不会抛开一切只与我在一起,所以等他伤好之后,我便离开了。我留下一封书信给他,说我会在云阳关等他三日,如果他改变心意,我便跟他离开,终生不回陇城,与他长居塞外,牧马打猎逍遥一生;如果他不来,那我踏入云阳关,从此便再也不入石月一步。”
“他没来?”
陈戬眉头微皱,表情也不复方才坦然,显然重提旧事,那种惨痛的心情也再度忆起。
“我等了三日,又等了三日,直到大雪压境,连其克尔的城墙都看不见了,我才终于死心,回到陇城,再没踏入石月半步。那段飘渺恍惚的记忆,也随着那场大雪尽数掩埋了。如今提起,竟然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看来我竟然有佛家子弟的慧根,能勘破放下啊!”
燕离陌看着陈戬脸上那一抹勉强的微笑,想了片刻还是直言不讳:
“你若是有慧根,清心寺的那个老和尚都会被气得跳脚。”
清心寺是晟轩国寺,方丈了尘大师是晟轩有名的智者。
陈戬一僵,半晌没有接话。如果确实勘破放下,不爱戎装的他何必在此苦寒之地守了这么多年?其间真意,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好了,故事也讲完了,可以放我下去了吧,我真的还有一大堆的公事要处理。你再睡会儿,我吩咐下人为你准备好饭菜再来叫你。”
翻身下床,陈戬穿好衣服鞋袜,嘱咐仍旧窝在被子里的燕离陌几句,转身就要出门。
“陈书生?你的那个他我是不是认识啊?”
刚走到门口,燕离陌戏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陈戬开门的手一顿。
“你别乱说,你才去了石月几天,怎么会认识他?”回身扯出一丝微笑,陈戬没什么底气地否认。
“是吗?说不定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那几个里,刚好就有哦!”
故意拖长了声音,燕离陌挤眉弄眼地看向眼神有些慌乱的陈戬。这人实在不擅长说谎隐瞒,从他方才那露骨忘情的描述中来看,那负心人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嘛,亏他还一直藏藏掖掖的,好不矫情!
陈戬被他看得心虚,敷衍几句便夺门而出,顾不得身后燕离陌的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唉,原来不幸也有相似的,小忧伤~
☆、冷酷将军
下了几日的雪,今日天终于放晴,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那人带来的寒冷似乎也消退了几分。燕离陌在房中呆了大半月,终究是坐不住了,这几日一直在陇城外的军营里练兵。
经过上次一事,晟轩可谓吃一堑长一智。即便两国邦交正常,久无战事,也必须日日练兵,不能松懈,否则一旦对方毁约起兵,晟轩又会像上次一样落入万分被动的境地。既然那人不愿自己现在回京,也罢,就留下来替他训练兵马,也算是为他分忧吧。但愿庙堂之高,他能体察自己的心意,说不定也会让自己早日回京。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恶劣环境之下,更能锻炼士兵的忍耐力和意志力,毕竟战场凶险,每一刻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存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燕离陌虽然平时玩世不恭,但是一入军营,竟然骤然换了一副模样,不仅严于律己,训练士兵也是一丝不苟,稍有懈怠便以军规处置。
这样在寒风中训练了几日,平素虽不至于养尊处优,但也是安逸生活的兵士们都有些吃不消了,各个足肤皲裂,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这日陈戬处理完政务来军营视察,甫一进营便有一堆人围了上来向他诉苦,你一言我一语地几乎要将陈戬的耳朵说破。
少年真有这么“残酷”吗?陈戬看着自己被拉得皱皱巴巴的衣服,心里也是一阵疑惑。
“你们在干什么?本将军说让你们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可不是让你们聚众喧闹。方才大呼小叫的,每个人围着校场跑十圈,马上执行,不得有误!”
一道还没有完全脱去稚气的嗓音响起,语气却是冰冷得宛如冰雪中的铠甲,不只让人心中叫苦,还不敢辩驳,只能默默把泪水咽回肚里,开始自己悲惨的风中奔跑。
“你是不是有点太严苛了,就算是练兵,也不用挑这么冷的天啊!”
陈戬看着一身铠甲倒有几分威严的燕离陌,有些忧心忡忡,万一这些士兵冻伤了,不说麻烦,朝廷也会降罪的。
始作俑者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兵者,当不只有武力体魄,仍须在任何环境下都坚韧不拔。这一点你不是很清楚吗?你的那个他,带出来的不就是这样的兵吗?”燕离陌挑眉看着陈戬,含笑的目光似有深意。
陈戬缄口,越过他去慰问兵士,一点也不接他的话。少年看着无害,实则心思玲珑得紧,万一被他套了出来那人身份,可就有的麻烦了。
燕离陌也不追问,瞧着他有些单薄的身躯在发白的天幕下傲然挺立,心中一股暖流涌过。
原来,就算放手,也仍然可以屹立于天地间,继续做骄傲的自己。
那么,究竟什么时候,自己才舍得放手呢?
这个答案,燕离陌现在自然不知道,可是终究会有的,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他仍然相信着那人的承诺,就守在这里等着他唤回自己。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士兵们回营吃饭,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疲惫之后的满足感。
燕离陌已经在营中住了七日,这也是士兵们不曾当面抱怨的原因之一,这样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历风雪的将军,他们敬服还来不及,过于严苛这种事就可以偶尔忽略了。
可是这一日用过晚饭,燕离陌给了众将士们一道意外的餐后甜点。
从明天起,休息三日。
这几乎是比吃肉喝酒还要让众人兴奋激动的消息了,营中顿时欢呼声一片,响彻苍穹。
可是......最爱戏弄人的燕大将军,还是来了这屡试不爽的一招:
“三日后,校场比武,每营分派二十人参加,比试分三轮,骑马射箭还有武术,评判者由本将军亲自决定,名单会在比武开始前拟好。这次比武,胜者受奖,败者认罚,至于孰奖孰罚待比武过后再行告知。”
一颗甜枣之后再来一剂猛药,这是燕大将军惯用的手法,所以众将士倒也没有异议,只是突然比武,还如此正式,让他们不禁猜测这次比武的目的,一时众说纷纭。
回陇城都尉府的路上,陈戬看着马上燕离陌的侧脸,这几日经过边关风雪洗礼,少年本来娇嫩细腻的肌肤有些粗糙,却更显男人的坚毅和丰姿。眉宇间褪去了一些贵公子懒散的气息,多了几分英气勃发,倒像是个初到疆场的小将了。
“将军,这比武的事属下怎么没有听说啊?”故意以正式的称呼唤他,陈戬起了几分玩心。
“这还要多谢你呢!”燕离陌非但没有中计,反而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含笑看着他。
陈戬自然不解。
“你忘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燕离陌有些无奈,“方才在校场本将军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受了你那段传奇故事的启发啊!”
“什么意思?”陈戬表情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忍不住好奇。
燕离陌瞧着他突然发傻,不禁有些感叹,果然再聪明的人一碰上情之一字,都会瞬间变成愚昧无知的蠢货。
“这次深入石月,我也发现石月将领带兵有道,而且他们不只有在疆场驰骋的大军,更是培养了一匹精锐之师,擅长马上作战,虽然人数不多,却力量很大,即便武功再高,一旦被缠住也是脱身困难。”燕离陌语气有些严肃,他曾经两次遇到这种队伍,深有体会。
陈戬沉吟片刻,那个时候,的确见过他手下有这样的人,当时无心在意,后来也没有重视。如今燕离陌提起,他才有些印象。
“那这次校场比试,你就是为了挑选优秀的兵士进行培养,锻造一支属于晟轩的精锐之师?”
燕离陌没有接话,陈戬还是不够合他的心意,话说通了就行,说那么透做什么,像个傻瓜一样。唉,他还是比较怀念那个石月国的二王子,如今的石月王。只有他才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啊!
一念至此,燕离陌看着陈戬的眼光有些怪异。
“看我做什么?”陈戬被他盯得有些发怵,这个少年将军满脑子的奇思妙想,他可不希望引火烧身。
“看你前世修了什么福,今生才那么幸运。”
燕离陌的话故弄玄虚,让陈戬如坠云雾。少年却不再多言,就那样让人心里好奇,没着没落的。
三日很快就过去,虽然天气恶劣,但是被燕离陌训练几日,都有了些争强好胜心思的将士们还是非常期待这次比试的,这三天里他们根据平常的表现各自选出了营中好手。虽然同属一军,但是既然以营为单位,那胜负便是每一营的荣辱。虽然暂且不知奖罚是什么,但每个人都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高台之上,燕离陌和各营将军岿然坐于一侧,陈戬也坐在他下首。想来这便是评判阵容,倒也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
可是等参加比武的兵士们在场下站定之后,一袭月白大氅,几乎要融进这荒漠苍白的天幕中去的燕离陌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这场将士全部听清:
“这次比试,各营将军也要参加,评判者只有本将军和陈都尉,清楚了吗?”
片刻骚动之后,在燕离陌越来越冷凝的目光下,众将士回过神来,连忙应是,那等气势倒是颇为壮观。
“好,那比试开始!”
一阵喧天鼓声响过,陈戬事先安排好的负责组织比武的官员各就各位,第一局比试骑马,而被选来的战马经过燕离陌提前吩咐,都是刚刚买过来还没有驯服的烈马。
当礼官下令将马带出来,众将士俱是心中一惊,场中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烈马的火爆脾气,对于当兵之人来说见过不少,不能顺利驯服者轻则受伤,重则丧命。燕离陌看着将士们突然转换的情绪,神色未变,只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期待。
“这次比试规矩与以往不同,所以可以中途退出,现在,若有想退出者可以及早说明,若是没有,那就可以开始了。”
礼官站在烈烈寒风中,帽带在空中不停纠缠,没有内力的他声音有些飘忽,但也传遍了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