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觞作者:苏亓-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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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敏常拿他们两个取笑,说两个人明明天天见面,偏偏就是不能好好说话。一个总是骂另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一个则看了对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声都不敢吭。
我看着他俩也有趣,想起他们的身世,便有些笑不出来。
小语终于能起床的时候,绻心扶他出去晒太阳。
两个少年并排躺在后院的草地上,手背碰着手背。绻心竟也红了脸,只是别过眼不去看小语。而小语缩着身,像只小猫似的蜷在绻心的身畔,额头靠在他的肩窝。绻心大概被抚过脸颊的头发弄的痒,抬手去把那柔软的发丝拨到小语的脑后,手碰上他的面颊,就再也没有移开了。
小语大好了之后,绻心便不怎么理他。家里人大概也看出了些端倪,小语更不敢再去找绻心。绻心还是跟之前一样服侍我的起居,小语每次来看我,他便冷着脸走开去。小语心不在焉的跟我说着话,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绻心的话也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发呆就坐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很久,叫了也听不见。两人的心事不会同人说,更想避着我。
我在一旁看得明白,心中也只能叹了口气。
开春的时候把两个人叫到身边,尽量让表情自然和煦。
“苏府后院有个独立的宅子,一直空着无人住。你们去打扫打扫住下来。每天还可以过来这边走走,有空便一起出去逛逛也好。”
绻心一听便红了脸。小语还愣愣的,“苏允大哥,你想赶我们走?”
绻心白了他一眼,“笨死了你!”
我被这俩孩子逗笑,拉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
“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绻心,小语,现在这样太委屈你们,只要在一起开心就好了。苏家的人也还没古板到那个地步。”
小语终于明白我们在说什么,脸红耳赤,偷偷拿眼瞟绻心。绻心睬也不睬他,甩了他的手,“噗通”一声跪倒。
“公子,你……对绻心太好了。绻心无以为报,只希望今后也能一直服侍公子。”
小语看他叩头,愣了一愣,慌慌忙忙的也要跪下磕头,“苏允大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忙扶起他俩,笑道:“你们就住在后面,过来很方便。”
绻心含泪点点头,小语忙道:“苏允大哥,我和阿心会天天过来看你的。”
绻心脸色一变,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走。小语慌得忙起来,追了出去,“阿心,阿心,等等我……”
我笑着看他俩跑去的背影,心里叹出一口气。
大亓民风开化,这断袖禁忌之事也不算罕见。只不过普通士族之家,朝堂之上,仍是以天地阴阳为常伦。
能让他们快乐是我的心愿,成全他们更是举手之劳。
若不是过往无可逆转的遭遇,我更加希望他们跟普通的少年一样,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291 苏允 – 故地
父亲病了多年,又为我的事操心,近来身体越来越差。
母亲名医之后,悉心照拂治疗,但也越觉力不从心。其他倒也罢了,唯独到了春季,多雨潮湿,父亲的一双腿耐不住湿寒,每夜都钻心的疼,常常夜不能寐。
母亲把脉问诊都是泸城方圆数十里最好的,唯独针灸之术差了几分火候,不能为父亲解痛,忧心不已。
母亲来与我商量,要去国都一趟。一为父亲治病。京中有跟外祖齐名的扁鹊高人,针灸除痛之术更上一筹,或可帮父亲根治痛患。二来,敏敏亲事早在两年前就定下,也是泸城官宦礼仪的大户,原工部侍郎方宇连的二公子方子殷。因升迁之故,方子殷一年前去了京城,几次相邀来入京完婚,都因我的事耽搁下来。此次便想着送敏敏过去,将拖延下来的亲事好好办了。
绻心本想要跟着,我坚决将他留下。他与小语近来形影不离得惯了,若带走一个,另一个必然难过。而若一起去,路上不像家中方便,也是难堪。
绻心向来听我的话,央了几次都被我拒绝,也就只好忍泪告别。
举家入都也算是一件大事,忠叔带着人足足准备了十来天才能上路。先是雇了马车走旱路到京畿附近的乾州,而后租船从水路入砚江,顺流而下,一路入城。
苏家在国都的旧宅一直留着,此时便举家迁入。方家接到消息,派了仆人来问安,却说他们家二公子几个月前调任去了三清城,已送信过去,请我们静等消息。
这门亲乃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父母自也问过敏敏的意思,她并无异议,却也并不如何欢喜,此时更像是松了口气。
母亲也舍不得她,每每跟我谈起,眉宇间多有隐忧,似乎敏敏心里是有人,却从来不提起。母亲回想起来,也不知她怎可能认识家里不熟悉的男子,要深究也无从下手,只得随她去了。
便为父亲的病忙碌。忠叔到处打听,我也四处寻访,到底找到了母亲所说的那位杏林妙手所开的医馆。母亲亲自带着薄礼去拜访,对方的走堂很客气,直接把我们请入内堂。坐诊的却是那老先生的长子,说道老先生早已在数月前仙逝,将这幅家业留给了自己。
那长子简大夫为人谦厚,医术高明,在京城中颇负盛名。听说是外祖之后,连说久仰外祖之名,其父亦曾与外祖有几面之缘,颇惺惺相惜。母亲说起父亲的病,他二话不说提着药箱便随我们归家。诊了脉摇头不语。
我赶忙把他拉到一旁,担心母亲听到坏消息要经受不住,简大夫却是道,“也不是不能治,只是我的针灸之术只得父亲真传的七成,还得我师兄出手才好。”
母亲推门进来,问起那师兄是谁。简大夫言道,便是太医院的院丞冯乙冯太医。”
冯乙之名天下闻,妙手回春,生人活骨,乃当世华陀。
只是,他现已官拜太医院之首,二品朝廷大员,除了王室之外,已很少为宫外之人问诊开房了。
简大夫自然知道其中难处,主动答应帮我们疏通一下。我们感激不尽,他却连薄礼也不肯收,更不要我们疏通的银两,拱了拱手向我说道:“苏大人,你父亲与你在朝为官,都清廉公正,洁身自好。你们的这些钱我收不得。我师兄冯太医也是高洁之士,若说帮你们却一定也是愿意的。”
我愣了愣,有些尴尬,等送人走后才问母亲:“我也曾在朝中为官?”
母亲点了点头,跟往常一样不愿深谈,只道:“你会试高中,自然留在朝中为官了。”
我便不再多问。隔了数日,简大夫派人传来消息,冯太医近日不在国都,十三王爷抱恙,君上特遣他往问诊。
我们只得再等。
父亲的腿疾仍是夜夜发作,母亲急得憔悴。但王公贵戚,朝中大员找冯乙看诊的人数不尽数,就算有简大夫帮忙,只怕也要多等上不少时日。
京中砚江胜景,春暖花开,烟柳成行,本是一年最好时节。但苏府上下却是愁云惨雾,人人都替老主人担心。
京城北郊长乐山的万佛寺香火鼎盛,最是灵验。母亲本是个豁达开朗的性子,不到犯难处不会求神拜佛,但到如今地步,也宁可信其真。
四月初八,正逢浴佛节。我早起吩咐忠叔备好马车,等母亲与敏敏沐浴梳妆已毕,扶着母亲上了马车。
敏敏陪着母亲将车帘拉好,我另骑了马陪在车外。
天方蒙蒙亮,一路沿着砚江向北而行。快到长乐山,远处一片烂漫山景,朝霞映红天际,与漫山遍野的枫叶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敏敏拉开窗帘,也看得出神。
我叹道:“想不到春天也有这么好枫林景致。”
长乐山礼佛胜地,亦是踏春佳景。天尚早,已有不少游人骑马乘车而来。
扶母亲下了车,忠叔自去套马。敏敏搀扶母亲拾级而上,我跟在她们身后,听左右游人闲谈笑语。
“这长乐山虽有枫树,四年前科也不是这个样子。”
“老兄怕是有些时日不在京中待了吧?京中百姓谁不知道,这漫山枫树是君上特意命人栽种的,无论春秋都是火烧云的好景致。”
“哦?居然有此事?”
“可不是。也是你老兄运气好。若一年前入京,这里和万佛寺都是行宫禁地,咱们平头百姓谁能来这里看一眼这等美景。喏,瞧见了没?那片琼楼玉宇的所在,便是那传闻里的……”
那人的声音陡然低下去。听话的人似骇了一惊,“丹宫?居然真有其地?”
“嘘!”那人按住对方嘴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声点!这宫闱秘辛早就传得满城风雨,却也别这么张扬。”
那先说话之人点点头,也压低声音:“那么现在呢?怎么就又容人随意上山了?”
“谁知道呢?”回答之人悻悻,“宫中的事谁说得明白。别看这边万佛寺能进人,那头的宫宇也还是有侍卫把守,没人进得去,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语声渐远,敏敏装作回头看风景偷眼看我,我笑了笑问:“怎么?”
敏敏忙道:“没什么。”扶着母亲,两个人在前面走得快了几分。
难道,这丹宫与我有关?
心中不免起疑,四下环顾,却也有些眼熟。四年前入京,我当是来过这里的,只不过那时应该并非此刻模样,而万佛寺的香火缭绕也并非能令我常来流连的地方。
已经习惯了回忆空缺的茫然,不用怎么费力便能让自己释怀,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便会想起。
292 苏允 – 玉觞
母亲知我素来不喜求神问卜之事,让我送到禅院门口便嘱我回去,敏敏搀扶她进门,临去特别回头道:“哥,你早点回去,别走远了。”
我微笑挥手,点头应允,不知她在担心什么。
原路下山,本也不想逗留。春阳高升,游人如织。有些厌烦喧哗吵闹的人声马嘶,于是捡了条幽静小路来走。那路并不知通向何处,蜿蜒而上,似向后山而去。想起敏敏的话,和长乐山的传闻,不由住了脚步。
返身而回时,却又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这片林果然是我最喜的景致,而这条林间小路更是雅静可爱,忍不住便要流连。
不远处传来潺潺之声,信步便走过去。
一条溪涧自山顶流泻而来,清澈见底,沁碧淬玉。我俯身掬了掌澄澈溪水,扑在脸上。时至暮春,山中的风清凉舒爽,冰凉的溪水沁人心脾,我深吸一口气,打算在此逗留片刻,便听小妹的话早些归家。
阳光透过枫叶的空隙照在溪面,粼粼波光闪烁若洒了一层银屑,也有游人与我一般贪图幽静,寻芳而来,沿溪而上。
我在溪边坐了片刻,但见水面上一片嫣红。像极了枫叶的颜色,连形状都酷似到十分。却并不是真的落叶,而是一只形制独特的酒杯。
这酒杯顺流而下,堪堪漂流到我的眼前。随手,便捡了起来。一阵异香扑鼻。酒杯中水泽盈润,竟盛有上好佳酿。
我愣了一愣。这枫叶杯红玉铸成,即便不去留意那巧夺天工的雕刻之工,便是这晶莹剔透的玉质和世上罕有的颜色,便也知价值不菲,非常人所能有。
抬眼沿溪而望,这道水流九曲百转,确实颇有曲水流觞的意趣。莫非有哪家王公贵介在幽山之内操办品酒诗会,不留意失手遗落这玉觞?
我握着酒杯,想了一想,起身沿溪而上。一路游人渐稀,渐渐只剩幽谷水滴之音。溪水尽头一处山壁高耸,有泉眼从壁角涌出,泉旁突出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