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兄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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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疏忙道:“我自己可以的。”说着,双手撑着,慢慢坐了起来,倚到了床头上。接过叶老太爷递过来的饭菜,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刚才在大堂看到了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见到我都喊得亲热,却独独没见到和夕儿形影不离的你,一问才知道你竟然为了他受了伤。唉,我老了,消息也不灵通了。府里到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独独你这院里静谧非常,进来的时候看到伺候的下人在互相推搡着争论谁给你送饭进来,以为你心里不舒坦发脾气吓着了他们,可是进来一看,你这不是安安静静地躺着养伤吗?也不知下人们怎么如此惧你。”
叶老太爷用着爷爷给孙子讲故事般的和缓语气娓娓道来,文疏放下了勺子,低头不语。
“怎么不吃了?”
文疏心里一酸:“爷爷,叶夕要娶亲了,我心里难受。”
未料他如此坦诚,叶老太爷爱怜地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求不得,又何苦执着?”
嘴唇翕合,文疏咽下了想争辩的话。
相对无言,叶老太爷坐了一会便站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声:“吃不下就别勉强自己了,早点休息吧。”便欲转身离去。
文疏心里一软:“爷爷,若是我做了自私自利的错事,您会怪我吗?”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标准,爷爷一生不侍君、不称臣、不劳作、不爱民,也是自私自利至极,又怎会去责怪你?只是,你自己开心便好。”
叶老太爷走了出去,文疏低头看着手里的饭菜,默默地坐了很久。
也许是太累了,文疏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凭着极好的耳力,他听到了喧天的锣鼓声。睁着眼躺在床上不动,一会听到了丫环的脚步声。
丫环悄悄走进来,估计是想看看文疏醒了没,怯怯地往床上一看,看到文疏大睁双眼,倒是小小吓了她一跳。文疏不说话,小丫环咬咬嘴唇,终于鼓足勇气轻声细语问:“三少爷要不要起床梳洗?一早老爷就差人过来问您的情况,大少爷刚才也过来看了,见您还在睡又走了,二少爷派人吩咐给您换药。”
大家,倒是都没有忘记他。文疏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这样的日子,他出现在大堂,会引起骚动吧?“什么时辰了?拜堂了吗?”
本来没期待他的回答,突然听到他的问话,小丫环有点受宠若惊:“刚交巳时,刚才听说新娘子就快到了,估计一会就要拜堂了。”
“宾客都是些什么人?”
“奴婢也说不清楚,但是听说皇上今天没上朝,所以现在大臣、公子们的轿子已经摆到了街头。二少爷人缘好,还有很多不请自来的。人手不够,借了不少大人家的家丁丫环,还有不少自发帮忙的。总之,现在府里是人山人海,都翘首盼望着新娘子呢。”
“拜丘院的人也都过去了?”
“这倒没有,大家都在外面等着伺候少爷呢,孟管家吩咐大家不准到其他地方走动。”
“让人进来帮我梳洗,换完药大家就都去玩玩吧。”文疏坐了起来,等着人伺候。
小丫环道声“是”,出去叫人去了。估计是知道了文疏允许大家去玩,院子里传来了几声开心的欢呼。文疏隔着绷带摸了摸伤口,心里的烦闷,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
想到昨日叶夕穿着大红的喜服在阳光下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没想到竟是那样的惊艳。那一瞬间,说不出是欣喜多一些还是酸楚多一些。印象中,叶夕是第一次穿红色的衣服,原本就精致无比的面容竟然因为这红色凭空添出了三分妩媚。他看向自己时,面若桃李,含羞带愤,少了一分英气,多了几许温柔,说不出得令人怦然心动。那不是平常的叶夕,却更勾人魂魄,想将他藏起来。。。可是,藏不住了,今天,他已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出自己动人心弦的美,又有多少人会对他图谋不轨?!可是叶夕却什么都不知道。
“世子”无声无息,房内多了一个人“虽然不管世子想做什么,我都会鞍前马后任凭差遣”他身量极高,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凌然之姿“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而改变整个计划。小不忍则乱大谋,希望世子仔细考虑,毕竟,来日方长。”
杂杂乱乱,是丫环们的脚步声。
“我知道。兰泽,谢谢你。”
文疏话音一落,已不见了兰泽的身影,几乎同时丫环们捧着各种伺候的东西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12
12
终究,还是来到了大堂。
这,分明是自虐。可是叶夕成亲,他怎能不亲眼见证?
新上的药,新换的绷带,伤口的疼痛应该减少了很多。明明两处是一样深的伤口,可是左胸处却有着更加尖锐的痛楚。这么些天,应该早就接受了叶夕成亲的事实,可是心里的酸楚、不甘和愤恨为什么却没有丝毫减少?
刚刚一路走来,触目皆是喜庆无比的红色,可是文疏却阴暗地想,若是这些红色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这些不停笑着说“恭喜”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够笑得出来?
叶辰发现了他,眼中含着担忧,似乎是责怪他带着伤干嘛不躺着休息。
肩膀被拍了一下,文疏侧头叫了声“师父。”
许师父的名字叫许师傅,他是文疏来叶府后不久到叶府自荐西席的。因为许师傅不仅学问好,而且还会一些武功,叶迁想着让孩子们学学武功健体护身也不无坏处,所以未加犹豫便聘请了他,没想到一聘就是十三年。不过除去前两年他常年在府内之外,后来一年倒有六七个月是不知去向的。
许师傅和文疏身形差不多,负手一立自有一股泰然之气。他虽长相平凡,声音却稳重而浑厚:“有时间的话过去找我,我有话对你说。”
文疏“嗯”了一声,许师傅便走了开去,消失在了挤满了人的院子里。
不知谁喊了一声“新娘子来了!”众人站在通往大门的路两侧,你挤我我挤你都闹哄哄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去,喜庆的锣鼓声在门口停下了。
长长的红地毯一直从大门口延伸到大堂,文疏抬眼看去,走在前面的十八个丫环手里捧着各色什物,还看不到一对新人,文疏已经听到了各种赞叹声。
走进大堂后,丫环们分开往两侧走去,如同被一剑劈开的海水,文疏在岸的尽头看到了踩着红毯款款走来的叶夕。一如昨日,红衣瞬间夺去了他的呼吸。
长发,被镶着红宝石的金饰绾起,露出了他俊朗无比的容颜;喜服上的点点金丝被阳光反复折射,于是金色跳跃着染上了他红润的脸颊;他唇角微翘,眼中流转着温柔的笑意。
呼吸一窒,文疏死死攥着拳头,徒劳地想减轻胸口的刺痛。
叶夕手中执着红绸,红绸的中间挽成了一朵绣球花,红绸的另一端被披着盖头身段窈窕的余碧瑶牵着。两个喜娘一左一右站在新人两侧,两个喜娘脸上挂着同样的欣喜和骄傲,不同的只是余碧瑶那侧的喜娘搀着新娘的胳膊。
叶夕温柔的微笑是给所有人的,他眼光流转,于是大家便都或多或少以为他看到了自己。文疏也以为他看到了自己,但是叶夕微笑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于是文疏心中的铁锤一下接一下重重落到了心上,随着“咚咚”的声响,变成了无法忽视的钝痛。
不想再看他的笑容。文疏的视线落到了他牵着红绸的手上,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就在昨天还被自己握在手里。明明他先执了他的手,为什么和他偕老的却不是他?
“一拜天地。”
文疏看到他慢慢地转身,如果转身的这一刻,时间就此停住,那么,是不是,他就可以有机会让他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让他看看自己心中的悲伤。
躬身,然后抬头。“二拜高堂。”
回身,低头下拜。“夫妻对拜。”
转身,新人的动作缓慢却又坚定而流畅。
右脚,不知不觉往前迈了一步。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文疏清醒过来,喉头有些哽咽。他知道是谁拉住了自己,也知道,一切都成了定局。
兰泽,难道你以为,我还不够理智?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人群突然如同开闸的河水,瞬间沸腾了起来。
文疏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
人一心伤,便不再坚强。
超然的叶老太爷、寡淡的叶迁和严肃的叶辰分别坐了三桌的主座,即使不喜筵席,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是无法逃脱吧。
文疏想回拜丘院,脚却不由自主走向了流觞阁。
那个自己都不曾住过的地方,如今,要住进一个女人。
“世子!”带着焦急和祈求的呼唤。文疏安抚般笑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深吸一口气,声音变成了一贯的冷淡:“你走吧。”
兰泽没有动。文疏看他一眼,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看看他。”
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混合着杂乱的脚步声,兰泽把文疏拉到了一旁。众星拱月般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是身着喜服,一脸笑容的叶夕。一群年龄相仿的公子哥,他们都是叶夕的朋友。当文疏和叶夕一起的时候,他们也会礼貌得和他打招呼,可是当叶夕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大家却都对他敬而远之。
所以,他不是叶夕的唯一,叶夕却是他的唯一。
所以,叶夕可以放开他,他却不能对叶夕放手。
声音渐远,文疏走出来,回身往大堂走去,声音平静:“你回去吧,等我命令。”
兰泽一声不响消失了。
足尖轻点,文疏站到了一群人面前,面带微笑:“怎么不叫上我?”
“文疏。。。”情不自禁叫出口,叶夕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一直没看到你啊,你去哪里了?走,一块喝酒去,今天可不能饶了叶夕。”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兵部侍郎之子马跃,他嘴上说得亲切,却也没有靠近文疏半步。
“喝酒可以,但是叶夕可不能多喝,他今天得保留体力。”文疏笑着,云淡风轻。
“啊呀,还是你想得周到,哈哈。”众人哄笑起来。
文疏被叶夕一瞬间露出的仿若受伤的表情刺到了,他微笑着:“快走吧。”
怎么,我对你笑,你反而不高兴了么?
叶夕酒量不小,但是宾客太多,即使一人敬一杯,他也是吃不消的。回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文疏笑着朝他举起了酒杯,叶夕突然就生气了:不过是一杯酒。脸颊酡红,叶夕接过面前的朋友递上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酒液沿着白皙修长的脖颈慢慢流了下来,敬酒的人惊得张大了嘴巴,情不自禁喃喃道:“好美。。。”叶夕一拳捶在了他肩上,佯怒:“说什么呢?!”
追逐着他的身影,文疏眸中的笑意一直淡淡的。
叶夕终是不胜酒力,文疏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扶住了他:“醉成这样,还怎么洞房?”
敬酒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先让他休息休息吧,喝点醒酒汤,天色还早。”
“不要你假好心。。。”叶夕耷拉着脑袋,嘟囔。
敬酒的人一脸尴尬,文疏笑笑:“他在说我呢。”
周围的视线,如此露骨。文疏在心里冷笑一声:今日,便让你们看尽他的美。然后,你们终会知道,他只属于我。
一看文疏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