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觞作者:苏亓-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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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换一个人来说相同的话,那语句中的暧昧露骨一定会令我反胃,但偏偏此话由白玉延温泉水似的清润嗓音说出来,非但并无不快之感,反而觉得是一种恭维。
“那么,”白玉延接着道,“不知君上现在何处,可否容老奴见一见驾。回去禀告太后知道,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这……”我故意做出为难状。有此要求也是意料中事,我思忖再三,如果可能,我决不愿意用这样低劣的谎言来瞒混过关,但左思右想,苦无良策。
“苏大人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吗?”老太监温和的笑着,即便是催促追问也那么让人舒服。
我叹了口气,对他这样的人撒谎,让我觉得更加心虚。
“是这样的。君上昨晚认床,睡得不好。今晨便说有些头痛,此刻已睡下了。”
“君上龙体不适?”白玉延微蹙了眉,“苏大人,你怎不报于宫内知道?”
“只是些许头痛罢了,并不碍事。”
我不熟悉宫规,也不晓得国主的哪怕些许不适在宫里人看来已是天大的事情。看白玉延一瞬变了的脸色,我暗暗后悔,这个谎说得十分拙劣。
“苏大人,请带老奴去君上居停之处吧,老奴略懂岐黄,见了君上把一把脉,也好放心。”
说着,他不等我回答,抬腿就跨入府门。
“白公公,”我伸臂一拦,“君上已入眠,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白玉延回头来看我一眼,微笑道:“苏大人说得很是。即如此,那么让老奴站在君上卧室之外,等君上醒来再去拜见,这样可好?”
“这……”
“苏大人不会连老奴这个要求都不答应吧?”
语声温和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十分强硬了。他是奉旨而来,即便不与我解释而直接入府,我若阻挡,便是抗旨不遵之罪,罪可杀身。他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已是十分包容礼遇了。
我再想不到任何理由不让他入府。
“好吧。”无奈,侧开身形,我向内让道,“君上住在东隅书斋,白公公请随我来。”
22.苏允-恭喜
身后紧跟着白玉延,我走得十分之慢。心情凝重,说了这么多,便是不想让来人见到亓珃,却没料还是这个结果。
怎么办?怎么办?
无论如何拖延,苏府到底不大,穿过花园的假山,书斋的月洞门已在眼前了。
我在门前停步。
“君上就停驾此处?”白玉延向门内张了张,虽然掩饰得当,但那一抹不满之意仍是自这句疑问里泄露而出。
我点头:“正是。”
白玉延举步向院内行去,我的心也跟着他的脚步下沉。一路行来,我仍是想不到任何解决之法。这位内官果然不同寻常,他说站在门外守候一夜,只怕真的是说到做到。一夜之后,我又如何交的出一个好端端的国主给他拜见!
来到院中,白玉延的两道白色长眉蹙得有如虬枝。
“这院子……”他环顾四周,廊下花木,门窗雕饰,一一细细审视,摇头向我笑了笑。
“苏大人别见怪,老奴不是要给您摆宫里的谱儿。只是没有想到,君上那么爱考究的性子,怎么也肯在这样的地方下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脚步也十分轻,想是顾忌到屋内就是亓珃在安睡,生怕惊动了他,事事都小心留意,当真体贴周到。
“是谁在外面?”
屋内忽然传出男子慵懒的嗓音,我的心猝然一跳。
“是老奴。”白玉延接口答道,“老奴吵醒君上了吗?当真罪该万死。”
“是白公啊。”亓珃的声音里有了些许笑意,“你这个老家伙整天没个正经,即便真的吵醒了寡人,哪里就要罪该万死了呢?你死了,太后找谁念经去?”
白玉延也笑了:“那是君上仁慈,若当真吵醒了君上安眠,老奴死有余辜。”一面说着,一面俯身下拜。
宫里规矩虽森严,以白玉延与王室的渊源,早已可不守繁文缛节,但他执礼甚恭,并不以资历地位稍有怠慢。
他拜了一拜,起身笑道:“君上,太后着老奴来问一问您,打算何时回宫呢?”
“唔……”亓珃似在内伸了个懒腰,嗓音模模糊糊,黏稠不清,“这个问题嘛……嗯,你得问一问苏大人。”
闻言,我先是一愣,而后耳根一热。白玉延却似见怪不怪,回头来向我一笑:“那要恭喜苏大人了。”
我只觉胸臆间一团火苗瞬间蹿起,如果可以,我会立刻冲进屋内给亓珃两个耳光,再问一问他,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也要恭喜君上。苏大人人才难得,君上眼光一向很好。”
能有什么意思!我咬牙。
白玉延一团温和,喜气洋洋的脸孔,此时在我眼里已是十分猥琐不堪。亓宫污秽肮脏,即便再如何功于社稷,白玉延到底不过是王之宠人。他的所思所想,毕竟与常人有异。
恭喜?亏得他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我与亓珃无仇,而只是个普通官绅,若被国主有如女子般宠幸,那也是辱没书香门楣之事,除去自裁以谢祖先,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法抵偿羞耻罪孽。
虽然知道这全不是能够发作的时候,但我想我的脸色必然已经变了。好在白玉延一心在屋内人的身上,只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头去。
只听他又道:“其实,今天下午太后与我提起此事,我已猜到一二。说与太后知道,她老人家也无不可之意。只是,出门在外的,不知君上一切可习惯。能否容老奴入内伺候一回,回去禀告太后,也好让她安心。”
“嗯……”亓珃似有犹豫。
“君上不让老奴见一面,老奴可没脸回去见太后啊。”白玉延笑道。
“也好吧。”亓珃微微叹了口气,“你还真是麻烦,也就是你了,若是旁个寡人定要打出去的。且在外面等一下,苏允,进来伺候寡人更衣。”
23.苏允-忍
“也好吧。”亓珃微微叹了口气,“你还真是麻烦,也就是你了,若是旁个寡人定要打出去的。且在外面等一下,苏允,进来伺候寡人更衣。”
白玉延闻言转过身,微弯了腰,右臂伸出向内示意,笑眯眯向我道:“苏大人请。”
我怔了怔。脸上的神情一定十分僵硬,因白玉延的眸中闪过些许诧异不解之色。我心下微凛,此人精明之处不在朝中能员干吏之下,且又在深宫浸淫日久,最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
我忙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唇却紧抿,说不出一个字,抬脚上阶,又是犹豫了一下,方推门而入。
匆匆离开还是下午的事。此刻,天色已晚,外屋中燃亮几盏烛台,帘内却是一片幽黑。
雨虽然停了,湿润的寒气令屋内也显得格外阴冷。关了门,静谧四溢,耳中扑捉到细微的呼吸声。我的心跳得很猛,端着烛台的手也不稳。
不,这不是发怒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敏敏他们还没有平安离开,要忍耐,忍耐,忍耐……
亓珃半躺着靠在床栏,他的姿势与我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未曾挪动过分毫。
脚步停在床前一丈之地,烛火苍白,明明晃晃的,映出了亓珃更加苍白的脸。他的头靠在栏杆上,显得有气无力,唇翕合,无声的向我道:“过来。”
我没有犹豫多久,依言走到床边。
“扶我起来。”
他仍是没有发出声音,用唇语对我下着命令。
这一次我甚至没有停顿,即刻坐到床沿,伸过手去。
“生气了?”亓珃的声音很轻,响在我的耳畔。我正托起他的腰,冷不防被一双冰冷的手臂环抱住了脖子。
一阵微凉的气息扑在我脖颈间,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悄声道:“宫里的人已有怀疑了。我不那么说,他们不会相信你的。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依旧没有说话。
取过床头的一件外袍,将亓珃抱坐于膝上,为他披上衣衫,套好袖子,系上腰带,然后是宽绔,袜子,长靴。
亓珃的手足都很冷,气色极差。他的身子软而无力,靠在我身上仿似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完全的依赖。
我并不确定他是真的丧失了所有气力,还是趁机如此。我并不在乎。
“能自己下床吗?”
帮他穿戴好之后,我问。
环在颈项间的手臂似紧了一下,他没吭声。
我垂头,便撞上那对幽黑发亮的眸子。我没再说话,由着他那样望着,心内一片安宁。
“苏允,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亓珃幽幽说道。
说得不错。我确实没有再来见他的意思。但是如今见了面,我很欣慰的发现一切都如常。我甚至连恨意与怒火都感觉不到。
心已静,如夜海无澜,将燥乱,冲动以及从不该属于我的一切情绪都淹没其下。
“白玉延还在外面。”
我开口,声音淡漠。
亓珃沉默了会儿,忽而收了一直盘桓于我脸上的目光,头一低,蜷缩在我胸口处。
“最怕见你这副陌生人似的模样。”
他低低的叹,吸了下鼻子。
24.苏允-演戏
“最怕见你这副陌生人似的模样。”
他低低的叹,吸了下鼻子。
我没动,也没说话。安静的等待。
过了会儿,闷闷的声音自我胸口处传来。
“抱我出去好吗?我没力气了。”
我站起来,双臂稳稳托着亓珃轻若无物的身子,把他抱到正堂的榻上坐好。我的手刚离开,他的人便软软的向椅下滑去,我立刻扶住他,顿了顿,重新把他抱在怀中。
“委屈你了。”亓珃倚在我肩头,轻轻道歉。
我眉头拧紧,却并非因为不得不与他肌肤相亲。
“你这个样子,怎么见白玉延?”
虽然从不想利用他来帮我解困,但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一条生路,敏敏和所有被我牵连的亲人的生路。
“你用封穴的手法点住我地息穴,就是脐上三寸的地方。”
地息与天逸一样,也是七大秘穴之一。肚脐并非要穴,但脐上三寸与中丹田十分接近,那是人的宗气聚集之地,点穴与此是练武之人的大忌,稍有不慎,便会令浑身气血倒流,非死即伤。
亓珃的体质与所练武功都与常人有异。时间飞逝,白玉延必定已等得心焦。我没问什么,聚力于指,点入他的地息。
指尖触到的仿似一个硬块。我用了三成力,硬块在指力的冲击下很快消融。亓珃痛哼了一声,长眉拧紧,显得十分痛苦。他抓住我的另一只手,咬紧唇,身子轻颤不已。
我赶忙收指,心下诧异,不知他此举何意。
亓珃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痛苦似。我惊讶的发现他本来冰冷似死人的掌心竟在慢慢回暖。
身体的颤抖渐渐止歇,秘穴被冲击的痛苦似乎只是片刻,很快,亓珃恢复平静。他原本惨白如雪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双眸凝水,显出异样动人的神采,看去与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再无二致。
原来,地息穴竟有培本固元的功效。
我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握着我的手已十分有力。虽然已打定主意不再在乎他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举动,但仍有一股极度厌恶之感自心底升腾。
还是被耍弄了。
他明明已有恢复体力的办法,却偏偏此刻才说。正当我起身要推开亓珃之时,他果然不失时机的开了口。
“白公,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