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消失的未来(出版书)-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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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叔已经成为了陈老先生的臂膀亲信。因为陈老先生那时候的军衔已经是上校,57师是虎贲师,军官配备比平常的建制都要高半级。陈老先生已是团副的级别。鉴于他率众死守到最后,他的团长很可能就是这一战中壮烈捐躯后来流芳百世的柴意新团长。高级军官,自然会拥有自己的亲信警卫甚至警卫排。所以陈老先生负伤的时候,郑叔会不顾一切地救助,而陈老先生也会及时将最重要的一句话留给郑叔。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倘若想不到这一层,即使一个精通中文的人看再多遍视频,也不会去揣测郑老先生当时到底喊出了什么。但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应当就是这句话,从死亡边缘挽救回了郑老先生的生命。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有一句很流行的话,我十分认同,并且借此作为我处理一切超自然事件时的宗旨:当你把其他绝不可能的因素逐个排除之后,最后剩余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难以置信,那就是事实。陈老先生受了严重到可以致死的重伤,没有任何医疗条件,没有及时救助,也没有日军的大发善心,那么最后的结论只有一个:他自己(或者在郑叔的帮忙下)救了自己!
问题的关键,就在陈老先生最后喊出的那句话上。如果能破译出那句话,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我想通了这一节,顿时感到豁然开朗。这才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灵堂的两扇窗子开了。这座灵堂,本来就是陈家的后堂。窗子之外,就是陈家的小小后花园。现在并没有刮风,两扇窗子却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伴着灵堂里腾腾跳动的灯火,一阵冷风吹过。我虽然借着酒性,仍然感到浑身冰冷,汗毛发炸,异常恐怖。虽然我相信陈老先生和郑叔这样的英灵,即使变成鬼魂,也绝不会做出可怕的事来。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感到背后恶风袭来,本来刚与陈明达喝过酒,这一下还真躲不开,还是多亏了刚才那一吓,酒意消了不少,耳目灵便。感觉到背后不妙,脚步一个趔趄,似醉而非醉,一只拳头就擦着我身体打了过去。
竟然是有人偷袭!
我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陈明达喝醉的时候,我在屋里叫人,陈家居然没有人出来招呼。我还以为他家家规森严,佣人们不得召唤不能随意出入。现在想起来,恐怕是远没这么简单。因为我刚刚躲过了这一拳,刺斜里又有一个人扑了过来!这不知何时潜入陈家的偷袭者,竟然还不止一个人。
我毕竟也练过多年武功,这时酒意消退不少,摆出架式迎接他们。知道这些偷袭者所以酒后才对我下手,是对我格外重视,所以索性施逞出十六路醉拳来,以一敌二,反而缠住两个敌人,比斗起来。
醉拳之术自古就有。当年广东佛山镇一代宗师黄飞鸿,生平号称两大绝技,脚是无影脚,拳就是醉拳。这个传言虽然是杜撰,醉拳的厉害却是名实相符。武林有云南拳北腿,又说南船北马。小巧功夫,多以南方占优。但醉拳实际却是北方拳术,传言本出于少林,经历代武术高手之熔铸锤炼,渐成颠扑不破的武功。我在家传武功里学得这一十六路醉拳,向来很少使用。今夜仗着酒兴使起来,竟然感觉十分精妙。两个敌人联手对我一个,也还攻少守多。他们出手的路数,也并不是中国武术里任一种套路。仿佛这路醉拳对他们来说,很生僻。俗话说拳打不识,他们判断不清我拳脚走向,自然难于招架。
不过这两个人身手很好,远远出乎我的预料。我仗着醉拳招数精妙,以一敌二,暂时相平。表面上,是我在占据上风,但我的拳法却无法击中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个。这时候我们三个动手打斗,早已把灵堂里弄得巨响连声,倘若正常情况,陈家的人早该被惊醒了,但这时却毫无反应。雅加达这些富人区的小楼之间,栋与栋都预留出相当宽的距离,就算邻居家还有人没睡,而且竖着耳朵,我大声喊他们都未必能听见。我越打越焦躁,心想久战无援,再不能成功的话,我多半就只能落败了。
果然这两个人打了一会儿,似乎渐渐适应了醉拳的套路,突然招数一变,各人使出一套独特的格斗技来。一个人使的是日本柔道,另一个则是巴西格雷西柔术!两种功夫,都是贴身近战上的大杀器!而两人联手齐上,封住了我的各方走势,醉拳里的精妙之处就一下子被控制住了。我招数再不能大开大合,反倒要担心不小心被他们绞住手臂或腿。柔道、柔术各有一个柔字,贴身近体却一点也不柔。被他们擒住我的胳膊,这条胳膊就算废了。骨头不被绞碎,肌肉也非受伤不可。
局势大为逆转,之前我奋勇力战两个人,现在却只能勉强自保。这两个人的武艺无疑相当高妙,竟能根据对手的特点分别选择不同的格斗术。渐渐他们占了上风,其中一个马上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伸手就去取那只钛合金的骨灰盒!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奔着这件东西来的!他们两个一人缠着我,一人盗盒,配合极为默契。陈老先生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但我身为后辈,岂能眼睁睁看着先烈的骨灰盒被人偷走,再者说也没法和陈明达交代。又急又怒之下,招数不免散乱。加上残酒未消,一不留神,便露了破绽。不但没能把骨灰盒抢回来,反倒被人趁隙着地滚去,抱住了我双腿,将我放到在地。那人是格雷西柔术的大师,和我一起倒地贴身近战,灵活远胜于我。平手相斗,我毫不畏惧,但一起在地上翻滚格斗,我远远不是对手。没过几下,就已经被人制住,但他也累得呼呼直喘了。
抢到骨灰盒的那个人扬了扬手中盒子,说道:“得手了!撤!”先行推窗出去,另一个人马上放开我,腾身起来。我浑身还被他绞得疼痛,眼见他离开不能追击。那人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小命先给你留着。”跟着翻窗出去了。
这两个人的说话,我听得十分清楚。那是中文,而且略微带着一丝东北口音。尽管他们似乎已经尽力压制,我还是听得出。
我一挺身跃起,勉强追了出去。心里明白追回盒子的希望已经渺茫,但也不能白白看着不管。可哪知我刚跃出窗子,就立即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两个偷了盒子的人,没有如我预料的一般逃走,而且正在被一个人痛打!没错,痛打!其中一个人因为抱着盒子,盒子尺寸又很大,不好招架。但另一个和我交手过的擅长巴西柔术的人却是正在结结实实地被人狠揍!揍他的人相貌毫不出奇,出手更是全无套路。无招!
这个人不是什么境界上的无招,而是实实在在的无招,他的出手只有两个字:狠,快!那个擅长巴西柔术的人怎么锁也锁不住他,反倒被他连打了好几拳,而他同时还能抽空攻击另一个抱着盒子的人。最恐怖的是,这两个偷袭者和他交了几手之后,已经知道打不过,但竟然连分别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每次刚一分开,就会被那人的拳脚踢打回来!
这个最后出现的人真是太强了!我刚才被那两个人击倒的时候,还不服。心想假如我没有喝酒,或者阿奎斯在的时候,我未必就怕了他们俩。但即使我完全清醒,巅峰状态,再加上阿奎斯两个人,只怕也不是这个最后出现的人的对手!他的出手甚至不能归类到已知的任何一种格斗技里。
高手,恐怕也只有一个人有实力可以与他一拼。那就是Q先生身边的张!一刹那间,我还以为是Q先生派了他来增援。张和我也交过手,虽然他根本没把我当成真正的对手。他的体型和身高,我印象深刻,都与这最后的人不符。
尽管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和来历,但他正在痛殴两个偷袭者,那么他和我之间,就算称不上同盟者,至少也不是大敌。我看了下形势,哈哈笑了一声,对那个抱着盒子的人说:“这下子看你还怎么跑?”便踊身冲上去。那个抱着盒子的人身手并不弱,以我现在半醉不醒的状态,本来倒未必怕我,但他们两个合力都被那最后一个人打得头晕脑涨,哪里还架得住我的来势汹汹。一见我扑上来,立刻惨叫一声,不过应变也算迅速,一挥手,便立即把骨灰盒扔了出去。我当然只能纵身去接盒子。等我盒子到手,他已经两脚如飞,溜之大吉!
我再一回身,另两个正在交手的人也不见了。那个最后出现的人,好像就在等我赶来。我赶来之前,他明明有完全击倒这两个人的能力,却只将他们困住。而盒子一转到我手,他就立即撤了手。那两个人顺利溜走,这个人却也功成身退。整件事情真是无比诡异。
我捧着骨灰盒呆立在后花园里,月光洒了下来。
我不敢再怠慢,把骨灰盒归位之后,几乎一眼不错地盯着。陈家的人到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才纷纷恢复知觉,分明是被人下了药,而陈明达是因为醉了,还沉沉不起。那时我已经熬得两眼通红了。陈家大小姐很过意不去,抱歉地说:“让冯家少爷这么辛苦,我们怎么安心。明达也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心还这么粗。”我只是连连说着礼节上的话。
昨天晚上灵堂进贼和恶斗的事,我略过不提。好在没有打坏什么东西,我依样摆放回去,他们也不在意。这件事情,虽然发生在陈家,但以我的感觉,包括陈大小姐在内,他们都是局外人,掺和进来并没有好处。反正已是白天,陈家人口众多。那两个盗贼又被神秘人物打跑,胆子再怎么大,也不敢公然再来的。这一天就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好觉。直到晚上才起来,身体也恢复了。
陈明达先我一步起来,样子还很颓废,似乎被陈大小姐说过几句,揉着眼睛来找我,说:“陈兄,昨晚辛苦你了。”
我说:“哪里的话。我是晚辈,给老伯守一夜灵也是分内事。不过明达,昨晚出了点事。”
他毕竟是陈家的嫡子,又是我的朋友,现在还算我半个雇主。灵堂夜斗的事,瞒谁也不能瞒他。果然陈明达听了以后,呆若木鸡,搞不清来龙去脉,脸色很难看。
我便问:“明达,你家以前有什么仇家没有?”
陈明达想都不想就摇头说:“从我记事起,就没听说过。我大姐吃斋念佛,是整个马来有名的华裔慈善家,我家的人缘一向好得很。”
我又问:“那你们家里,有没有些懂武术的人?”
陈明达说:“这是有的,我父亲和郑叔,好像就都会两下子。不过你知道,我是不懂的,他们的高低我看不出来。而且也不怎么习练,最多有时候活动活动,打两趟拳,舒舒筋骨。陈兄,你在想什么?”
我就向他坦言。中华民族的武术,不仅仅是一门体育运动,在某种意义上承载着国家孱弱时的民族精神。所以19世纪末期,中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之时,涌现出的武术宗师特别多,直至民国。新中国成立之后,这些武术大师的后代相当一部分都散落到了国外。失去了国内的大环境,渐渐自我封闭,规矩也特别多。一个不小心,就会结成仇家。按照江湖规矩,对付仇人,即使不能在他身前击败,也要想方设法的折辱他身后英灵。拜门寻仇、动手摘匾的事情,都常有发生。津门武术大师霍元甲英名播于天下,他逝世之后,都会有人不惜冒着舆论指责去踩他的“精武门”。“形意门”中的两位大师傅昌荣和薛颠更是以堂房师兄弟的身份动手拆招结仇,竟成了半生的冤家对头。