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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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跟阿碧一块儿用膳,夙涯会问:“今天殿下穿的什么衣服出去的?”
阿碧高兴的时候就搭理夙涯两句,不高兴的时候索性看都不看他。少女这股嚣张的气焰都是被易谦惯出来的——但是易谦惯了他这么些年,怎么就没把他惯成这样,反而乖得跟只绵羊似的,总是任人宰割?
“九殿下说了,食不言,寝不语。”阿碧头都没抬就这样说着。
那当初是谁在饭桌上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说话,还总是带着诱拐良家幼儿的笑容——夙涯终于觉得自己在阿碧的“引领”下已经学会了腹诽易谦。
“我就是问问。”夙涯往嘴里扒饭。
耳边少了那个过去总是不停叫自己名字的人,日子都好像变得无聊了许多,尽管有时候阿碧能跟他说很多话,甚至惟妙惟肖地模仿过去少女见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但夙涯总还是喜欢易谦跟他说的那些故事,因为说到高兴的时候,他可以顺势就钻去易谦怀里,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
脑袋被人敲了一下,夙涯捂着头瞪了阿碧一眼——其实,相当没气势。
“我这么辛苦给你说笑话,你倒好,不笑就算了,还给我走神!”阿碧双手叉腰站在丛丛的花草前,红裙子比那些开着的花儿都要夺目,就是那怒气冲冲的脸色教人看来觉得不那么可爱。
“我错了还不成吗。”夙涯咧开嘴笑了笑。
“丑死了。”阿碧坐回到夙涯身边,侧着头盯着怏怏的少年,饶有兴趣道,“九殿下说,你小时候哭的样子特别招人喜欢。”
又是“九殿下说”……
夙涯想拔腿就走的,但这四个字就像被人下过咒语似的,只要一从阿碧口中说出来,任凭夙涯多想离开,身子就是挪不动,并且忍不住回头问:“殿下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什么啊?”阿碧晃着两条腿,带动了裙摆一晃一晃的,一双晶亮的眸子朝天看了看,手指点着下巴故作思考的模样,道,“你想听什么?”
“我……”夙涯欲言又止——他才不像易谦那样什么都跟阿碧说呢。
“喂?”阿碧推了推夙涯,问道,“别又发呆啊,就剩我一个多无聊啊。”
夙涯瞥了一眼阿碧,确实有点不想搭理这姑娘了,不是讨厌,就是觉得“九殿下说”这四个字出现得太频繁了,频繁得超过了他这段时间瞧见易谦的次数,多少有点……心里不平衡。
“小哥哥。”阿碧凑到夙涯身边,试探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九殿下到底在做什么?”
“你知道?”夙涯忽然就来了兴趣,拉着阿碧的袖管追问道。
阿碧忙将衣袖从夙涯手里抽出来,道:“我要知道早告诉你了。”
夙涯觉得又被阿碧戏弄了一回。
“其实你想知道的话,直接问九殿下不就可以了?他那么喜欢你,你要是一定想知道,他……多少都会告诉你大概的吧。不然你整天这么担心着,他也不知道。”阿碧道。
“殿下要是想说早就说了,不用我问的。”夙涯忽然很怀念过去的时候,总有那个人问自己这样好不好、那样行不行,仿佛易谦的世界就是围着他在转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见面的时间只有一点点。
夙涯记得那天等到很晚才把易谦等回来,那人进屋的时候他都快睡着了,但是听见推门的声音,他立刻就清醒过来,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果然瞧见外出归来的易谦。
烛光在两人之间闪动,烛台上堆积了老厚的一层烛蜡,那根原本长长的蜡烛都快烧没了。
“怎么不回自己屋里睡?”易谦关上门,笑着问夙涯道。
他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太想见易谦了才一直留在易谦屋里等着,所以就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直到易谦走近自己身边,他才敢抬头去看那人——烛火里易谦的样子总比过去多了忧愁,在不知何时聚拢在他眉间的阴翳好像抚不掉了。
“小傻子又想多了。”易谦拉着夙涯坐在床边,道,“就是庄淮这会儿遇着件比较棘手的事,他一个人解决不了,我才过去帮忙的。”
明明知道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的,夙涯还是选择相信。他看着易谦从进门之后就不曾消退的笑意,忽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便对易谦道:“殿下……你能抱抱我吗?”
易谦愣愣的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怀里钻进来一个身影,然后他的双手很自然地就将那个人抱住了,心里随之也安定下来。
“阿夙,我能理解成这是你在对我撒娇吗?”说得好似自言自语,但易谦看着夙涯的目光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柔和,跟此时的烛光接洽在一起,甚至有些暧昧。
夙涯抱着易谦不说话,听着那人的心跳声,鼓动在耳膜边一样,近得都快贴在了一起,然后响起一声爆烛花的声音,瞬间烛台上的灯火就熄灭了。
“我去换根蜡烛。”易谦道。
夙涯抱着不让易谦动,跟块石头似的,好像只要一松手,这人就又不见了,然后又是一整天不见人。
“阿夙。”易谦揽着少年的肩,只在室内幽光中看着夙涯的身形,这一声低唤沾染了莫名的眷恋一样,绵绵地就扩散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浓得化不开了。
夙涯像睡着了一般靠着易谦,良久后才仿佛梦呓一般,道:“殿下,以后别骗我了,好吗?”
易谦怔怔的,惊讶于夙涯对事实的洞悉。
“如果只是庄大人的事,殿下就算担心也不会是这样的。”夙涯闭着双眼,感觉到易谦的手按上自己肩头,他继续道,“只要殿下别骗我,就算什么都不说,都可以的。”
不求绝对的坦诚,他跟易谦之间本来就是不对等的,但是别用上瞒骗,就算是好心的都不要,因为谎话说久了会变成习惯,最后假的都会变成真的。
脸颊上有熟悉的指尖触来,起先摸索着所以隐隐戳痛了他,后来那种温度就慢慢抚着他的脸,像是细致并带着歉意的安慰一样,最后那两条手臂将他更紧地抱住,他也随之用力回抱着身边的易谦。
“阿夙。”
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额上的碎发已经被易谦的鼻息扑得开始颤动,夙涯只觉得身体好像突然就变得僵硬,若不是易谦扶着他坐起身,怕是他就要这样一直靠着不动了。
幽暗的光线里除了还能看见的对方的轮廓,就只剩下彼此那双眼瞳能够看得清楚。
“这次是你先主动的。”易谦笑着托起夙涯的脸,拇指指腹摩挲在少年的下颔,然后慢慢靠近了身去。
本就在幽光中看不真切事物的视线被逐渐靠来的那张脸遮去了更多的光线,夙涯垂着的手不由握成了拳,脊梁挺得笔直,仿佛只要轻轻一敲就会断掉似的,连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
脑海里闪现过上一次易谦亲吻自己额头的画面,轻柔温和得仿佛夏季初晨时的日光,不灼热却教人甘愿沉湎在那样的微烫的情境里,一直都不想出来。
好像是听见易谦在叫自己,但那声音空茫得像是在梦里一样,然而尾音却一直绵延到身旁,触动着耳膜,再穿透肌肤探入心底,撩拨着过去从未有过的某种感受。
感觉到双唇前的那抹黑影忽然移开,温热的气息转而扑在耳根,那样呢喃如同梦语的话回荡开来——你还小呢,阿夙。
总是说他太小。或许十二岁在易谦看来确实不够成熟,不过这个人也不过才十九,七岁,也不是差得很大,易谦怎么就能断定他不懂呢?
就算还朦朦胧胧地搞不太清楚,但面对着易谦多么多年来的照拂,细心妥帖,生怕他受到一点伤害,他夙涯就算再是个感知迟钝的主儿,长到这么大,也该多多少少明白一些了吧。之前怕,怕的是彼此身份有别,又同是男儿,所以就装傻充愣,将易谦的好都收起来,其实天知道当易谦说要娶亲的时候,他有多难过,不过好在,那样的说辞,现在看来更像是与他说的玩笑话。
出神的时间里,夙涯就又被易谦抱住了。这个人的怀总是暖暖的,教他觉得无比安心,所以就算刚才易谦“嫌弃”他年纪太小的话,也都像春季里化开的冰雪那样消融不见了。
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易谦觉得自己还太小呢?
夙涯每每想起这个问题就觉得深深无力,年龄这种东西毕竟是不可扭转的。不过自从那次之后,夙涯在某些问题上的反应就开始变得敏感,譬如,阿碧总说的那句“九殿下说”。
好几次见着易谦的时候,夙涯都想问,是不是当时易谦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怎么还老是要阿碧转达。但只要瞧见易谦的身影一出现,想着他俩如今见面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夙涯就觉得不应该让这些事煞了风景。
“阿夙,我回来了。”
如今易谦回来飞音寺到了自己休息的精舍内,不用抬眼就先说这一句,因为知道一定会有人在房里等着他。
要是回来得早,易谦就跟夙涯多说会儿话,东拉西扯的也挺快活;若是易谦回来得晚了,他们就直接往床上一躺。通常易谦会搂着夙涯睡,没一会儿的功夫,易谦就睡死了过去,这时候夙涯就会将这个人的模样反反复复地看,看到自己也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易谦就又不见了。
请不要嫌弃他年纪小(三)
“九殿下说今晚上不回来寺里了。”
晨起的时候,夙涯听见阿碧这样说道。
“为什么?”还在穿衣服的夙涯急匆匆地就把衣带给系上,见阿碧要出门,他赶忙上前拉住少女的袖管焦急地问道。
“今天太子家的小世子满月啊,太子在府里摆了满月酒,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呢。九殿下说,回头还要去宫里看看皇上,估计就住在宫里了,让你晚上早点歇下,别等他了。”阿碧说完就出去让人备水给夙涯梳洗。
是了呢,上个月夙涯听易谦说太子妃生了个男孩儿,是太子易琨的第一个儿子,皇上听了心里也很是高兴,当即就给赐了名,叫易慎。
易谦跟夙涯提过这个小侄子,说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小脸鼓鼓的,跟夙涯似的。
“才出生半个月的小娃娃,殿下怎么知道小世子跟我像呢?”夙涯有些不大高兴,要是这话等过几年易慎长大些了再说,或许还成,但如今易谦直将他比作个小娃娃,是嫌弃他这张脸总长不开跟个小孩子似的吗?
“是跟阿夙你小时候似的。”易谦搂着夙涯躺在床上,夏季的夜晚虽然有些闷热,但就这样抱着夙涯的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
易谦这话就当是赔礼了,夙涯也没真要跟他生气的意思,就是这会儿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似的,教人觉得好不舒服。
夙涯在易谦怀里动了动,头发蹭过易谦的下巴,肩膀抵了抵那人胸口,问道:“殿下,你觉得热吗?”
“还好。”易谦才不这样就松开手,又道,“看样子是要下雨了,这会儿的天闷得有些不好受。”
夙涯见过帝都夏季的暴雨,刷刷地下着就跟要把房屋树木都冲垮冲塌了一样,那声音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嘈嘈切切的总也响个不停。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一记响雷,同时劈过一道闪电,照得整间屋子都瞬间亮堂起来。
夙涯被稍稍吓了一跳,雷声响起的时候本能地往易谦怀里钻,引得易谦直发笑,拍着少年的肩膀宽慰道:“就是打个雷,不怕。”
然后真就噼里啪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